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仔急的小脸通红。
起因是梅梅这周六要去参加唱歌比赛。
原本梅梅外婆会弹琴,可以每天陪着外孙女练唱,可昨天外婆的手烫伤了,也就没人陪梅梅练习了。
梅梅害怕输了比赛,一天闷闷不乐,糖果也不吃,团仔怎么哄都没有用。
正好周末,团仔经过角落时,看到温年在弹钢琴,他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温年姐姐帮帮我,求你啦。”团仔拜拜,“就这周三四五,你来帮梅梅弹琴好不好?”
温年瞧团仔这么弱小无助的,问:“梅梅对你这么重要呀?”
“嗯!”
“那要用你的小赛车换呢?”
团仔愣了下,转身就跑。
温年把人拽回来,他说他现在去拿小赛车。
坚决成这样,温年心说这小孩儿可是不得了,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女孩,等长大了还不得成为男德标兵?
既然如此,帮个忙也没什么。
但她现在还要参加运动会彩排,怕是要晚些。
“没关系的!”团仔说,“我这就去告诉梅梅!谢谢温年姐姐!”
温年笑笑,让团仔跑慢些。
周三下午,运动会项目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
体委依旧游说于各个同学之间,收到的效果还是基本没有。
温年体育是不行。
虽然她从小练舞,但也就在柔软度和耐力上可以,体育大多靠爆发力,她差着。
倒是她旁边这位。
温年看了眼又在看书的陈迒。
他几乎从不看课本,大多都是机械类的书,还有数学和物理。
体委到底还是把目光投向陈迒。
温年眼见着体委强撑着一颗卑微的心过来,开口就是:“陈迒,咱班就指望你了。”
一班的希望没有回应。
“马老师说,这次她不能再被别的班主任嘲笑。”体委又说,“你就报个三千米,就当玩了。”
温年差点呛着。
三千米,还玩?分明是要命的。
陈迒瞥了眼身边的人,沉默地将桌上的抽纸往里挪挪,和体委摇头。
体委不放弃:“你要是报了,绝对能破纪录!咱们班不说前三,但起码不会倒数第一!”
还是摇头。
心碎的体委黯然离开。
温年有点儿可怜体委,但她没问陈迒为什么不参加,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她只是想起周末那天,陈迒大清早出门,一身运动装回来。
“你有晨练的习惯?”温年问。
陈迒点头。
“在巷子里?”
“海边。”
温年哦了一声,手肘不小心碰掉桌面上的笔,她弯下腰捡。
陈迒跟着低头,抵着桌腿的脚悄悄使力,移开了一点桌子。
这一幕刚好落入从小卖部回来的杨晓桃和佟佳露的眼里。
杨晓桃眼睛瞪圆了至少三圈,捂着小心脏说:“嗑到了……嗑到了……”
佟佳露白眼乱飞:“我看你是脑子磕到了。”
“你没看见吗?”杨晓桃说,“陈迒挪了桌子,他挪了桌子!”
“所、所以呢?”
“他为什么挪桌子?”
“啊,为什么?”
“他怕温年起来的时候脑袋磕到桌角上啊!”
“……我去?!”
佟佳露一咂摸,再看看光是背影就能成风景的那两个人,怎么也有点儿嗑到了?
可凭她的理智,她还是不太信:“你没看错吧?”
杨晓桃比了一个自戳双目的手势,说:“我这双挖糖可以挖到祖宗八辈儿的眼睛能看错?”
佟佳露挠挠头:“不可能啊,我认为陈迒将来是要出家的。”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陈年烈酒CP,谢谢。”
佟佳露坚持不信,心想就是陈迒人不错,举手之劳罢了。
预备铃响,佟佳露和杨晓桃散开,各自回到座位。
借着拿书,杨晓桃的眼睛在温年和陈迒之间打转一个来回,她在心里默默呐喊:我可以一辈子不恋爱,但我嗑的CP它必须是真的!
温年完全不知道自己捡个笔就让一个女生发出这么毒的誓。
她整理桌面准备上课,陈迒问她:“团仔说你要帮忙弹琴?”
“你也知道了?”温年笑了笑,“我怕不答应团仔会郁郁寡欢。”
话音刚落,马令芳进班。
将教案一把拍在讲桌上,趁着还没打正式铃,她说了运动会的事。
“咱们班,次次都拿不着荣誉。”马令芳严肃道,“虽说你们的平均分是年级第一,但这够吗?好的班级就该……金鑫你再梳头,我就把你这个盒儿没收了。”
金鑫一听,赶紧又梳一下,老实了。
马令芳继续:“鉴于今年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我不接受倒数一。”
这话引得大家窃窃私语。
他们最后的运动会,你班主任接不接受有毛线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马令芳和七班班主任不对付,人家笑她带一帮书呆子,她自尊心受挫。
“所以——”
马令芳抬抬眼镜:“我给咱们班最有希望夺得名次的同学,报了跳高、一千米,以及三千米。”
大家听得啊啊直叫,是谁这么倒霉?
还有人担心是自己,立刻举手说自己有癫痫,运动就是玩命。
“说你了吗?我说是你了吗何志?”马令芳手一挥,“你给我坐下。”
她拍着桌子叫其他人安静,宣布:“这位同学肩负着争取集体荣誉的重任,我希望你全力以赴,不负所托——陈迒同学。”
唰地一下,所有人看向后排最后一个位置。
这里包括扬眉吐气的体委:让你摇头,你再摇一个啊!都报完了!
还在看书的陈迒:“……”
温年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倒霉蛋,不对,是一人报三个项目的超级倒霉蛋是……陈迒。
她第一次从陈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与无语并存。
这可真是……你也有今天啊。
放学后,温年去舞蹈教室集合。
跟着大家跳了两天,她回去又看了郭老师发的视频,已经会了,现在主要练变换队形。
排练结束,温年回67号匆匆吃了晚餐,然后被团仔领着去了梅梅家。
梅梅的外婆提前在院门口等候。
团仔说外婆姓康,也就是康奶奶,温年见到时着实被惊艳到。
一身改良的绛紫色旗袍,搭配驼色披肩,哪怕手上有伤,远远看去也是民国公馆里走出的温婉夫人。
温年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怀蓝。
“你就是温年吧。”康奶奶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温年说:“不麻烦,您客气了。”
康奶奶慈爱地摸摸团仔的脑袋,给了他自己做的可乐鸡翅,让他快些回家,明天再和梅梅玩。
团仔懂事地点点头,和她们再见。
温年同康奶奶进去。
屋里收拾的洁净整齐,客厅侧面的墙上挂着康奶奶年轻时的照片,都是穿着戏服的。
“已经退休了。”康奶奶说,“好久没唱了。”
温年笑笑,没再继续看,想着跟其他长辈打声招呼就去找梅梅,但等了会儿,好像没有别人来。
康奶奶说:“这家里就我和梅梅祖孙两个。她外公前几年突发心梗走了,我的女儿女婿也在省里打工,过年才会回来住两天。”
温年点点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但康奶奶并不伤感,仿佛已经习惯,端出洗好的水果,又说:“这南甜巷子啊,大多都是我家这样的情况。团仔家也是,他妈妈在外地工作。”
温年听着奇怪,想问那团仔爸爸呢?
但想想,这种事还是不要八卦。
康奶奶送温年去小琴房,梅梅已经坐在那里等候。
康奶奶让梅梅听话,然后就关上门,不再做打扰。
温年翻了下乐谱,比较简单的儿歌,不需要还练练,直接开始就行。
她让梅梅准备下,小姑娘却是噘着嘴看她,不情不愿。
“我这么让你讨厌?”温年说,“可你长大后会很漂亮的,你……”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温年一愣:“那你是为什么?”
梅梅气哼哼别过头,说:“为了陈迒哥哥。”
“……”
跟陈迒又有什么关系?
“命运,是命运。”梅梅学着大人的口吻,“命运使我们成为宿敌,但我不会把陈迒哥哥让给你的。”
“……”
“你是不是情歌唱多了?”
“你不懂。”
温年是不懂。
但听这意思,这孩子是不是忘了大明湖畔的团仔?
被遗忘的团仔回了鲜果店。
店门口,陈迒蹲在那里维修木头机器人。
看到他来,团仔叫着哥哥跑过去,从后面扑到陈迒身上。
赵奶奶见了让他赶紧下来,又不是小婴儿,给人家撞坏了怎么办?
团仔听话下来些,但还抱着陈迒脖子,说:“陈迒哥哥,我想要个小木头机器人,放在我床头。”
“你不要。”赵奶奶说,“哪有一见面就要东西的。小迒,你别听他的。”
陈迒拍了下团仔的胳膊,说:“下周给你。”
“谢谢哥哥!”
赵奶奶从店里斟了杯水送出来。
见陈迒头上都是汗,不忍心道:“辛苦你又修东西又帮我搬货。奶奶以为你周末才来呢,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陈迒一口饮尽水,说:“没事。”
赵奶奶让陈迒去屋里歇会儿,自己把店外放着的水果搬进去。
团仔帮忙,问奶奶:“现在就关门吗?”
“对。”赵奶奶说,“你一会儿就在屋里写作业,我去梅梅家接你温年姐姐。”
赵奶奶没想到小孙子的请求会被温年答应。
温年这姑娘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有礼貌也尊老爱幼,但她总觉得不会和他们这些人走的太近,没想人家一点架子没有,说帮忙就帮了。
待会儿温年出来,估计得九点了。
天那么黑,巷子里的灯时好时坏,她去接一下,别让女孩家一个人走夜路。
赵奶奶如此想着,陈迒又出来帮她搬东西。
她直说不用,但男孩动作利落,一会儿就都帮她干好了。
“小迒,太谢谢了。”赵奶奶说,“你……”
“我去吧。”
他说的突兀,赵奶奶没明白:“什么?”
“您在家里陪团仔。”
“这……那、那你是要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