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克高兴得立时双手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摇着,我笑道:“我得快点去办退票手续──哎呀,我的行李,已经上了飞机!”
白克道:“真抱歉,我想我替你增添了不少麻烦,真对不起!”
我笑道:“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在航空公司职员绝不客气的接待之下,我办了手续,又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请前站机场,替我代存行李,然后我立时和白克上了另一班飞机──原来白克已经买定了两张机票,他好像知道我一定会答应的。
两小时之后,我们下了机,机场上有人迎接白克,将一辆车子交给了白克。
白克驾着车,直向小镇驶去,我道:“如果查到杀死亨利的凶手是甚么人,事情就有眉目得多了!”
白克摇着头,道:“我不像你那么乐观,我只要求证实那死者是亨利!”
我不和他争执,因为基本上,我们两人的意见,并没有分歧,自然,先要证明那死者是亨利,才能进一步去追查凶手的。
等到到达了那个小镇,白克首先将车子驶到当地的警局,这个小镇,并没有尸体保留的设备,尸体在经过法医的详细检查之后,已经埋葬了,但是在警局中,却留下了详细的记录。
白克和我,在警局的办公室中,看到了大叠的相片,首先看到的,是焦尸在车中的照片,那辆车子,也烧得只剩下了一个黑架子。
尸体在未曾搬出车子之时,是蜷曲在车后座的。
尸体搬出来后,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单看照片,简直无法相信那是一个人,老实说,单从照片看来,实在和一段烧焦了的木头,没有任何分别。
我们看完了照片,一个警官向白克道:“我们已展开过广泛的调查,本镇上没有少年失踪,所以,可以肯定他是外地来的!”
我和白克两人,互望了一眼,我道:“有没有人见过陌生的少年?”
这是一个很小的小镇,我看居民不过一千人左右,在这样的小镇上,多了一个陌生人,是很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我的问题,绝不算突兀.那警官道:“有,有一个老人,在清晨时分,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全是陌生的,那男人拉着少年,急急地走着。”
白克叫了起来,显然是他太兴奋了:“那个老人呢?谢谢天,快请他来!”
那警官却摇着头:“发现尸体之后,我们曾问过他,尸体是在一个木料场附近发现的,他就是木料场的看守人!”
白克已有点急不及待了:“不管他是甚么人,快去请他来!”
那位警官倒很幽默:“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请他来!”
我和白克陡地一呆,异口同声道:“他死了?”
那位警官摊了摊手,我和白克立时互望了一眼,在那一刹间,我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事实上,是根本不必说话的,刹那之间,我们两人的共同感觉是:这件事的犯罪性,又进了一步!
我立时问道:“那位老人是死于意外的?”
警官耸耸肩:“可以这样说,也可以说他是死于自然的,他是一个吸毒者,医生说他的死因,是注射了过量的毒品!”
白克托着下颏,一声不出,我又问道:“他是甚么时候死的?我的意思是,他在告诉了你们,曾见过一个陌生的少年和男人之后多久死的!”
那警官像是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这老头子是被人杀死的?”
我点了点头,那警官却摇着头:“不可能,谁也不会杀老麦克的。”
我立时道:“那男人会,那男人可能就是谋杀孩子的凶手,而老麦克见过他,会形容出他的样子来!”
那警官听得我这样说,一副想笑的神气,但是却有点不好意思笑出来,我忙道:“怎么,这有甚么可笑,你们早该想到这一点!”
那警官终于笑了出来:“老麦克是一个吸毒者,又是一个醉鬼,他的话,根本没有人相信,他甚至说在山中见到过独角马,你相信么?要是那人知道这种情形,他决不会对老麦克下手的!”
白克直到这时才开口,他冷冷地道:“他还是会下手的,你们不相信老麦克的话,我们会相信。”
白克顿了一顿,那警官现出了很尴尬的神情来,我道:“你们当然未曾记录老麦克的话,也未曾根掳老麦克的叙述,将他看到的那少年和男人的样子画出来了?”
那警官又摊了摊手:“两位,你们要知道,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我是一个小地方的警长,平时的工作,最严重的不过是驱逐到处流浪的嬉皮士,检查他们是不是带着毒品……”
他讲到这里,白克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行了,请你带我们去看看那少年尸体发现的所在!”
那警官的态度又轻松了起来:“好,喂,那少年是大角色?”
白克瞪了他一眼,道:“在我们国家里,任何人都是大角色,一个人死了,不管他是甚么人,总得查出他致死的原因来!”
那警官又耸了耸肩,或许小地方的警务人员,是这样的一副不在乎的神态的,但是我和白克,显然绝不欣赏这样的工作态度。
那警官和我们一起离开,他驾着一辆吉普车在前面开路,我们驾着自己的车子跟在后面。
出了小镇,是一条十分荒僻的公路,不多久,便上了崎岖的山路,汽车驶过,扬起老高的灰沙,上了山路之后不久,就已经看到路旁,有一大片被烧焦了的灌木,在被烧焦的灌木丛中,有一辆汽车架子,也是被烧焦的。
我们停了车,一起下来,向前走去,白克和我并肩走着,他一下车就道:“这是故意纵火造成的,在纵火前,凶手至少用了十加仑汽油!”
我同意白克的见解,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白克一直来到车子之前,那位警官并没有跟来,只有我跟在白克的身边。
白克用手拔开了被火烧得扭曲的车头盖,自身边取出一柄小刀来,在汽车机器上刮着,在刮下了一层焦灰之后,车子机器上,现出了一组号码。
白克指着号码,望着我,我知道,凭汽车机器上的号码,是可以查出这辆汽车的来路的,是以立时用小本子,将这个号码记了下来。
我一面记下了这个号码,一面心想,这小地方的警官,也实在太懒了,竟连这功夫都没做。
白克又绕着被烧毁了的车子,转了一转,拉了拉车门,道:“车门是锁着的,可怜的亨利,他可能是困在车内,被活活烧死的!”
我没有立时出声,和白克的看法不同的是,白克已一口咬定那少年就是亨利,但是我却对之还有怀疑。
我道:“如果这少年是亨利,那么,他必然是搭飞机前来,这辆车子,可能是离这里最近的有机场的城镇中租来的,那么,我们调查的范围不会很大,这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白克点着头,用力在车身上踢了一脚,转身走开去,那警官道:“怎么,有甚么发现?”
白克显然不愿意和他多讲甚么,只是冷冷地道:“没有甚么。”
那警官却还在大发鸿论:“我给上级的报告是,这少年是个偷车贼,偷了一辆车子,驶到这里,车子失事撞毁,烧了起来。”
白克忍不住道:“那么,请问失车的是甚么人?”
那警官瞪大了眼睛:“这,谁知道,我不是说过,他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么?”
我已来到了白克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和他一起上了车。
回到那小镇之后,我们住进了一家酒店,立时开始工作,白克不断地打出长途电话,像这样,凭机器上的号码,来追寻一辆车子的下落,如果在没有电脑的时代,至少要一个月。
但现在,到了晚上,我们就有了结果。
这辆车子,是一九六五年出厂的旧车,经过很多个车主,最后,是落在绿河市的一个旧车商手中。我们打开地图,绿河市离我们现在的小镇,不过一百二十哩,而且,绿河市也有飞机场,可以供小型客机起飞和降落!
我和白克都极其兴奋,我们立时驾车到绿河市而去,一路上,白克将车子开得十分快,我们赶到绿河市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
很容易找到了那个旧车商,白克出示了证件。
那旧车商是一个秃头大肚子的男人,他双手一拍:“好,算我倒霉,当你买进一辆旧车的时候,是没有法子知道他是不是偷来的,你们要哪一辆?”
白克摇着头:“我们不是来找失窃的旧车的,大约在十四五天之前,你曾出售一辆一九六五年款式的旧车,机器号码是──”
白克说出了那号码,旧车商打开了一叠帐簿来,翻着,道:“是的,这是最便宜的一辆,只要两百元钱,不过车子实在很旧了!”
我和白克互望了一眼:“买主是甚么样的人?”
旧车商侧着他的秃头:“买主……对了,也是在这个时候来买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两个人,那男人第一句话就问我,有没有最便宜,而又可以行走的车辆,我就介绍了他那一辆!”
他讲到这里,又略顿了一顿:“怎么样,有甚么不妥?”
我已经取出了那男子的绘像,和亨利的照片来,道:“是这两个人?”
旧车商只看了一眼就道:“不错,就是他们,这男人付钱倒很爽快!”
我兴奋得几乎叫了出来,因为我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见过那神秘男子的人!
白克的声音,也十分兴奋,他道:“你应该向他索取驾驶执照作登记的,快查登记簿!”
旧车商却现出尴尬的神色,半晌不回答,白克吼叫道:“你没那样做,是犯法的!”
旧车商的神色更尴尬了,他勉强笑着,搓着手:“先生,你要知道,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有的时候,为了顾客的要求,就……就……”
他涎着脸干笑着,白克愤怒得涨红了脸,紧握着拳头。我自然可以看得出,一个人的愤怒,在甚么时候,已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白克这时的情形,就是那样。
我立时跨前了一步,而就在这时,白克已然一声大叫,挥拳向旧车商的大肚子击了出去。
幸亏我先跨出了一步,能够在白克一出拳的时候,立即伸手推了他一下,推得他向旁跌出了一步,那一拳,才未曾击中旧车商,而打在一辆车的车门上。
白克显然是练过空手道功夫的,因为他一拳打了上去,“砰”的一声响,那车子的车门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相当深的凹痕!
旧车商吓得呆了,面上的胖肉,不住发颤,白克倏地转回身来,我已大声喝道:“白克,打他也没有用!”
白克怒吼道:“这肥猪,由于他不守法,我们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白克那样说,自然是有道理的。
我们所亟欲晤见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亨利,一个就是那神秘男子。如果亨利已经死去的话,那么,那神秘男子在整件案子中,就更加重要。如果这旧车商登记下了他的驾驶执照中的一切,那么,我们就至少可以知道这神秘男子的身份了!
我心中虽然那样想,但是为了怕事情进一步恶化起见,我反倒安慰白克:“不一定,那家伙很容易假造一张驾驶执照的!”
白克在喘着气,仍然极其愤怒,我向那旧车商问道:“他买了车之后,又怎么样?”
旧车商立时道:“没……没有怎样,他和那少年一起上了车,驶走了,好像是向南去的。”
发现那具少年焦尸的小镇,正在绿河市以南,看来,死者就是亨利了,又多一项证据了!
我向旧车商走近,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他对你说了一些甚么,或者是他和那少年之间说了些甚么,你要尽你记忆,全讲出来!”
旧车商忙道:“是,是,其实没有甚么──”
他以恐惧的眼光,望了望我,随即又道:“我听得那少年问这男人:我们的目的地,究竟在甚么地方?那男人的回答是:快了!”
我又道:“那男人有没有表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譬如说,他们有没有提及,他们是用甚么交通工具,来到绿河市的?”
旧车商道:“我不知道……真的……我没有听得他们提起过。”
白克也已走了过来,他的愤怒已平抑了好些,他冷冷地道:“卫,走吧,在这肥猪的口,是问不出甚么来的了,我们到机场去问问!”
我又望了望那旧车商一会,知道在他的口中,实在问不出甚么来的了!
白克说得对,我们在旧车商这里,既然问不出甚么,那就该到机场去,因为亨利除了搭飞机之外,决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来到绿河市的!
我们一起离开,白克将他的怒气,全发泄在驾驶上,他简直是横冲直撞,直闯到机场去。
到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那机场,实在简陋得可以,事实上,只不过是一片平地而已,当然,能够降落的,只是小型飞机。
有一列建筑物,隐约有灯光透出来,这样的机场,当然不会有甚么夜航的设备,可是建筑物中有光芒,表示那里有人。
白克一面按着喇叭,一面仍不减慢速度,直来到建筑物的门口,车子在剧烈的震动下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男人,手中拿着一罐啤酒,走了出来,显得十分恼怒。
白克推开车门,走了出来,那男子怒喝道:“你下次再这样来,我会让你知道你能得到甚么招待!”
白克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就取出了证件来让那男子看,那男子呆了一呆,“哦”地一声:“安全局,有甚么事?”
白克道:“谁是负责人?”
那男子道:“我是,有甚么事,只管问我好了!”
白克道:“进去再说!”
他一面说,一面就要走进去,可是那男子却立时伸开了手臂,阻住了白克的去路,喝道:“别进去!”
白克呆了一呆,我也走了过来,那男子神情又惊慌,又紧张,拦在门口,大声道:“别进去,有甚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白克冷冷地道:“我们要查近半个月来的飞机降落的记录!”
那男子立时道:“那么,请到办公室去。”
白克冷冷地道:“为甚么不让我们进去,你在屋中,藏着甚么?”
那男子神色陡地一变,白克已突然伸手,将他推向一旁,那男子的身手,也极其敏捷,立时将手中的啤酒罐,向白克当头砸了下去。
我陡地踏前,一挥手,将那男子手中的啤酒罐,拍了开去,同时左臂一横,已经击在那男子的头上,那男子身子向后退,“砰”地一声,撞在门上!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子之内,有女人的声音叫道:“别打,乔治,让他们进来好了,我不在乎,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我过厌了!”
随着声音,只见一个身形相当高大的红发女子,一脸不在乎的神气,从屋内走了出来。
那红发女郎十分妖冶,我和白克互望了一眼,白克本来还待恶狠狠向那叫作乔冶的男子冲过去的,但是他一看到了那女人,立时将扬起了的手,垂了下来。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我来到这个国家,本来是为了来调查一个科学家之死的,却不料在调查的过程中,竟看到了那么多众生相!醉酒的大学教授,不负责任的警官,通奸的男女,放弃原来职业的科学家,只顾赚钱的旧车商……这倒像是这个国家另一面的缩影。
白克已然对乔治和那红发女郎,发出了抱歉的一笑:“对不起,打扰了两位,我们对两位的事情,绝不会有兴趣!”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乔治的神情,还是很紧张,白克忙又道:“我们只是过路人,想调查一架曾在这里降落的飞机!”
乔治立时转过身,推那个红发女郎进去,一面回头向我们道:“请等一等!”
他和红发女郎一直走了进去,约莫过了五分钟,乔治才走了出来,提着外衣:“请到我的办公室去!”
我们自然不会去问他和那红发女郎之间达成了甚么协议,只是跟着他,来到了另一幢建筑物之中,他着亮了灯,拉开了文件柜,将一大叠文件,取了出来。
白克和我,立时走过去翻阅着。
那是绿河市机场的飞机升降记录,我们急速地翻着,翻到了旧车商卖出车子的那一天,那一天,只有一架飞机降落,飞机是属于一位恩培罗先生的,这位先生,和他的三位朋友,一起降落,当晚就飞走了。
这位先生,显然不是我们要找的对象,我们又翻到前一天,前一天,有两架飞机降落,一架是一间体育学院的学生,另一架,是三个渡假的女人。
我和白克互望了一眼,白克道:“记录全在这里了?”
乔治有点不耐烦:“我为甚么要隐瞒?”
我取出了亨利的照片,和那神秘男子的绘像来,道:“你可曾见过这两个人?”
乔治看了一眼,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没有,从来也没有见过!”
白克手握着拳,在桌上重重捶了一下:“不可能!”
我立时又道:“在这里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供飞机降落?”
乔治道:“自然有,河摊旁,以及山谷中的平地,驾驶技术高超的人,都可以使小型飞机在那里降落。”
我感到又有了一线希望:“那么,有飞机在上空经过,你是不是有记录?”
乔治叫了起来:“你在说甚么笑话,那怎么可能?现在,天上的飞机,比地面上的汽车还要拥挤,我怎能记录下来?”
白克愤怒地合上记录,叹了一口气,乔治道:“已经查完了么?”
白克由于失望,已经讲不出话来,我代他答道:“谢谢你的合作,查完了!”
乔治搓着手:“刚才你们见到的那位,并不是我的太太,希望你们谅解!”
我道:“你放心,我们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不会对你的事有任何兴趣的!”
乔治道:“那就好了!”
他和我们一起走出去,白克和我上了车,白克驾车驶离了机场,苦笑着道:“明明有头绪了,可是又变得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也苦笑着:“这个神秘男子,他一定是利用飞机到这里来的,我看他行事十分小心,一定不在机场降落,我们的线索,还不算全断了,我们可以去他起飞的城市调查!”
白克道:“你以为他从维城起飞?”
我立时道:“就算他不从维城起飞,起飞的地点,也一定不会离得太远,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白克点了点头,他又显得高兴起来:“走,到酒吧去,我请你喝酒!”
车子驶进了市区,白克看到了霓虹灯的招牌,将车子驶近,停了下来。
当我们推门走了进去的时候,白克好像很自然,但是我却着实吓了一跳。
绿河市,正像旧车商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小地方”,可是那家酒吧倒不小,有很多桌椅,可是大多数人,却都躺在地上,男男女女躺在一堆,由于他们的头发和衣着都差不多,是以只可以说,东一堆,西一堆地躺着很多人,根本分不出他们的性别来。
这些人,从他们的那种神情看来,显而易见,是服食了某种药物的,他们有的在大叫,有的在接吻,有的在喃喃自语,不过同一样的是,在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着一种满足的神情。
自然,也有人坐在长柜上,和桌子旁边,这些人,看来却是愁眉苦脸的居多。一只唱机,在发出震耳欲聋的音乐。电视机上,一个大人物正在演讲,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只看他嘴唇开阖,挥着手,衬上跟前的情景,看来更叫人有一种十分滑稽之感。
我和白克尽量小心地向前走去,但是还不免踏中了几个人,被我们踏中的人,也毫不在乎,我们一直来到了柜前,坐了下来。
正在抹杯子的酒保,以一种疑惑的神色,望着我们,那自然是因为我们是陌生人的缘故。可是当白克叫了一瓶酒,急不及待地喝了一杯之后,那酒保就变得笑容可掬了,他搭讪着道:“外地来的?”
我道:“是啊,这里不欢迎外来的人?”
酒保笑道:“当然不,这里不欢迎所谓清醒的人,我们欢迎任何醉客!”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也喝下了一口烈酒,酒保望着我,低声道:“你一定曾想过,酒已经不够刺激了,酒不能使你进入甚么都有的理想世界!”
白克用力伸手,推开了那酒保:“别向我们推销迷幻药!”
酒保碰了一个钉子,立时走了开去,长柜的另一边,有两个女人望着我们,在故意发出娇笑声,我叹了一声,正准备站了起来,忽然听得有人大叫道:“真的,我看到有人自空中掉下来!”
随着那人的语声,是一阵哄笑声。
我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老头子,留着山羊胡子,酒正顺着他的胡子在向下滴,他睁大眼睛,瞪着同桌在哄笑的人。
一个中年人指着那老头子:“你二十四小时都在喝酒,看到有房子自空中掉下来,也不稀奇!”
那老者大声道:“是真的,两个人,一个还是小孩子,我不是说他们掉下来,他们有降落伞,飞机在我头顶飞过,轰轰轰──”
他一面说,一面做着飞机飞过的手势,口中还作出飞机飞行的声响来。
在桌旁的那些人,仍然笑着,那老头子却说得十分正经:“两个人从飞机上掉下来,接着,两朵白云也似的降落伞张开,他们落地,那少年人先站起来,我看到他们,他们没看到我!”
我立时发现,白克也在听那老头子讲话,我心中陡地一动,立时走了过去,手中拿着亨利的照片。
那一桌上的所有人,看到有陌生人走近,一起静了下来,我将亨利的照片,送到那老头子的面前,道:“从空中掉下来的少年,就是这个少年?”
那老头子先望了望我,又望着照片,不住地点着头:“是,就是这个孩子!”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向前倾仆着,几乎压到我的身上,我用力一推,将他推回椅子去,立时后退,白克就在我的身后。
我们也不说话,一起出了那酒吧,进了车子。
白克道:“现在,已经很明白了,亨利死了!”
我点头道:“是的,亨利被那男子带到这里上空,他们是跳伞下来的,所以机场上没有飞机降落的记录,白克,我看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白克皱着眉:“是,弄一架飞机,跳伞,这都不是普通人做得出来的事!”
我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们早该想到这一点,试想,一年来不断跟踪康纳士博士,拍摄他的生活,这又岂是普通人所能做得到的!”
白克望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道:“是一个组织,一个很严密的组织!”
白克不出声,他的神色显得很凝重,过了半晌,他才道:“那是一个甚么样性质的组织?”
我摇头道:“当然无法知道,但是这个组织,一定对科学家十分注意。”
白克苦笑道:“可是,康纳士博士,是自杀的!”
我的脑中十分乱,一点头绪也没有,白克显然也和我一样,驾着车在黑暗的公路上疾驶。
我们在午夜时分,回到了那个小镇,到第二天一早就醒了,依着原来的路线回去。
我和白克的这次行程,可以说大有收获,因为我们证实了亨利的死,也证实了那神秘男子,是杀死亨利的凶手。
我和白克都将亨利的死,和那些影片联系在一起,亨利的死因,就是因为他拾到了那些影片,自然,更可能的是,亨利还发现了甚么其他的秘密!
我们并且还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我之所以称之为“模糊的概念”,是因为那全是没有具体的事实作为根据的一种想法。
我们的概念是:康纳士博士之死,虽然证据确凿,属于自杀,但是其中有极浓的犯罪意味。我们并且料到,那是一个组织,或是一个集团所做出来的。
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到了科学城──我如此称呼那个住着许多科学家的城市。我和白克暂时分手,我住进了酒店,白克则去调查附近各地小型飞机的起飞记录。我在休息了一回之后,离开酒店,毫无目的地走着。
当我发现自己,离开亨利的住所,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考虑着是不是要去通知亨利的姐姐,亨利已经死了!
但是我略想了一想,就决定不再前往,因为我觉得那女人连她自己都不关心,更不会关心亨利的死活的。
我的心情很沉重,站在街头,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对街有一个女孩子正在注视着我。
我略呆了一呆,那女孩子大约十三岁,穿得很普通,梳着一条很粗的辫子,我装着完全不注意,继续向前走去,却发现那女孩,一直跟着我。
我转过了街角,停了下来,不一会,那女孩也急匆匆走了过来,我立时向她走过去:“你找我有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