第4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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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梦现在住的房子是梁缘的。

几年前她到北医附院实习,为了通勤方便打算在附近找间房住。邱姨知道后就带她来看了套精装修的房子,还给了她一把钥匙一本房本。

房产证上写着她的名字。

邱姨说,这是梁缘出国前让她帮忙转交给她的。

归梦很震惊,这样的礼物太过贵重她起初并不愿意过来。后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邱阿姨又劝说房子空着浪费,她才搬了进来。

这一住,就从本科毕业住到了现在。

归梦用密码开了家门,侧身让梁缘进来。单手关门后弯腰从鞋柜里搜了一双崭新的拖鞋给他,“梁缘哥,你穿这双吧。”

梁缘看向她手上的粉红色的拖鞋,挑眉,“没有其他选择了?”

两人从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归梦自然知道金尊玉贵的梁少爷是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的。

让他穿粉色的拖鞋,而且还是那种挂兔子头玩偶的毛绒拖确实有点不妥,但是,她遗憾地告知他:“有男士拖鞋,但都是穿过的。”

梁兮身份特殊,有时候回北市了为了避免被狗仔偷拍和几个发小的聚会都会安排在她这里。

“你要换吗?”

有点轻微洁癖的梁缘:“不用了,就将就穿这双。”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拖鞋套上。好在码数是够的,就是很不配,像一座冰山上挂了个粉色蝴蝶结,怎么看都有点违和。

归梦趁着换鞋低头偷笑,被眼尖的梁缘瞥见了。

他没好气地屈指敲她脑门,“我这样是谁造成的,还好意思笑!”

“梁缘哥,你渴不渴?”归梦哎呀一声,捂住脑袋装傻充楞,“我去给你拿水,你随便坐啊。”

说罢踩着拖鞋快速闪进了厨房。

梁缘看着落荒而逃的小丫头,摇头,无声笑了笑,继而转身四处走动打量。

他对这套房子其实并不陌生,毕竟从一开始就是的楼盘到装修布置都是经过他手的。

此刻,他难得分了下神。

客厅维持着初始的装修风格。装潢,灯,家具都还是原来他置办的,却也有了不同。窗帘换了,由原来的深蓝换成了更加温柔的浅颜色,墙上和电视柜旁都摆了几件手工。茶几桌子这些家具也铺上了绘着水果图样的防水布。

隔间的阳台堆满了许多绿植,大到半人高的发财树小到水杯高的多肉应有尽有,甚至还种了盆葱。绿油油的,长势很好。

中央的位置摆了张高脚圆形玻璃桌。头顶的悬灯一亮,这方小天地便成了人心所系。

灯光暗了又亮,亮了又熄,梁缘站在阳台与客厅之间的分割线上,在黑暗和光明中,他长风而立,简单的白衣黑裤在他身上丝毫不落俗气。

“梁缘哥哥,没有矿泉水了,热水行吗?”归梦端了杯水从厨房探出来。

“可以。”

梁缘回头,再度揿灭灯光转回到客厅,看着她拘谨的模样实在好笑。接过水杯放下,示意她也坐下,“春雨,我们聊聊。”

归梦心头莫名一跳,说好。

她寻了把小椅子挪到茶几边坐下,等他开口。

他似乎在琢磨怎么开头,忽然沉默下来,半响才抬眼唤了她一声,说:“你现在还喜欢梁缘哥吗?”

归梦瞳孔微缩。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坠入黑夜,周围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她眼睫颤抖,喉咙发紧,“梁缘哥哥,你、说什么?”

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梁缘说这句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怕是自己痴念成魔的幻听,心跳声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

归梦修剪干净到没有一点指甲的手指掐进软肉里,像是陷入非牛顿流体里手足无措。

她抬眸,咬唇试探:“你、是不是知道我……”

……喜欢你

“是。”

话未说完就被他截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春雨,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

他黑眸幽深,此刻专注地注视着她,满腹深情都在眼底。

归梦眼泪滚落下来。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

梁缘起身来到她面前蹲下,单膝点地,抬手用指腹拭去她的金豆豆,双手托着她的小脸让她望着他,温柔地又问了一遍,“过去都是梁缘哥哥不好。春雨,你愿意给梁缘哥哥一个机会,和我在一起吗?”

归梦直视着他的眼,像是落入宇宙中心的虫洞,无力挣脱,只得沉沦。

时间回溯,过往如电影在眼前一帧帧播放。时光抓住回忆的触角将她拽回了那个蝉鸣不绝的盛夏。

十二年前

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了,归梦跟着爷爷的战友离开了故乡。

黔南到北市,两千多公里路程,三个小时的飞机,她由南入北。

下飞机不久,接人的车就到了。归梦跟着梁爷爷上车,乖巧地端坐在后排,目光小心地落在外面。

从机场一路过来,她像是闯入梦境的爱丽丝,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惊奇。沿途目不暇接的高楼大厦往后拨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才在一个大门前停下。

大门恢宏气派,不锈钢的自动门,门的左右两侧都立着圆形站台,站台上站着一动不动的军人。

其中一人下来例行检查。很快,检查完毕,他朝车内敬了个礼回到岗位,放行。

车辆进入大院后沿着主干道继续行驶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停在别墅前。

副驾驶座上的叔叔绕过来开门。

梁爷爷拄着拐杖下车,回身叫归梦,“春雨,下来吧,到了。”

归梦紧张地抱紧怀里的书包,下车,跟在梁爷爷后边。

这是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别墅,三层高,风格偏古。沿路划开的大院子里种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楼梯右侧还有一颗槐树,枝干粗壮,要两个成年人牵手才能环住。

正值开花时节,枝繁叶茂,成簇的槐花垂挂下来,白里透点淡黄,像一颗颗爆开的爆米花,连风里都是清香的甜味。

归梦心下一喜。

她老家的屋后也有几棵野生槐树,小时候每年开花季爸爸就会带她摘槐花。如今在陌生的地方看到槐树,这种他乡遇故知的开心极大地缓解了她的忐忑。

“这就是归梦吧。”

一入客厅,一位很漂亮的阿姨就笑盈盈的迎了过来,热络说道。

老爷子说:“春雨,叫邱姨。”

过来的路上,梁爷爷已经给她讲过家里的成员了。

他膝下三儿一女。女儿外嫁,长子早早殉了国,留下一双儿女。次子家家庭和睦,有一个儿子。剩下的小儿是晚来子,如今还未成家。

归梦知道面前的漂亮阿姨就是梁二叔的老婆,她乖乖喊人,“邱姨姨。”

“哎!”

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快融化了邱茜,她拉过归梦去沙发,取下她的书包交给人拿上去,“坐了这么久的车累坏了吧,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归梦被这样的热情吓到了,局促地抓着裤子望向梁爷爷。

老爷子提醒:“老二媳妇,别吓着春雨了。”

“看我!”邱茜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温声道歉,“小梦别怕啊,阿姨只是太喜欢你了,真可爱。”

“没关系的姨姨。”归梦也缓过来了,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清甜。

“爸叫你春雨,这是小名?”

“嗯。”

“那阿姨以后也叫你春雨可以吗?”

归梦说:“可以的。”

“要不要和姨姨去看看你的房间?”

归梦轻啊,看向梁爷爷。

老爷子点点头,说“去吧。”于是归梦就跟着邱茜上楼参观去了。

梁家的三层楼,一楼为厨房客厅和几个帮佣的住所,二楼左侧做客房右边是长辈们的住处以及书房。小辈则住三楼。

“最里面那个房间是阿宸的,他现在上大学平时很少回来。旁边两个是小七和我儿子梁缘的。”

邱茜从楼梯口介绍过去,“你就住小七隔壁,她参加夏令营去了下周就回来,往后你们两个女孩正好可以搭个伴。”

“小七有点皮,但是心地很好,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归梦颔首,一一记下。

“就是这间。”她拧开门进去,把窗帘拉到两边,回身招手,“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

炽烈的光线争先恐后涌进来,金色碎了一地。

归梦望着偌大的房间,有些傻眼不敢信,“这是给我的房间?”

“喜欢吗?”

“喜欢。”她点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归梦抿唇,望着她认真地说:“姨姨,我一个人住,用不着这么大的。”是她以前房间的三倍不止。

邱茜愣了下,随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女孩子的房间就是要大一点,不然怎么衣服鞋子都放不下。”

“来,看看阿姨给你准备的床被。我也不知道你们小女孩喜欢什么,就照着小七的买了一套。先凑合用着改明儿姨姨再带你去买些新的。”

又推她去看了衣柜,洗手间,告诉她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吹风机花洒热水怎么开等等。

邱茜说:“来了就当在家里,有什么缺的用的就跟姨姨说,不用觉得拘谨。”

归梦鼻头一酸,转过来朝邱茜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挚道:“谢谢,您准备的我都很喜欢。”

邱茜下去没多久,行李也被送了上来。

归梦谢过要帮忙的勤务兵叔叔,收拾起衣物来。但其实她带的东西很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整理完了。

她从书包里小心地拿出用衣服包着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两根小辫子,笑眯眯地被爸爸拎着双手举到脖子上坐着,旁边的老人精神矍铄别扭地拧出两根手指对着镜头。

一家三代笑得开心。

归梦母亲去世的早,从能记事起她就是爷爷和爸爸带大的。男人心没那么细,觉得孩子嘛吃饱穿暖就行,也没想过拍照留个纪念。手上唯一的这张合照还是儿童节学校的老师帮忙拍的。

她擦干净相框上的灰,摆正放好,随后换了件干净的外套下楼。

还得有一会儿才吃饭,邱茜怕她饿了让人洗了盘车厘子给她,然后接了个电话去了楼上。

归梦以前陪爸爸去市里时,在超市见过这种水果,价格昂贵,巴掌大的一盒就要五六十块。

她抱着阿姨塞给她的果盘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果盘里明显比她见过的更大更饱满的车厘子,挑了颗最小的小心地捏着梗送进了嘴里。

浓郁的水果香在唇齿间溢开,充满整个口腔,很甜。

在她伸手想再吃一个时,玄关处蓦然响起关门声。

归梦转眸望过去。

进来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红边黑底的无帽卫衣,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球鞋,长眉星目,长得甚是好看。

他经过客厅扫了眼沙发的方向,看到坐在上面的归梦,脚步一停,挑眉:“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