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眼下,原先引路的下人不知踪迹,偌大的府邸也不见有丫鬟出现,郑茴刚想着要不就带着朱株她们穿过回廊,总比待在此处听鬼哭狼嚎强。

方要离去,就见老妪不依不饶地挪着身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你这丫鬟折伤了老妇的手,就想这样走的干干净净,岂有此理。”

此话一出,郑茴微微侧头,神色变得有几分古怪,言语中多了几分清冷:“你要如何?”

老妪双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眼珠子咕噜一转,趾高气扬地说道:“不是我要如何,是你该如何。我可是安成侯府老太爷的外姑,老太爷见我,都要毕恭毕敬的。”

毕恭毕敬,也不怕这番话闪了舌头,朱株噗嗤一笑。

见此,老妪瞪了她一眼,装腔作势地紧了紧嗓,摆出一副不善的模样。

“你们跑到安成侯府来撒野,老妇没有把你们统统赶出去,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老妇的手被你的婢女重伤,你非但不加理会,还妄想一走了之,这是何道理?”

言毕,老妪双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郑茴头上的朱钗,显然是打上了钱财的主意。

郑茴轻抚了抚手背上的伤,嘴角微微向上,冷笑道,“春华,她似乎不满足仅伤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也想尝尝痛的滋味。既然她如此贪婪,便依了她的意思罢。”

春华低声应道,“诺。”

“啊——”

伴随着惨叫声,郑茴带着人离开回廊,既是有合理的诉求,她们主仆二人定是会好生满足她,必让她痛彻心扉,还看她敢不敢打不该打的主意。

这么一个祸害,留在安成侯府上,她们几人谁也管不着,但若是人犯在她们的手上,她们也不会手下留情就是。不过,也不知道何时能有人收了她去。

一行人在府上绕来绕去,原以为往张灯结彩的地方走便是。但走了许久,只见安成侯府内冷冷清清,府中办差的丫鬟,都没瞧见一个。

“安成侯府的中堂究竟设在何处?这半天都瞧不见一个活人,还真是纳了闷。”朱株顶着日头,揉着手中的绣帕,没忍住往假山上一坐,再也不肯走半步。

郑茴心头存疑,转头瞧了瞧四处,说道:“也不见其他府上来赴宴的人。”

如此转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郑茴与朱株歇了半响,打算顺着适才来的路再绕回去,好歹她们还能回到门房那处,重新让奴仆引引路。

一来二去,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中堂内。

“婉怡,你大哥是不是去迎你未来的嫂嫂了?”一堆娇小姐站在一处,捏着帕子捂着嘴扯话,其中有一位身着刺绣妆花裙的女子扯着一位蝶戏水仙衫裙的女子说道,言辞中满是打趣。

闻言,陈婉怡面容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强忍着不悦道:“哪来的嫂嫂,你一刚及笄的姑娘,作何要把我大哥挂在嘴边,莫不是你想嫁给我大哥,做我的嫂嫂?”

挑起话来的那名姑娘,不料被她反将一军,脸色显出一丝不自然,耳根渐渐染红,讪讪地说道:“我倒是想做你的嫂嫂,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媒无聘,我如何能嫁你大哥呢?”

此话一出,众人掩笑,有一人直言道:“杨承徵,你真是好不知羞,及笄才没多久,就知道思春了。”

杨承徵可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她出身武将世家,向来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更何况陈婉怡的大哥的确长得一表人才,也不出去沾花捻草,堪为良配。

她母亲曾同她说过,见到好的男子,早点下手,才是最紧要的,不然被旁人挑去了,后悔都来不及。

只不过,她才看上陈婉怡的大哥,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思春要知什么羞,男未娶女未嫁,我就问上两句,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吗?”杨承徵漠然半响,坦然迎视道,言辞松弛,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取笑。

方才出言的女子,听见她说出这番理所当然的话来,故意拖长语调,自以为持人长短地说道:“尚未出阁的姑娘,就知道自己寻求意中郎君,也不知是你杨府的家风惯是如此,还是你长偏了去。”

“好了,琳巧,少说两句罢。”陈婉怡见事态不妙,扯来扯去,怎么就扯上了杨府的家风,不过就是闺中女子的玩笑话,闹出事来终究是不好收场的。

况且,此时此刻,还在她安成侯府内,她算得上半个主事人,也该制止这出闹剧才是。故而,她才出口言道,不然,她才不管杨承徵会不会被人嘲笑。

但赵琳巧偏生不是个能息事宁人的人,在她看来,陈婉怡就是想拉偏架,不然为何杨承徵说话的时候,她不严声制止。待到自己才说了两句,就被她嫌多言了。

赵琳巧眸中掠过轻蔑,语气更是不善地说道:“也不知道安成侯府是撞见了什么邪祟,是人就奉为座上宾,上不得台面的人也能与我们世家贵女同席。”

天下太平之后,旻天政权建立,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低于文臣,赵琳巧自诩是左相之女,自然瞧不上杨承徵这个出身武家的将门女,更何况杨承徵家世不显,其父不过是从五品上游骑将军,她奚落一番,又有何妨。

话音一落,在中堂的贵女谁也不敢搭话。

赵琳巧出身显贵,家中长辈也曾叮嘱过,再过些时日,新帝选秀,皇后之位或许会落于左相府上,而左相府上唯有赵琳巧是嫡女,如此一来,她们谁也不敢得罪了未来的皇后。

陈婉怡见众人颔首,谁也不敢触及她的目光,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往日里一个个的姐妹相称,现如今,赵琳巧咄咄逼人,她们都听不出话中的恶意吗?

她敢说安成侯府撞见了邪祟,不过是听了府上的丑事,于明面上不铺开来讲,反倒借着反讥杨承徵的话来嚼舌根。

“琳巧,你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些。今日前来赴宴的众人,都是安成侯府送了帖子,一个个请来的,岂容你肆意污蔑,若你瞧不起安成侯府,大可不必来赴宴。”

既然赵琳巧不顾安成侯府的颜面,于府内肆意妄为,若她不出了这口气,往后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把安成侯府放在眼里。

她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左相府了,要怪就怪左相自己没教好女儿,逮住人就胡乱攀咬。

话毕,赵琳巧一脸震惊,她微微皱眉,她与杨承徵孰轻孰重,陈婉怡是看不明白吗?这个蠢货,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一侧的杨承徵适时反应过来,面色一变,神情中溢出几分怒意,她狠狠地瞪了赵琳巧一眼,愤声说道:“你倒是上得了台面,与人私相授受,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男子瞎了眼看上你。”

前不久,杨承徵于戏楼中,瞧见一男一女在后院私会,还以为是戏楼中的名角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促成好事,未曾想转身的瞬息,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没忍住瞥头瞧了眼,见那女子身形恰似赵琳巧。

她怔仲了片刻,很快就瞧见了赵琳巧酡红的脸,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情捅出来,于谁都没有好处,斟酌之下,她谁也没说,准备就此烂在肚子里。

没曾想,赵琳巧的性子就不是能容人的,她不欲伤人,人却伤她,赵琳巧不是要做凤头吗?她偏生让她成为落毛的凤,也不知道她这只落毛的凤,还能不能仰起头来视人。

杨承徵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赵琳巧不给她留半点情面,她也不会缩着头挨欺负。与赵琳巧私相授受的那个男子,她当时不敢多瞧,就没太看清楚,毕竟光着身子的男子,她从来都没见过,实在是怕看久了污了眼。

若早知道今日要拿此事来对骂,她说什么也要多瞧上几眼,非得把这对男女的丑事给捅出去。

在场的众人谁也不知道杨承徵心里想着什么,她们一个个转换视线,试图消化方才听到的惊天丑闻,赵琳巧可是要进宫当皇后的人,与人私相授受,她是不要命了吗?

究竟是说这话的人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

方才那番话,于赵琳巧而言,不亚于当头一棒,杨承徵怎么会知道她的私事。她与他藏得那么好,每回见面都偷偷摸摸的,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会与人私相授受!我堂堂左相嫡女,怎会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来。”赵琳巧冷静下来,眼神略有飘忽,急着撇清道。

不过瞬息,见中堂内的众人似有私语,她细长的双眼紧眯着,脸色阴沉道:“你身为武将之女,不拿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就存着恶毒的心肠,拿我的名声说事。败坏我的名节,究竟于你何益!”

话音刚落,中堂外有一下人引着来客往这处来,下人停在中堂的槛前,高声通传道:“蜀王府郑姑娘,燕王府朱姑娘,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