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永寿宫外有人早早地就候着了,郑茴来的不算晚,不过在众人的衬托下,算是迟来的那一个。

此次藩王携家眷入京,以精简为主,其家眷要么就是受到了丈夫的敬重,要么便是受到了丈夫的宠爱,其二择一,或其二皆存。如此想来,她们在自家府上定然是有一定的地位。

可如今,一个个的顶着暴晒,候在永寿宫外,恭敬地颔首,也不敢多抬头左顾右探。而永寿宫内的嬷嬷像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冷冷地看着,似乎瞧不上藩王的一众子女。

郑茴候在那一行人的后侧,适才站定时还被嬷嬷狠狠地剐了一眼刀。

还未多想,便见那面带凶煞的嬷嬷像是换了个人,霎时便转了一副神情,愣是让人瞧出了点慈祥。不得不说,宫中的人可真会见人行事。

“小郡王,一路奔波,可是累了。”嬷嬷温声说道。

眼见太监手中抱着一稚童,瞧着年岁也不大,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穿戴无一不精,就连那双虎头鞋都好似是金丝勾的,郑茴还在想是哪个藩王的稚子。

便听得那老嬷嬷语气轻柔地对他唤道小郡王,是也,异性藩王中甚少有子女,能得到宫中的荣宠,再赐予称号。说来,也就是崇王的独子,能独得皇恩,被人尊称为小郡王。

不过,偏偏是小郡王之称,而不是小世子之称,其中弯弯绕绕,也还牵扯了一出陈年旧事。

“嬷嬷,父王让我进宫给祖母……侍疾,祖母是病了吗?”一番话说的磕磕绊绊,也不知是底下人教了多少遍,才教会的,几岁的稚童能把话说明白,已然不易。

那嬷嬷伸手接过太监怀中的稚童,轻声哄着,尽显谄媚之色。转身便抱着那小童进了永寿宫,也不管候在宫外的其他藩王的子女,把人晾在宫外,倒是宫内那位一贯的作风。

怕是侍疾之说就是个幌子,想见孙儿才是紧要的。

同样都是孙儿,也只有崇王的子女能得到太皇太后的眷顾了,哪还管嫡庶之分。在太皇太后眼里,怕是根本就没有把顾临晟当做自己的孙儿,只把他当做金銮殿上的傀儡皇帝罢了。

宫中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太皇太后偏疼次子,先帝与崇王若要分个轻重,先帝为轻,崇王为重。谁让崇王自出生起,便随了母性。崇王虽与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不与先帝一同姓顾,反倒与太皇太后姓佡。

佡姓算的上是一个稀罕的姓氏,其由来也来自一个传说。先帝尚且还是一个行主之时,其母可没少拿着姓氏在外头宣说自己是神仙的后代。

既是神仙的后代,打天下夺天下,也就是受命于天,名正言顺。不明所以的人许会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聪慧些的人看透不说透,背地里照样说她自命不凡。

后来,先帝以行主之首,真的把天下夺了下来,又有谁不羡慕她生了个好儿子。

只不过,是人便会有私心,称帝的不是自己最疼爱的那个儿子,到底是有几分遗憾。如今也不知是受到了何人的蛊惑,非要折腾出事儿来。

郑茴为自己看重的那人不值,自是面容上没有了好脸色,愈想愈觉得永寿宫的那位未免也太贪心了,都没有几年活头了,不仅不阻拦叔侄相残,还助纣为虐。

“都怪你,若不是你磨磨蹭蹭,也不会来的这般晚!”

“朱祝,我看你是讨打,到底是我磨蹭,还是你不顾时辰,非要吃个膳食,这才动身晚了。”

不远处,一男一女互相怨怪,还时不时地拉扯斗打,边走之际,身侧的太监都急得不成样子了,拦也拦不住,折腾得满脸都是汗。

听此动静,一众藩王子女转头看向来人,不少人面上露出不屑,半点都不见适才嬷嬷在时的谦卑,一个个的惯会捧高踩低,低语中隐隐带着几句奚落。

谁都还没得罪谁,取笑之言,信手拈来。

“你吼谁啊,我是你兄长,你再如此刁蛮,小心我去父王面前说上一嘴,看父王会不会惩治你。姑娘家没有姑娘家的样子,摊上你这么一个妹妹,真是我朱祝的不幸。”

说着说着,还要感慨一声,任谁听了都要生气,更何况朱株与朱祝向来就不对付,还被自家不成器的兄长这番冷嘲热讽,整个人顿时就炸了。

朱株怒道:“你还不幸,我看是燕王府不幸才是,你说说你,文不成武不就,翠花问柳、酒地花天样样都不落,这浑身上下更是瞧不出半点男子气概,若不是手上攥着些银两,勾栏院中的美人会委身于你?”

“你——”

朱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隐隐能听到耳边传来不少嗤笑,不过瞬息,就再也忍不住地反驳道:“你还说你不惦记文青,文青又岂是你嘴中的那种人,她才不会因为银两委身我。”

“你该不是觉得有人会喜欢你这个人罢?”朱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朱祝究竟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下一瞬,她瞧见朱祝面带肯定的神情,不禁骂道:“蠢货!”

听之,朱祝神色一僵,还不等他回击,就见永寿宫中走出来一位嬷嬷,那神色肃然的脸上不见温度,双目瞥过来之际,让人不寒而栗。

四目相对,只听见她口中说出冷冰冰的言辞:“在宫中喧哗不止,打搅了贵人,是不要命了?”

闻言,朱株与朱祝二人有所收敛,顺从般地站入了人堆。谁都不想被人送去慎刑司打板子,受得住板子的人自然能有命在,受不住的那可就要一命呜呼了,还是留着小命罢,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嬷嬷见此,冷哼一声,随后宣道:“太皇太后身子欠安,命奴婢送各位出宫。”

话音一落,众人便知永寿宫的那位无意见她们一行人,只不过是找个由头折腾人。适才入内的小郡王才是里头的人想见的,说什么侍疾也不过是个借口。

一行人缓缓离开永寿宫,藏不住事的人,脸上尽是不虞,还没来得及发作一番,就见不远处来人,身着大监的衣裳,脸上含笑,不疾不徐拦住去路。

“咱家受太后口谕,宣贵女们入慈宁宫,太后想见见众位贵女。”

“至于各位公子,不便在后宫久留,还是早早地出宫去罢。”大监瞧见有人面带不解,出言解释道。

见此,永寿宫的嬷嬷面上的神情不变,冷冷地看着大监引着人走了。当前,永寿宫与慈宁宫井水不犯河水,慈宁宫打着什么主意,底下的奴才也没胆量插手。

一入慈宁宫,便见上首高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不用人说,众人便知她是当今天子的嫡母,慈宁宫的主位。

朱株在来的路上,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好不容易跟在了郑茴的身侧,却见郑茴没搭理她,浑身的气性没地方撒。

如今,在太后赐座之际,瞥见郑茴紧紧捏在手上的帕子,她作怪般地扯了过来。

这一动作,不少人都瞧见了,双眸中满是莫名奇妙,扯人帕子作甚,这燕王之女于慈宁宫胡闹,怕是神智不清了罢。众人心底涌出浮想,纷纷得出日后定然不能与此人交好,生怕被她连累。

太后眸中一动,开口道:“手持两帕,你是哪位藩王的女儿?”

郑茴垂首,浑然不知她会做出此番小动作,她是知道她任性的性子,适才也是怕搭理了她,她管不住嘴,上前搭话与她言个没停,惹得上首的人注意。

谁知,她怕什么来什么。

朱株还拽着帕子,把帕子当做是不理人的郑茴,使劲地揉捏,其挑衅之意,恐怕无人不知了。郑茴神色凝重,使着眼色予她,却见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像是没听见太后的问话。

不少人幸灾乐祸,一个个把视线对着朱株。

太后还没发话,大监便走到朱株的身侧,板着脸说道:“贵女,太后问话,该起身回禀才是。”

这下,朱株神情恍惚,朝着上首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回道:“问什么了?”

话音一落,上首的人用审视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眸中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但朱株见之,眸中隐隐带了些惶恐,无助地乱转着。

见此,郑茴起身拉着朱株跪在了殿中,缓缓行了一礼,而后出言道:“我二人殿前失仪,还望太后恕罪。”

两帕也就是个起子,太后迟早会问到她的头上,她还不如先行领罪。殿前失仪,若是无心之举,罪责说大也不大,且看上首的人如何处置。

若太后不在意,此事便可轻轻掀过。

大监瞟了一眼太后的神情,心领神会地道:“贵女姓甚名谁,是哪位藩王的女儿。”

“小女名唤郑茴,是蜀王之女。”郑茴抬头回话之际,不动声色地对着朱株示意。

朱株怔楞了一下,脸色苍白,仿行说道:“小女名唤朱株,是燕王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