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周斯离站在底下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沈郗,过往的空气流动都好似格外缓慢,在他们之间形成一个特有的空间。
沈郗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反而掂量了两下手里的篮球,再对比了下从上抛进篮球框里的距离,神色认真。
要是她能投进.......
周斯离不知怎么的,心里默默想到了这点。
—砰。
沈郗双手抱着篮球对准篮球框丢了出去,校服衣摆微扬,仅是一瞬。周斯离的视线很快就被篮球的抛物线所吸引,跟随轨迹,而篮球并没有根据意料之内抛入篮球框,反而砸到了边缘后滚到了地上。
周斯离眨眨眼,低头看着咕噜噜滚动由着惯性还没停下的篮球,默了默,问她:“那我们还回家吗?”
沈郗大概也觉得面上挂不住,捡起书包扫了扫沾到的灰尘就单肩背起率先朝外走去,嗓音有些低,还隐隐含着羞恼:“随你。”
不好意思的外在情绪完全暴露在了被灯光晕染下的染上红晕的耳垂,发现了这一点小细节显然让周斯离原本郁闷压抑自责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在底下也跟着沈郗的动作走动,还顺便捡起篮球随手扔进了推车里,搭了句话:“我还以为你是找个借口不让我回去了呢。”
什么不着调的想法。
沈郗被他一句话激的好不容易平稳下去的羞耻心又升了上来,慍怒地侧目和他对望,张了张口要说出的话在触及到对方深邃却又氤氲着笑意的眼眸时瞬间缄默。
他这么看了多久?
男人的目光像是夜里沉静的风,瞧着柔柔弱弱,稍有不慎就是一阵惊涛。
沈郗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好像被他瞥过一眼的地方都不自觉地温烫起来,皮肤温度上升,透露出些许粉红。
她干巴巴地轻哼一声,算作回答。
.........
沈郗把思绪收回放到面前篮球场上几个还在对战的少年,发丝飞扬,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笑容,晚风吹过来时还舒服的微眯着眼,青春气息一览无余。
那个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本来还挡在对手面前阻止他进攻,余光一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直起身挥了挥手,大老远喊道:“周哥!”
几个对峙的少年闻言也纷纷扭头。
周哥?
沈郗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路灯迷蒙昏暗的光线朦朦胧胧,自他头顶落下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五官融在疏浅的光晕里,几缕光线透过发丝,哪怕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依旧让他身形显得修长,俊挺如劲松。
他手里懒懒拿着水杯,修长的手指似乎也微染了一层柔光,清透白皙,莫名透着蛊惑。
沈郗呼吸一滞,下意识站起身来,反常的反应还惹得身后两个窃窃私语的女生感到不理解,随后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来人身上,还发出了压抑的激动声响。
她没太在意,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整个人都发懵。
周斯离住这边?
沈郗也不知道对方看到自己没有,但他没有眼神分过来一点,只是迎着球场上几个少年的招呼径直走了过去,把水杯递给那个白球衣的男生,“下楼的时候碰到你妈妈了,让我把这个给你带过来。”
“谢了,正愁呢。”男生弯眼笑起来,接过打开盖子喝了口后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擦了下嘴巴,提议道:“哥你要不要一起来打,缺乏锻炼对身体不好哦。”
“算了吧,我最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周斯离简单笑笑。
“不过,哥你是要出去吗?”男生把杯子递给站在旁边的同伴,伸了个懒腰,羡慕道:“听说晚上木溪那边有灯会,真好啊,我妈只肯放我出来一会儿,等会儿还得压我回去刷题。”
木溪的灯会算是传统文化的一环,每年都会举行一两次,人多又是当地旅游的一个看头,也难怪男生会这么艳羡。
“没,我出去拿点东西,顺路。”
“那我先回去了,免得我妈还要下来抓我。”男生拍拍他的肩膀,接着几个成群结队的少年便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沈郗望着他的侧脸,在暗光下显得有些冷,轮廓忽明忽暗,深刻英隽,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黑色碎发挡着眉眼,也见不着神情。
这里不是附中,也不是体育馆。
但此刻两人的站位倒是莫名和记忆里重合,可惜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要自己投个篮球就会跟在身后的人了。
周斯离看过来时,沈郗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他捕捉,然后像是黑洞般的吸力,她僵着身体,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而他重新戴在右耳上的那个耳环倒是让沈郗视线一顿,扶着栏杆的手不自觉缩紧,眉头微不可见地轻皱。
怪不得没在房间里找到,原来是被他拿走了。
真是不可思议,当年话说得那么绝,他亲手丢掉的东西,居然会被他自己再捡起来戴上。
但估计是今天刚打的,上午见他的时候耳朵还好好的。
这个人,沈郗勉强压下心中要溢出的怒火,打完就戴,丝毫没顾及到耳朵会不会发炎。
注意到她眼里蕴含着的冷意,周斯离蹙眉。
—你在生什么气?
这是沈郗在他眼神里读到的东西。
观众席上那两个女生早在沈郗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故而这偌大的篮球场,登时只有他们两个上下站立着在对峙,谁都不肯先低头。
好半晌后,沈郗的嘴角才扯出一个谈不上笑的弧度来,假的很:“没有。”
说完又意识到周斯离压根就没说话,这么说倒有点像自己在自问自答,她有些懊恼,忍了忍又抬了抬下巴,对着他的耳环意有所指地道:“不解释一下吗?”
她把属于他的东西还了回去,不是让他又顺走别的物件的。
这是什么道理。
周斯离淡定地抬手摸了摸已经有些红肿跟微痛的耳垂,面上不显,沉寂的夜里夹杂着他低沉、不疾不徐的嗓音,似乎混着一丝轻嘲,说不上来是嘲沈郗还是嘲他自己:“你想要解释,那你敢跟我走吗?”
.........
莫名其妙。
沈郗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斯离身后,从他落下那句话后两人就没再出声,路灯斜照下的阴影贴着两人,她瞥了眼周斯离脖颈的影子后便微低着头专心走着路。
想要什么解释?
问他,你戴着那枚耳环是什么心理?那明明是你不要的不是吗,为什么不顾发炎也要戴上。
沈郗腹诽。
篮球场离七号楼并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在到楼下时周斯离忽然停下脚步,惹得沈郗也跟着停住,不解,抬眸越过他看见站在两人面前提着袋子的短发女人时心下微微诧异。
谭黎显然也没想到周斯离身后居然还跟着个女生,而且看这两人的距离,也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她轻挑眉头,没说什么,把袋子塞给他:“没见你出来我就自己进来了,我明天回京北,里面的药你最好吃,真是信了你的邪才会觉得你不需要。”
谭黎简直想穿越回前几天把那个相信周斯离鬼话的自己打两下,恨铁不成钢,上一秒刚说控制住了,结果下一秒就复发。
今天给他的一天假期也不见得有好到哪里去。
周斯离接了过来,无奈道:“嗯。”
他生病了?
沈郗盯着他手里的袋子,企图辨认下里面的药品,但看了大半天也只能粗略看出其中一种是氯.硝.西.泮。
谭黎没待多久,把药给完后就匆匆道别了。
“她是我的一个学姐,也是我老板。”周斯离淡声道。
“嗯?”沈郗对他突如其来的解释有些不明所以,反应过来后知道他在说什么,心里那点芥蒂变成了面上低低的嗯。
从电梯出来就是周斯离住的层数,一层一户,他住在17楼。他输入密码开门,屋内窗帘紧闭不见丁点光源,随着房门合拢,沈郗的感官在这密闭的空间内被霎时放大。
她有轻微的夜盲,不是很严重,但到底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能静静站在原地等着周斯离去开灯。
可男人似乎并不急着开灯,一时之间没有额外的动作,沈郗只能敏感地捉到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逐渐向她走来的脚步声逼的沈郗不得不在黑暗中循声去追寻他的身影,可看不见也就四顾茫然,那声音却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近,回荡在耳侧,心微微一颤。
“.......周斯离?”沈郗强行镇静下来。
“嗯。”对方漫不经心地回应她。
这声落下,沈郗几乎下意识就感受到了他在自己跟前停下,藏匿在黑暗中的压迫感丝毫不减,她想抬头,一只温热的手掌却抬起覆住了她的眼眸。
这是个近似半拥的姿势,但对方的分寸掌握的很好,不会让她感到不适,而身下的衣摆似有若无地与对方摩擦而过,周斯离半垂着扫了一眼。
他的气息扑面浸透而来,沈郗不受控制地想要后退一步,后腰却被他扶住,甚至也察觉到了他空着的那只手往自己脸侧探去。
在开关被摁下的那一秒,周斯离不咸不淡的嗓音随之响起:“今晚的灯会大概率是看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漫音:嗨?嗨?
开始日更啦~更新时间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