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在哪?”云笙艰难地睁开眼,全身上下袭来一股酸麻感,双手被紧紧捆着全然挣不开。
“嘶——怎么回事?”郁起云同样被绑的严严实实,手稍一用力便有一股刺痛传来。
“我们中技了,那陈老爷大概早就盯上我了。”云笙咬牙道,“这下不知道陈川怎么样了。”
“我更莫名其妙啊,要绑也该绑你,怎么把我也算上了。”郁起云眉眼透着不快,他被绑得很是难受,挣脱了片刻发现除了加剧痛意之外,根本就没什么用,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
此时已是入了夜,晓晓月色从半掩着的窗子外透进来,大致打量着,这里应是一间柴房。
“楼主,我们两人都已经不堪大用了,恳求援助。”无奈,云笙不得不向谢清晓求援。
“我已经派段流景去了。”
“谁?换个人行不行啊?”
“云笙,我听到了!回头必然给你记上一笔。”凉风习习的窗子上蓦然蹲着一身绛紫色锦袍的俊美青年,手里还拿着一把白色折扇,“我来救你们居然还不知足?”
云笙翻了个白眼,这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长得着实俊美绝伦,但实在是太骚气了,看起来就不大靠谱。
段流景从窗户上跳进来,捋了捋乌黑的长发,将折扇一收,这才慢慢悠悠地替他们松绑。
“你身上怎么有股胭脂味?你从哪来的?”郁起云不住地皱起眉头,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还能哪来的,指定是逛完花楼来的。”云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多谢您能在百忙之中还能记得来救我们。”
“不必言谢,都是同门,应该的。”段流景丝毫不在意她的鄙夷,笑嘻嘻地说道。
他们相继从窗子旁跳下去,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外头静悄悄的,连一个侍卫都不在。
院子里的花树仍是鲜艳地盛开着,月光倾泻下来,那一朵朵花蕊映出别样的鲜红,如同淋漓过血雨一般。
云笙疑惑地望着院子,脑中忽的闪过一丝念头。
——
陈府,最里侧的屋子。
云笙一把推开门,桌子旁趴着那个扮做陈怀的小厮,段流景走上前去将他的手抽开,那人却像是没知觉了一般颤颤巍巍地倒下了。
身子被翻了过来,他嘴角还残余着血迹,两只眼睛却被残忍地挖掉了,只余下两个空洞洞的眶子,一行血泪顺着眼眶蔓延至下巴。
“哇,这位仁兄怎么这么惨?”段流景拿脚尖轻轻踢了下他的手肘,他已是死去多日了。
“这是谁?”郁起云看着那残留的血迹,只觉得心头泛起一阵恶心,瞥了他一眼后,又迅速望向云笙。
“这是扮做陈怀的一个小厮,据他所说,是陈怀逃走前让他这么做的。”云笙摇摇头,“现如今这条线索也没了。”
“难道还有谁要杀陈怀吗?”段流景目光变得锐利,慢慢思索着。
他蹲下去仔细观望着这个被挖去眼珠的可怜人,衣领处似乎有些鼓鼓囊囊,便又在他身上翻了翻。
果不其然,衣领内侧藏着一封信,只是这信上寥寥几笔,只道了一句城郊春山,便无任何讯息了。
郁起云看了过来,眉头一锁:“这是何意?”
“不知。”云笙摇摇头,“想必是这小厮在临死之前知晓了什么?”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郁起云只觉着一一股腥味直冲天灵盖,他哑声道:“既是线索那必然得查明,我明日去春山上探一探,先去救人。”
其余二人并无异议,云笙赶到时,陈川正缩在被褥里瑟瑟发抖。
一见到云笙,他便瞪大了双眸,随即哽咽道:“姐姐,爹爹他疯了......他把我关到这里,还说你已经死了。”
他怯懦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扑到她怀里。
云笙也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带着他离开时,忽的一声,房中蓦地亮堂了起来,陈老爷站在门前,原本无神的眼里波澜涌动,他瞪着云笙道:“你居然还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来的?”云笙将怀里的陈川抱得更紧了,一步一步往后退。
陈老爷露出一点笑,也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逼来:“你最好放开他,不然你就该血洒这里了。”
“啪”的一声,大门豁然被踢开,段流景潇洒地甩着折扇,和煦地笑着:“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下地狱吧。”
云笙会意,趁段流景与他纠缠,她迅速抱着陈川朝窗子外飞去,此时外面均是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
郁起云坐在一块斑驳的青石上,懒散地把着手里的剑:“救出来了,那走吧。”
云笙点点头,拍了拍依偎在她身上的陈川:“好了可以松开些了,我们该走了。”
闻言,陈川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环抱着的手,低声询问:“那我爹爹他——”
郁起云嗤笑一声:“小孩,你还不知道你爹已不是凡人了吗?”
云笙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郁起云耸了耸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去帮段师兄。”
有了郁起云的协助,他们很快便降服住了陈老爷。
云笙一路上还担心陈川会因此感到害怕,总是不断地逗他,但他除了表露出恐惧外,倒也不哭不闹。
他们来到一家客栈,要了三间客房,段流景还呆在陈府审讯着陈老爷,便落在他们后头。
陈川眨着眼睛道:“我和姐姐一间嘛?”
郁起云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道:“不,你和另一个哥哥一间。”
“这样也好,他和段流景一间算了,他一看就挺会哄人的。”云笙觉着这个提议不错,便很快地决定了,“那我先去找他。”
她走后,只余下这两人大眼瞪小眼。
郁起云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茶,修长的手指抚上光滑的茶杯,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陈川。
云笙一走,这小孩就停下了黏人的姿态,一改叽叽喳喳乖巧可人的模样,甚至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最重要的是,除了抱着云笙时眼里闪过的一丝害怕,他几乎就没有任何不适。
郁起云适才故意告诉他陈老爷非与常人,正常小孩在听到这一消息,必然会难以接受,可这个陈川居然还是这么泰然自若。
“诶,陈川,你哥哥是叫陈怀是吗?”郁起云先出声打破了僵局。
“是的,只是哥哥性子很沉默,也只住在府上最边处,一般都不会出门示人的。”陈川乖巧地回答道。
“这样啊,那他总会出门吧?”
陈川抿着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笑着道:“我和哥哥确实不太熟,这个我也不知呢。”
“无妨。”郁起云随意地拿手点着桌子,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甚在意。
“那,哥哥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啊?”陈川凑了过来,看起来很是好奇。
“都说了她以前是我侍女,现在,就是同伴关系。”郁起云和他对视着,笑得人畜无害。
陈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与他多言。
微微跳动的烛火发出轻微的“刺啦”声,郁起云眼里也跳着两点火。
披着人皮的妖怪。郁起云在心里轻笑着。
——
陈府里,段流景翘着腿坐在高堂上,睥睨着被捆得无法动弹的陈老爷。
“你瞪着我也没用,这样吧,不如咱们各自不要浪费时间了。”他轻摇折扇,“你告诉我陈怀在哪,等我这任务做完后自然就会放了你,你觉得怎么样?”
“可笑,你是来杀他的吧。”陈老爷眼里闪过一丝阴戾,脸色一转,又带着点点柔情,“他啊……”
段流景扬眉,等着他的后话。
倏地,那老爷子大笑起来。绑着的捆绳上带有禁制,这大幅度的动作使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愈加难以忍受。
一口黑血吐出,沾在他花白的有些凌乱的胡须上,揪成一团,“可惜你已经杀不了他。”
“何故?他再怎么逃也总不能逃到地府去吧,既然如此,我又为何杀不了他?”段流景觉着好笑,他想刺杀谁还从未失手过。
陈老爷笑而不语。
“段流景,怎么样了?”云笙从客栈赶来,一进门边看见那陈老爷跪于地上,而段流景则低着头沉思着。
“无事,他已经被我捆住了,今晚就这样吧。”段流景回过神来,拿起折扇往云笙头上轻拍了一下,“说了多少次要叫师兄,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能不能对我礼貌点。”
云笙觑了他一眼,揉着头道:“是,师兄,今晚多亏了您。现今还有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交给您。”
来到客栈,云笙向他说明了房间安排。
段流景在听到自己莫名其妙要和一个小孩睡时,压着声质问云笙:“他现在全家都死透了,心里肯定伤心欲绝,你莫不是认为我能哄好他?”
“没错,你看起来就很和善。”云笙答得理直气壮,信誓旦旦地望着他。
“不是,你哪只眼看出我比较和善?”段流景很不满地抗议着,“我可没那功夫去照顾这种哭哭啼啼的小孩。”
云笙轻轻踹了他一脚:“没哭呢,你再说大声点还真就哭了,到时候你负责啊。”
段流景没法,陈川再小,也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和云笙一间房总归不妥。
郁起云也是小少爷脾气,让他去哄人无异于火上浇油。
无奈,段流景只好挤出一副笑容带着陈川走进房。
半夜,云笙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她头脑里翻涌着这些天的事情,这一任务似乎比她想的要更为复杂些。
柔柔的一滩似水月色穿过窗沿,细细洒在云笙脸上,她此时已经换回了脸,在月光的描摹下,更衬得一双明眸更加灵动妩媚。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正想着掀起被褥入睡,门外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