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中堂内的娇姐儿下意识地偏过头来,檐上碧空如洗,天光映在郑茴的侧脸上,恰似一缕微风拂过,发间的青丝拂动,众人不禁呼吸一停。

姿容娇艳,额间的那抹花钿样式出彩,穿戴更是华贵不凡,云鬓间金珠闪烁,耀耀生辉,眉眼间神情灵动,一袭华裳显得身段风流。

好个模样绝佳的美人,众人眼底闪过一丝艳羡,她们可不仅是眼红郑茴身上的穿戴,更是眼红她天生丽质的容颜,有得如此美貌,真是受尽了老天爷的宠爱。

好生打量后,众人才将视线偏移至朱株,明眸皓齿,娇小可人,称不上佳色,却也眉目清秀,放在世家贵女中,也算是中上乘容色,为此,中堂中不少姿色平平的娇姐儿暗暗瞥了瞥嘴。

经此打岔,方才剑拔弩张的形势稍稍减退,就算有人挂念着还未争执出的真相,也不好主动挑起话来,毕竟杨承徵与赵琳巧相比,终究是势弱的一方。

更何况,稍与赵琳巧走的近的人,便知赵琳巧依常倚仗着家世,暗地里报复得罪她的人。今日,不管杨承徵那番话是真是假,终归是得罪狠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陈婉怡不知道众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可是犹豫得紧,若赵琳巧的名声坏了,左相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身有污点的人入宫为后。

一边是顾全大局,一边是挑起事端,陈婉怡怕就怕此次扳不倒赵琳巧,反倒让她记恨上了她,杨承徵究竟凭借着什么,说出那番惊人的话来。

心有疑虑,她失了理智,根本顾不上步入槛门的郑茴一行人,照样转身直溜溜地盯着杨承徵,就盼着她那巧嘴能说出她想听的话来。

其身侧着黄衫的女子,与她的神情一般无二,死气沉沉的双眸中难得闪烁,她双手紧握着,唇角微动,直眉楞眼地瞪着杨承徵,似想开口言语。

却见杨承徵被外来的风波迷了眼,任她如何瞧她,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旁人。

如是,陈婉怡恼怒地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心头的不快难以排解,她对来人简直是没有好脸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辰来,特意来坏她的事罢?

“郑姑娘与朱姑娘,姗姗来迟,不知因何要事给耽搁了?”此话的外在之意,任谁多想想,也知道是在言来人怠慢了安成侯府,顾着要事不顾安成侯府的宴席。

陈婉怡转头,笑里藏刀地说道,京都中从来都不缺容貌上乘的佳人,她可不在意她们二人谁是郑姑娘,谁是朱姑娘,喜美色的人会对其怜香惜玉,而她喜的只有自己的容色。

突如其来的打压,令郑茴微微蹙眉。

此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但瞧着眉眼间的痕迹,倒像极了安成侯。念及未入席时见着的几人,再瞧瞧出言的她,未免觉得安成侯府的风水是不是不好,怎么尽出些蛮横无理的人。

若无缘由,她来晚了,按礼数是该赔罪。

但谁让其府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拦她的道,对她无礼,还觊觎她的钱财。总而言之,以礼还礼,是为礼数,以不善还不善,无可指摘。

“府上有一老妪,似患有头疾,疯疯癫癫的,自称是安成侯府上老太爷的外姑,我们几人遭她堵拦,难以脱身,耽误了些时辰,莫要见怪。”尚未问清缘由,便要对来客问罪,郑茴当即不让地回了嘴。

听之,陈婉怡面色一黑,老太爷的外姑,她听了这番言辞,就格外头疼,除了那个女人的母亲,没有人会如此自称。她安成侯府的颜面,迟早要被她们丢尽。

她强忍着怒意,假笑道:“姑娘真会说笑,祖父的外姑,也就是我的太姥姥,早年就去了,怎么会有人自称是老太爷的外姑?”

“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装神弄鬼的人也现不了身,姑娘定是听岔了老妪的疯言疯语,如何能当真。”以推脱之词,妄想怪罪到旁人头上。

此番不清不楚的话,怕是会落人话柄,为奸人利用,不知晓的人会以为她们不仅怠慢了安成侯府,还给其府上泼脏水。

郑茴当然不能容忍她给自己安上个妄听妄言的罪行,镇定自若地回道:“作不作数,我这个外人不知道,你们自己府上的人心知肚明。”

“若姑娘还坚信是我听岔了,不妨把府上的三郎唤来,那老妪的一言一行,陈三郎皆数听见且看见。”安成侯府上的私事,她无意沾染,但有人不依不饶,她也可以奉陪。

话音一落,陈婉怡面色阴沉如水,微微抬着下颌说道:“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我三哥读圣贤之书,学君子之道,如何会说人坏话。”

“再则,中堂这么多女客,我三哥如何能来?”

一言一辞,毫不退让,众人见此,窃窃私语。

“也不知这姑娘是郑姑娘还是朱姑娘,怪牙尖嘴利的。假若她是安成侯府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婉怡同未来长嫂在众目睽睽之下辩言,日后,她该如何自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是还没定下来。莫不是你府上得到了风声,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兄长带我赴宴时,提上一嘴,说是今日的宴席虚为寿宴,实为定亲宴。”

“定亲宴!”

其他贵女都是低声咕哝,杨承徵和在其中,这儿听一句,那儿听一句,在听到定亲宴时,骤然一惊,那她岂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沉浸在伤心中,未察觉方才还在咕哝的那几人,一脸古怪地瞅着她,有人嘴巴张了张,又无声地合上,暗叹了口气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早就对杨承徵不满的黄衫女子,忍不住冲着她讽道:“前有装神弄鬼的人,后有装疯卖傻的人。方才,你用疯言疯语攀扯我阿姐,当下,又想扮作痴傻沾上安成侯府世子吗?”

此言一出,众人不明,赵琳依的话是什么意思,打抱不平的话,方才为何不言。如今,在谁都在瞧另一出好戏时,杀出来串戏,转变的未免太快了罢。

莫非适才戛然而止的戏又要登台唱了?

应接不暇,说的便是如此。众贵女好生头痛,不过火没燃到自己身上,看戏人倒喜闻乐见,她们纷纷瞪着一双眸子,生怕错过了什么。

赵琳巧仿若惊弓之鸟,她藏在宽大袖衫中的手死死地捏着,生怕露出不妥为人所见,赵琳依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明明没有人非要揪着那句败坏她名声的话,她作何要扯出来。

如今好了,她成为众矢之的了,这些人的眼神都往她身上瞟,她遂心了?她紧绷着身子,心中的弦拉的紧紧的,她不敢往前迈一步,生怕等待她的是万丈深渊。

漏了风的墙,根本就经不起人轻轻一推。她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也不知道杨承徵究竟知道多少,她能嘴硬一次两次,却不能搪塞千千万万次。

郑茴瞧着众人脸上莫名的神色,霎时一顿,眼底微微有些茫然,怎么话锋说转就转了,猝不及防间,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个黄衫女子不是在说她罢?瞧着的确不是,她盯着她好半响,瞧见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眸中射出两道寒光,咄咄逼人。

被指着鼻子说的那个姑娘,站在她的跟前,眼底闪过一丝迷惑。

朱株站在郑茴的身侧,惊愕道:“我还等着你大杀四方,堵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努了努嘴,示意郑茴看向陈婉怡。

但显然,此时此刻的陈婉怡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既有被人插了话的恼怒,也有赵琳巧丑事被提及的愉悦。

旁人看不懂赵琳依的这番言辞,她一想便知,赵琳依常年被赵琳巧压着,压久了定会有不满。左相府上的嫡女是千娇百宠捧着长大的,而其庶女活在嫡女之下,又怎能不妒?

有嫉妒才好,若没有嫉妒,她还愁着不知该如何扳倒赵琳巧,眼下,她可以静静地看着这出好戏继续唱下去了。

要紧事在前,与郑茴争辩的事就该排到后头去,她对郑茴的不满,不过是源于她前来打岔,如今岔子又接上了,她可别提有多欣汴。

“你瞧瞧她,她还以为自己赢了不成,眉梢的喜意都压不下去了。”朱株不明眼前的局势,还以为陈婉怡嘴角隐隐泛笑,是因郑茴没来得及堵上她的嘴。为此,不免有些不服气。

郑茴转眸望去,饶有兴趣地打量了片刻,在见到她眸中藏不住的恶意时,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眼底流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

“少言多看,她眉梢上可不仅仅藏着喜意。”郑茴微微侧身,低声说道。

朱株薄薄的嘴唇微动,带有不解地说道:“什么?”

“我们中途而来,掐断了还未唱完的戏,坏了别人的‘好事’。如今,这戏原封不动地接了回去,我们安安静静地当看戏人就好了。”郑茴从容轻缓,温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韩非子·內储说上七术》:“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