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琳依,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扮作痴傻沾上安成侯府世子了。虽说我赏识世子的为人,却也不会与你阿姐那般,与人私相授受。”
杨承徵回过神来,赵琳依无缘无故诬赖她,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往她身上插刀子是罢,她非要反插回去,看看到底是谁更疼。
郑茴听见她的这番话,甚是讶异,此女倒不同于寻常的京都贵女,赏识男子也不藏着掖着,正大光明地说出口,情情爱爱,于她而言,倒含蓄不得。
朱株嘀咕道:“就冲她这番话,我对她就有好感,说话行事不扭扭捏捏,有什么说什么,我欢喜她。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贵女,若有良机,我必要带她去寻寻乐子。”
话毕,郑茴屏了口气,抿了抿唇,按耐住想扶额的手说道:“片面之词,就蛊惑了你的心,那你的心迟早要分成一瓣一瓣的。”
“一瓣一瓣的,那不就是花了,心是一整块,分了岂能有命活。”朱株不懂郑茴话中的意思,面容上带着傻气,甚是疑惑地问道。
“难道你不是花吗?”郑茴勾勾唇角,难得打趣道。
朱株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眸中满是认真,喃喃道:“花?”
站在她们身后的春华神情有些古怪,脸颊微微抽搐,她此刻才意识到依着朱姑娘的才智,如何能带坏她家主子,主子三言两语说她花,她都明白不了其话中之意。
“且接着听听。”郑茴打断了朱株的思绪,好戏才接上没多久,继续往下听,才能知道究竟是场什么戏,太早下决断,怕是不知戏的真谛。
只见赵琳巧上前,拽住庶妹的手,抢在她之前说到:“杨姑娘,你一口一个私相授受,究竟是我何处得罪了你,让你恨不得我去死。”
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了下来,还不等杨承徵回言,她又道:“说出口的话,不论真假,见缝就钻,闻风就传。”
“今日,如若我的名节毁在了你的三言两语上,我往后该如何做人?”赵琳巧一改跋扈的性子,扮作柔弱的模样,言辞中虽没有明着指责杨承徵,然实则句句戳人。
中堂内的娇姐儿,见此情形,有人甚是不忍心,拿女子的名节说事,到底是言重了些,杨承徵惯来鲁莽,行事作风不为京都贵女所喜,她说的话,未尝不是子虚乌有。
“杨姑娘,仅凭你的片言只字,就咬定赵姑娘与人私相授受,那赵姑娘岂不是太冤枉了。”齐御史府上的嫡出姑娘齐婉儿出言道,她这人看人看事,从来不含一隅之说,讲究依据,不偏听偏见偏信。
话音一落,不少贵女你一言我一言,直接把杨承徵架了起来。
“是啊,杨姑娘,你出口便是琳巧与人私相授受,你倒是说与她私相授受的那人是谁啊,若不说清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杨姑娘,你说啊。”
“女子的名节可容不得人诋毁,你也是姑娘家,怎么会说出这般难听的话。假若琳巧并未与人私相授受,你该如何向琳巧赔罪。”
赵琳巧身为左相嫡女,平日里自然会有与她交好的人,那些人不管是真的为了她好,还是假意帮她,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也妨碍不了她们,反正‘脏水’怎么也泼不到己身。
一口一个杨姑娘,又一口一个琳巧,其他人也不是聋子,当然能听得出那几个贵女是与谁亲近,又与谁交好,亲疏有别,表面无法非议罢了。
但杨承徵见此阵仗,面上略显慌乱,不禁后退了一步,她才没有诋毁赵琳巧,明明就是赵琳巧与人在戏楼里私会,被她瞧见了,不然她怎么会言赵琳巧与人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还是她挑捡好言好词说的,莫非要让她直白地言道,赵琳巧脱光了与男子躺在一处,还做着没羞没皮的丑事,她嫌污眼才没看清那男子的模样,眼下,自然说不出那人是谁。
她愣愣地瞅着赵琳巧面上的眼泪,她与男子苟且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得流泪,如今想拿眼泪谋得她的同情心,也不看看其他贵女是如何步步紧逼的。
如若让赵琳巧知道她心中所想,定然恨不得捂住那几个女子的嘴。
但此时此刻,杨承徵的犹豫,在众人看来,不过是哑口无言,显现出了溃败之势。自此,赵琳巧僵硬的嘴角稍稍自然了些,她偷偷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松开了庶妹的手。
郑茴瞧着她额间渗出的一层细汗,不动声色地瞥头转向杨承徵,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她敢说出那番话,定是瞧见了什么,不然又怎么会杜撰出没有的事,任人抓住话柄。
在赵琳巧还在暖暖姝姝时,杨承徵不惧众人的目光,毅然决然地出口说道:“我虽没有瞧见那个男子的模样,但其岁数并不轻,络腮胡须遮盖了下颌角,尽显老态。”
她可管不着赵琳巧要死还是要活,她往后要如何做人,都是她自找的。她只说出自己见到的,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事,日后再说罢。
至于得不得罪左相府,反正已经得罪了,若是左相要纠其责,大不了她一死了之,换得杨府清净。
才及笄的姑娘,不知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她还以为得罪了人,还一条命,就能了结一件事。到底是年纪轻了些,行事没有官场上的人老成。
杨承徵的话音一落,中堂内的贵女一个个惊地都不知道说什么。
赵琳巧强烈的愤怒卷过全身,她也不知是怒还是怕,两手紧扣,死死地捏着,长而弯的睫毛忽上忽下,微微颤动,双眸中的瞳孔猛地睁大。
在外人看来,其神情不过是怒极羞愤。
但在其庶妹赵琳依眼中,嫡姐的神色已然不对劲,杨承徵的那番话,定是可信的。她目光中闪烁着光芒,真是想不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嫡姐,会与人私会。
若是让父亲知晓,父亲可还会将左相府满门的荣光寄于嫡姐一人身上。国母哪能是一个败坏门风,与人苟且的贱人想当就当的,她就该被远远地丢到别院中去,永藏内宅,无脸见人。
齐婉儿不知杨承徵口中的话是真是假,但她实在难以相信赵琳巧会如此愚蠢,放着宫内的天子不选,宁可选择一个蓄着络腮胡,还年岁不轻的男子。
在瞧见赵琳巧双眸充血,似是不甘受辱之际,齐婉儿自以为不会有偏向的心,终究移向了她认为的弱者,她坚定自己再理智不过,镇定自若地问道:“既然那个男子年岁不轻,许是赵姑娘的长辈,两人稍稍亲昵,也是人之常情。”
闻言,朱株倒觉得此言不妥了,为之道:“与人私会,怎么还分老少啊。若依你之见,老的就不算私会,少的才算私会。被人揭穿之时,当机立断认个远亲,再美名其曰孝顺长辈,岂不乐哉?”
此话一出,众贵女掩嘴忍笑。
郑茴嘴角微微上扬,显然也被朱株这一言辞逗笑了。话虽说的不好听,但听来却是如此。找补的话说予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认可,反被取笑,也怪不得人。
“你们如此欺我嫡姐,是欺我左相府没人了吗?”赵琳依眼圈通红,双眸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嘴角剧烈地颤抖着,边哭边怒斥道。这幅柔柔弱弱的姿态,若让旁人见了,还以为受辱的不是她的嫡姐,而是她自己。
郑茴拽着朱株的胳膊,把她揽在身后,眸中毫无波澜,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莞而轻言:“无人欺你嫡姐,也无人欺你。若要撇清干系,也不是你掉几滴眼泪,说几句狠话,便能了结的。”
闻言,赵琳依装作百口莫辩的模样,勾住赵琳巧的胳膊,轻摇了摇道:“嫡姐,你说句话啊,你再不解释清楚,就无人信你了。”
赵琳巧目光一扫,扫过每个人的神情,一个个的嘴角含笑,都是在看她的笑话是罢。
今日,算她认栽,还没有人能逼她逼到这个地步,但她偏偏不如了某些人的意,想让她解释,再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就暂且先想着罢。
她咬了咬牙,瞥见被众人拥着的陈婉怡,在瞧见她双眸中毫不掩饰的恶意时,她狠狠地怒瞪着,眼神中充斥着恨意。
陈婉怡猝不及防间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敛起唇角的笑,不过瞬息,她瞧见赵琳巧双眸中的不甘骤然一转,狰狞之色退去,面孔呆滞,隐含倔强。
一个不好的猜想映入她的心头,为之,后颈一凉,犹如蛇覆其背,毛骨悚然。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赵琳巧孤注一掷地说道:“清者自清,我赵琳巧未做过的事,谁也不能让我承认。”
“既然你们通通都逼我,那我便以死证清白。千万要记清楚了,你们都是逼我去死的刽子手,每年的这个时候,你们都该去我的坟前赔罪。”
“拦住她!”陈婉怡神色骤变,高呼道。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闹出人命,更何况,若人一死,是对是错,便难以评判了。不仅如此,中堂之内,谁也担不起逼死左相嫡女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