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珠和汪兆雄拼命往林深处逃。
汪兆雄功力比她强,在前一丈多,时时回过头来看她有没有跟上。
这一逃,足足逃了半个多时辰。
在林中七绕八绕,也不知怎的,竟绕回了官道上。
汪兆雄这才停下脚步,让气喘吁吁的陈玉珠停下来休息。
“你……跑得好快,也不想想,山主她们怎么办?”
陈玉珠上气不接下气埋怨道。
“贼人人多势众,若我们两人不借机逃出,岂不是被人家一网打尽么?”
陈玉珠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是……”
“我知道你牵挂着山主她们,我又何尝不牵挂骆大哥他们?我们脱了身,再想法儿去救,只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我们去干,两件事只能做一件,这便如何是好?”
“除了救骆大哥他们,哪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你乱说!”
“咳,还要不要救兵部侍郎那官儿?”
“管他干什么?”
“他要是被杀了,谁来惩办沐家父子?”
“我不管,先救山主他们要紧!”
“好,我们先救骆大哥他们。”
“那就快走!”
“走?往哪儿去呀?”
“这还用问?救山主他们!”
“他们现在何处?”
“这……”
“看,急也没用,得想一想……”
“那你就快想吧!我担心山主她们已经被……”
“不会不会,他们大概被捉住了!”
“唉,真急死人了,你快想办法呀!”
汪兆雄道:“沿路追赶,设法打听消息!”
两人遂沿官道奔去。
傍晚,到了一个小镇,汪兆雄去买了两匹马,第二日一早赶路。
陈玉珠问:“往哪儿走呀?”
汪兆雄告诉她,若骆天杰他们被捉,这沿途总会有些消息,因为那些鹰爪一定将他们押到云南总兵府去邀功请赏,所以只要一直追下去,总会有迹可寻。就这样一连几天,他们晓行夜宿,直往江西境内赶。
陈玉珠未出过远门,不谙路途,全由汪兆雄带路。
路上停歇,专拣途中小镇停宿,据他告诉陈玉珠,骆天杰等人既被抓,只会秘密送往云南,自不会在城市里招摇。
陈玉珠道:“古大哥他们怎不见影儿?”
汪兆雄道:“情况险恶,古大哥他们只三个人,多半也中了圈套和骆大哥他们拘押在一起。”
陈玉珠道:“不信不信,古大哥何等身手,鹰爪们休想制得住他!”
汪兆雄道:“古大哥身手虽高,也并非天下无敌,人家高手多着呢,寡不敌众啊。”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好叫人丧气!”
“珠妹,你不想想,东厂是朝廷的利剑,尽招武林高手,那三山五岳的好汉,谁不想图个功名富贵、光宗耀祖?江湖上打打杀杀、恩恩怨怨,不知何时有个了结,如果为朝廷效命,情形又不大相同。试想,武林各大派也罢,帮会也罢,又怎能与朝廷抗命?东厂高手如云,锦衣卫更是人才济济,这天下只怕没有一个帮派能与之抗衡。更何况,东厂锦衣卫之中,不也有各大派的弟子?所以……”
“哎呀,得了得了,照你这么说,古大哥、山主他们岂不是糟糕了?自古邪不胜正,我就不相信鹰爪们胜得过江湖豪杰!”
“那么,孰为正孰为邪?东厂锦衣卫是朝廷衙门,云南布政使司也是朝廷衙门,我们置身其间,站在布政使一方,那不也成了鹰爪?”
“咦,你……”
“我说的不对么?”
“不对不对!我们是好人,鹰爪是坏人!”
“我们为布政使司效命,东厂锦衣卫则为朝廷效命,这又有什么不同?”
“这个……”陈玉珠答不上来了。
她自幼在山寨长大,涉世不深,汪兆雄的话她觉得也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她说不清楚。
“玉珠妹妹,官府间的明争暗斗本是屡见不鲜的平常事,我辈卷入到其中来,不是有些不划算么?斗来斗去,与我们并不相干的。”
“沐朝弼横行霸道、鱼肉乡民,我们行侠仗义,不该将他除去么?”
“沐老贼的劣行,天怒人怨,是该除去,不过他身居要职,牵涉面太大,还是由朝廷惩治为好,古大哥他们的意思,不也如此么?”
“是的,所以我们才来保护兵部侍郎呀。”
“东厂锦衣卫奉命除掉这位兵部侍郎,这其中的渊源有谁说得清?只好说是‘各为其主’了,你说是不是?”
“……”
他们并辔而行,边走边谈。
“玉珠妹妹,你想过没有?这次与东厂锦衣卫较上了劲,只怕以后永无宁日,妹妹可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过呢。”
“那就现在想想吧。”
“唔,以后嘛,何用我多想,山主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跟一辈子么?”
“自然啦。”
“山主嫁了人,你在旁边也跟着,不碍事么?”
“这……”
“你瞧见了么,山主对苏老弟含情脉脉,苏老弟对山主也倍加关切,他们俩正好是天生的一对呢!有道是:凤凰共栖,鸳鸯并立,我对他们倒真羡慕得紧!”
陈玉珠脸皮薄,只见他议论男女情事,脸红得柿子似的,心也跳得快了。
汪兆雄见她低头不语,面带羞色,便有意问:“你说呢?”
“我说?说什么啊?你羡慕得紧,那就让我去告诉山主姐姐好了。”
“告诉她?这又为了什么?”
“你羡慕山主姐姐呀。”
“不是不是,我仰慕的人不是她。”
“那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你乱说!”
“人生大事,岂敢虚言!”
“我不信!”陈玉珠扬手一鞭,纵马而去。
“哎,你……”汪兆雄打马追赶。
陈玉珠芳心大乱,又喜又惊。
她情窦初开,从见到古山紫、苏晨的时候起,芳心就曾动了情。她觉得,若有他们这样的年青俊彦作伴,那才是终身有托。
她看出来,古山紫与夏姑娘早有情份,而苏晨却又让山主袁翠莲占了先。现在,总算老天有眼,突然又来了个汪兆雄,武功杰出,人品斯文俊雅,一颗芳心便系上了他。
但是,作为女儿家,怎好意思开口说出自己的心事?眼看骆天杰和孟霜雁、古山紫和夏紫菊、袁翠莲和苏晨虽然未公开议及婚娶之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自己一人孤孤单单,不知该找谁作伴?三妹王晓燕尚在年幼蒙昧之期,成天和白石斗嘴耍笑,也不好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
哪知汪兆雄居然也钟情于自己,实在是天凑良缘,这样的如意郎君,又到何处去寻?
一时间,她又喜又羞,便打马狂奔。
由于初次接触男女情事,一个男子当面向她述情,又把她惊得一颗芳心狂跳不止。
他说的是真心话吗?他这个人靠得住么?
可是,不管有多少纷乱的思绪,她知道自己准会答应他。
马蹄得得,她边想边奔,竟听不见汪兆雄的呼喊。
突然,一声大喝起自前面,眼前有个人影一闪,把马儿惊得唏聿聿一声呜叫,前蹄高举,差点儿没把她摔下来,吓得她紧紧握住缰绳,定睛一看,却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正挡在马匹前。
她不禁大怒,一扬手,一鞭向对方击去。
那人冷笑一声,朝后退了一步闪开。
她正待要打第二鞭,汪兆雄已经赶到。
“住手!珠妹,你不认识这位仁兄了么?”
“那人正要喝骂还手,听汪兆雄一说,便忍住不发,将两人上下打量。
紧接着咧嘴一笑:“原来是两位少侠,多谢救助之恩!”
陈玉珠这才认识,此人是兵部侍郎的贴身护卫,只是不知姓名罢了。
汪兆雄跳下马来,双手抱拳:“一别十数日,邹大人想来平安。”
那人道:“多亏各位拔刀相助,邹大人安然无恙。”
“为何只有仁兄一人在此?”
“邹大人和陈兄已走出五里地,在下听见马驰甚急,以为来了追兵,故留下阻挡,没料到却是二位,其他几位怎没有和两位在一起?”
“一言难尽……”
陈玉珠道:“你还说呢,骆大哥他们,恐怕已被鹰爪孙们捉去了!”
“啊,这……是那一伙刺客么?”
“不是他们还有谁?那日你们逃之夭夭,我们却被人家围住……”
汪兆雄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歇脚处再说吧。”
那汉子道:“在下王达,邹大人一路上都惦记着各位呢,我们快快禀告大人吧。”三人扬鞭急赶,顿饭功夫才赶上了邹应龙和陈忠。
“邹大人,曾助大人脱险的义士,如今见到了两位,特来参见!”王达双手抱拳。
“在下汪兆雄,参见邹大人!”
陈玉珠不惯见客,只说了声:“陈玉珠见过大人。”
邹应龙颔首微笑,也抱拳行礼:“多谢两位义士救助,不知两位从何处来,还有几位未和两位同路么?”
汪兆雄三言两语把大概情形说了。
邹应龙皱起了眉:“你们说行刺匪徒是东厂与锦衣卫的人?”
“也许是假冒,还未有足够的证据。”
“你说骆大侠他们被解往云南沐总兵处?”
“是的。此次行刺大人的刺客,沐府中人就占了不少,也许就是他们冒充东厂锦衣卫的人,所以我和玉珠一直沿路追来,一是打听大人消息,一是解救各位弟兄。”
邹应龙叹:“各位义侠为救下官,反被贼人所擒,叫下官怎能心安,看来,只有沿途授命各地官兵,沿官道隘口严查……”
陈忠道:“大人,到前面住店时,再从长计议,荒野之中,不便久留。”
于是,五人策马同行。
一个时辰后,太阳已落山,他们便在一个小镇歇息。
晚饭后,五人在邹应龙宿处议事。
两名贴身护卫陈忠、王达冒死救出邹应龙,趁众侠与刺客大战之际,拼命蹿逃。脱险后,两人认为便装行走,专拣僻静小镇歇宿,这比派上一队官兵前呼后拥要安全得多,所以汪兆雄一路上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
邹应龙再次感谢汪兆雄陈玉珠,对众侠失手被擒之事也十分关切,重申要下令沿途官府,派人盘查过往行人,以解救众侠。
对于东厂锦衣卫行刺之说,邹应龙认为决不可能,定是什么人冒充,以搅乱视线。
等陈玉珠、汪兆雄离开,他与两个侍卫说的话便不同了。
邹应龙紧皱浓眉,压低了声音:“想不到竟是东厂锦衣卫的人来行刺下官,莫非皇上对下官……”旋即又摇了摇头,“不会,此次奉钦命巡抚云南,皇上曾面授诏书,令我到滇后相机行事,若沐总兵果如布政使上书所言,则将此人……那么,该是东厂督主背着皇上,想将我除去,这个奸佞小人,倒是干得出来的!”
陈忠道:“大人,怪不得刺客个个都是高手呢。不过,沐府中人恐怕也不少。”
王达道:“沐府又为何知道大人受钦命入滇,对他行不利之事呢?”
邹应龙道:“自然是京中有人走漏消息与他。哼!身为一品大臣,竟然眷养江湖豪客,刺杀本官,真是横行到了极点,不除去此人,国无宁日!”
陈忠道:“大人,若是东厂锦衣卫那班凶徒,再加上沐总兵手下的黑道人物,这一路上风险实在太大,为大人安全之计,只有调集数百将士护驾……”
邹应龙道:“不必兴师动众,我们便衣上路,并不惹眼,一时半时也无奈我何。”
王达道:“在下与陈兄势单力孤,若不是汪兆雄等拼死救助,哪里还能走到这儿。大人,要是再往下走,只怕……”
邹应龙摇手道:“二位不必担心,现在又来了汪陈两位,只要我们小心,不会有事。”
陈忠、王达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劝说这位兵部侍郎大人。两人当他贴身护卫数年,深知他刚直不阿的耿直脾气,再何况身负朝廷使命,路途不能耽搁太久,纵是刀山火海,也只有踩着过去。
邹应龙又道:“东厂自成立之日,谋害忠良,茶毒百姓,实乃国家大患,只可惜皇上……唉,不提也罢,提起来倒叫人徒自伤怀,做臣子的,只要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也就可以心安了。古谚曰:‘千人所指,无痛死’,东厂这班奸宦,迟早遭到报应!”
陈忠道:“大人乃朝中栋梁,这班奸贼竟敢背着皇上行刺大人,巡滇之行归来,当上奏皇上,严惩东厂督主……”
邹应龙将手摇了几摇:“东厂督主深受皇上恩宠,我们又拿不出证据,上奏皇上仅会招来大祸,不妥不妥!”
王达道:“东厂毛贼,权势熏天,在西湖行刺大人未遂,便欺瞒浙江都指挥使伪言古大侠等人是‘钦犯’,出动兵卒,全城搜捕,滥用权限已到了毫无顾忌的地步,大人若不设法铲除东厂头目,国家……”
邹应龙制止道:“不必再说,说也无益,下官对东厂的恶行素有所闻,朝中大臣无不畏忌,但却又无可奈何,又岂是下官搬得动的?时候不早,两位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陈忠、王达告辞出来,回到房中相互叹息。
在别人面前,邹大人连东厂派人行刺都不承认,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敢坦露心胸。东厂的权势,只恐连阁老们也自叹不如。
陈忠道:“前途艰险,大人又不愿惊动地方官府,只凭我们四人,又怎能保护得了大人安全?你我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尽力而为了。王贤弟,愚兄先睡,上半夜你就辛苦一会吧。”
王达配上雁翎刀,抬个凳子出来,支在邹应龙门口坐下。
从杭州出来,两人轮流值夜,十分辛苦。
此刻,厢房门一开,汪兆雄踱了出来。
“少侠还未安歇?”王达问。
“值夜之事,把在下也算上吧。”
“不必烦劳少侠,有在下与陈兄便可,路途辛苦,少侠还是早些安歇,明日好赶路。”
汪兆雄道:“贼人人多势众,倒要十分小心,骆大哥他们也不知怎样了,要是有他们同行……”
“他们永远不会与你们同行了,人一旦进了地府,阎王老爷还能把他们放回来么?”
声音来自对面屋檐上,立着的一个黑影。
两人大吃一惊,未等王达有所动作,汪兆雄已经跃起,直朝黑影扑去。
陈忠听见有人,连忙开门出来。
王达道:“陈兄你守着,小弟去追……”
陈忠道:“不能动,小心人家调虎离山!”
陈玉珠屋里没有动静,她年龄轻,一路风霜,十分疲劳,头一挨枕,便睡了过去,哪知外面情形。
邹应龙在屋里问道:“怎么,又来了刺客?”边说边走了出来。
陈忠道:“快叫醒陈女侠,此地不能久留,赶忙上路吧!”
王达去敲陈玉珠的房门,陈玉珠慌忙提着剑出来:“咦,汪大哥呢?”
“追贼去了,我们快上路!”
“不等他?”
话才落音,天井里已落下一人,正是汪兆雄。
“贼人呢?”陈忠问,“看清是谁了么?”
“那家伙身法好快,看不清。”
“恐怕是来探消息的,我们走吧!”
五人到柜台叫醒店家,付帐牵马出店。
中秋已过,天气转寒,凉风飕飕,骑在马上赶路,颇有几分寒气。
五人一气奔出三十里,才放慢行速,让马儿喘口气。
突然,道边土坡上,“嗖嗖嗖”一连跳下几个人来,一字排开,挡在了道上。众人慌忙勒住坐骑,又听身后“嗖嗖嗖”又跳下了几人,把后路堵住。
事情明摆着,他们已无路可逃。
陈忠连忙靠近邹应龙:“大人不要下马,紧跟着在下伺机冲出。”
王达两腿一夹,手挥雁翎刀,纵马冲去。陈忠解下三节棍,大喝一声,紧跟而上。邹应龙也挥鞭赶马,跟着陈忠。陈玉珠愣了愣,也冲了过去。
王达这一冲,拦路的人便往两旁一闪,同时响起几声暴喝,几件兵刃往马身上招呼,只听马儿一声惨嘶,前蹄一跪,翻倒在地。
王达反应极快,马未倒下之际,人已离鞍,向阻路的人一刀劈去。
后面陈忠的马儿受阻,惊得希聿聿一声长嘶,高举前蹄。
一条黑影从路边蹿出,手挥钢鞭,夹着一股劲风朝陈忠击来。陈忠无奈,双手一按,跳下了马,一抖三节棍,朝对方扫去。陈玉珠娇叱一声,跃离马鞍,阻住了朝邹应龙扑过来的贼人。
汪兆雄在最后,他抽出一把铁扇,从马上一跃,骑到了邹应龙的马上,邹应龙的坐骑一惊,奋前一冲,这一下实在太突然,邹应龙双手一扬,从马上跌落下来。
汪兆雄未料到有此一着,忙抓一把却没抓住,身子却随马儿冲出几丈。
陈忠虽然与人动手,却时时注意着邹应龙,见他从马上跌落下来,连忙撇开对手,冲到他身边把他拉起来。
王达见状,拼命砍了几刀,也往邹应龙身边靠。三人一会齐,便往荒野中奔。
“还想跑掉么?”一声狞笑,三个人影一晃,堵住了去路。
陈忠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
“你给我闭上嘴,贡嘎三邪没有不敢做的事,老小子,你们像兔子一样跑得好快啊,害得爷们到处搜寻,总算逮到了你们,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认命吧,我的邹大人!”
说话的是屈忠武,一副得意的模样。
“认命吧,我的屈小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你怎么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呢?”
随着话音,山坡上已跃下一个人来。
众人一看,竟是白石。
还未答话,“嗖嗖嗖”又是几人跃下,把三邪惊得连退几步。事情突然,双方动手的人各自向己方靠拢,以弄清对方虚实。
这一照面,发现竟都是老对手。
和白石站在一起的,有骆天杰、孟霜雁、谢莹芳、丁羽、夏紫菊、古山紫、苏晨、袁翠莲、王晓燕、史豹、孙龙、尤骏、张胜。
这边沐府的爪牙有点苍二邪麻子良、麻子仪、贡嘎三邪屈忠武、欧阳永寿、程天勇、车不凡、席永良。
沐府爪牙一见对方阵容,不禁抽了口冷气,知道事情大大不妙。
陈玉珠见山主他们个个无恙,只喜得一头扑了过去,和袁翠莲搂在一起。
陈忠、王达更是高兴无比,忙扶着跌伤了腿的邹应龙靠向众豪。
这时,麻子良阴阴说道:“古山紫,你的命好大啊,居然从囚笼中逃了出来!”
古山紫道:“你错了,东厂锦衣卫的鹰爪们,并未将在下拿住,正相反,误中奸计的各位兄妹,不也一个个安然无恙么?”
欧阳永寿气得大骂:“东厂这班饭桶,连几个无名小卒也收拾不下!”
他指的是袁翠莲、苏晨等人。
邹应龙大声道:“诸位大侠,请将这批恶徒活捉,押回滇府处治,追出幕后指使之人,严加惩办!”
“叮叮叮”几声脆响,伴着点点星,使双方人众都吃了一惊。
古山紫道:“车不凡,你这追魂镖追不了魂,今日让你瞧瞧大爷的手段!”
原来,车不凡趁邹应龙说话之际,抖手打出三只追魂镖,想取他性命。古山紫早就对他有所防备,说话时也紧盯着他,故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两眼,用铜钱打截他的暗器。
古山紫话音一落,双手连扬,数十枚铜钱象飞蝗一般,形成一面网向车不凡罩去。
与此同时,谢莹芳、夏紫菊娇喝一声:“打!”母女俩各自打出三枚金竹箭。
车不凡父子以追魂镖名闻江湖,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俩手上,今日车不凡煞星高照,竟碰上了强硬的对手。
光是一个古山紫打出的暗器就够他受的,何况再加上谢莹芳母女的家传绝技金竹箭,他就是有再高的身手,也难逃此劫。
古山紫向他打出二十枚铜钱。二十枚铜钱分四拨袭到。
每一拨之间只稍差片刻,就如同一起打到一样。如果真的一起打到,别看数量不少,以车不凡的身手,尚可拼命一跃,脱出灾厄。可偏偏二十枚铜钱分成四拨,你根本不知道后三拨往哪儿打,因为第一拨打到时你正忙着闪避,又岂能判断以后几拨的方向?这四拨暗器一批接一批,打穴认穴极准,实难躲避。
就在他扬手打出四支追魂镖,击落四枚铜钱,闪过第二拨铜钱,舞起朴刀遮挡第三第四拨铜钱之际,忽觉腿上一疼,竟中了一支金竹箭,慌乱中奋起一跳,向左边闪避,人才落地,脑门上便中了一枚铜钱,陷了一个大洞,心口上又中了两枚金竹箭,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便魂游地府去了。
这个以暗器称雄的黑道枭雄,最终死在对手的暗器上,这大概也是报应吧。
车不凡一倒地,谢莹芳母女电闪跃出,两把剑直刺席永良。
古山紫、丁羽怕她们有失,双双扑向点苍二邪。骆天杰、孟霜雁、苏晨则扑向了贡嘎三邪。其余诸侠围在四方,防止贼人逃跑。
席永良匆忙应战,运起内气,施展出八卦迷魂剑法,剑随身转,身随步移,一把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挡住谢莹芳母女的进攻。
她母女报仇心切,施出青荷剑法,剑走轻灵,两支剑如青龙飞舞,灵动诡奇。
母女俩都服食过百补丸,功力有增,这一全力施展,任他席永良功力深厚、剑法绝妙,走了二十招便落了下风。
他自知今日情势不妙,战胜对方已无可能,必须伺机冲逃方为上策,于是装作力尽不支,一把剑只用来防护,再不还攻。
这边古山紫对麻子良,两人都未用兵刃。
点苍二邪掌力雄厚,从不使用兵刃,一对肉掌应敌数十年,罕逢敌手。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古山紫、丁羽,昔日的威风大大打了折扣。
古山紫决心除去二邪,一上来就使出了重手,一掌掌迫得麻子良自顾不暇。
二十招后,麻子良狂吼一声,疯虎般乱打,要与古山紫拼比内力。
他和古山紫并非第一次交手,在内力上也吃过他的亏,可是多年养成的骄横傲慢,使二邪怎么也不愿承认一个年青人在内力上能胜过自己。这就很像一只落网的飞禽,明明挣不出网去,可偏要乱扑乱飞,死不下一条心。
现在麻子良凶性大发,恨不得把古山紫撕得粉碎,只见他两爪翻飞,全是拼命打法。
古山紫运起紫星神功,以硬对硬。
“啪啪!”四掌相撞。
麻子良闷哼一声,摇摇晃晃退了两步,双脚一软,倒了下去。
麻子仪与丁羽战个子手,他与兄长麻子良性情却稍有不同,除了凶暴骄横,他比麻子良狡诈得多。当古丁二人跃出时,他便找上丁羽作对手,把古山紫留给自己的兄长。
交手中他打好了算盘,今日之局除了逃遁,休想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但是,人人都能脱身逃走么?
别人逃不逃得掉与他无关,只要有人缠住古山紫,他自信就无人再拦得住他。
那么,同来的七人中,有谁可以拦住古山紫呢?除了自己的兄长,还能有谁?
两兄弟中活出一人,恐怕只能如此。
主意打定,他貌似凶恶,其实并未出全力,他要留点力气逃走。
当麻子良与古山紫打得火起,大喝一声拼命之际,麻子仪便知道时机已到,是抽身溜走的时候了。
他深知兄长麻子良的脾性,知道他凶性发作就会与人拼命,古山紫不把他打倒就抽不开身,于是也大吼一声,向丁羽猛攻两爪,把丁羽迫得后退了一步,他立即猛提真气往山坡上跃去,人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丁羽紧赶几步,找不到人只好返回。
古山紫刚好击毙麻子良,来不及拦住麻子仪,便往贡嗄三邪过去。
孟霜雁斗的是屈忠武,交手十个回合,张胜就前来助战。苏晨则与欧阳永寿拼斗。骆天杰和程天勇交手。
贡嘎三邪的黑冰掌十分歹毒,骆天杰等人都有顾忌,纷纷以兵刃对敌。
三邪挥舞钢鞭,抽冷子以左手打出黑冰掌,妄图以掌毒击倒对方。
三邪见麻子仪逃跑,无心角斗,虚晃一鞭,抽身就逃。
古山紫截住了欧阳永寿。
欧阳永寿呼的一声,将钢鞭脱手飞出,朝古山紫胸口砸来,趁他往旁一闪之机,双掌贯注黑冰掌功,大喝一声击出。
古山紫没有料到这一着,闪避不及,匆忙间以双掌迎上,击个正着。
“啊!”欧阳水寿一声惨呼,身子倒飞一丈,砰然落地。
就在他身子未落下之际,屈忠武的钢鞭已脱手飞出,朝古山紫后背袭到,人也如欧阳永寿一般,腾身而起击出双掌。
这是瞬间接连发生的事,古山紫纵然身手高绝,也不能连续闪避两个高手的袭击。
他双掌齐出迎击欧阳永寿,四掌相交时钢鞭已经袭到。危急中他尽力一个转身,钢鞭擦肩而过,但钢鞭后面紧追而来的屈忠武,双掌已到胸前,击个正着。
“砰!”
古山紫被击退了五步才算站稳,口里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屈忠武被古山紫的紫星神功反震,踉踉跄跄退了五步,也喷出了一口血。
屈忠武刚站稳,面前已落下一人,一剑朝他背心刺来。
与此同时,另一人从侧方攻出一剑,刺他肋下。
这两剑疾如闪电,他内腑已受重伤,哪里还能闪开,直把他刺了个透心,惨呼一声,往后倒下。
孟霜雁狠狠骂道:“你也有今日!”
她学骆天杰的样,在尸身上擦干净剑,对他说:“天杰快去看古兄弟。”
席永良力敌谢莹芳、夏紫菊本已不支,见同来的六人,四死两逃,心下不禁慌作一团,自知今日难以活命,不如使出最后一着,保全性命要紧。
他连挡几剑,大声道:“住手,在下有话要说!”
谢莹芳收式停住:“什么话?”
席永良道:“你们如果今日放过我,我就把骷髅金剑的秘密说出。”
这话使众人都感到意外。
丁羽道:“骷髅金剑已被官宏峰之女盗去,你说不说都与我们无干。”
“那把金剑是假的,你们若放了我,我就把真剑的藏处说出来,你们便可得到此剑。”
汪兆雄道:“真的么?好,今日放过你,你快说出真剑藏处!”
席永良道:“你们这么多人,到底谁做得了主?你说的话算数么?”
谢莹芳、丁羽还未开口,汪兆雄就答了话:“我们侠义道的人,谁都可以做主!你就快快说出藏剑之地来吧!”
众侠面面相觑,一时无法开口。
谢莹芳心中哪里愿意,她好不容易才截住此贼,又有众侠环伺在侧,席永良纵然插上双翅,也难逃一命。
可是,汪兆雄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与大家站在一方,与鹰爪苦斗,他既然开出了口,又怎好推翻他的话,让他当众扫脸呢?
再说杀不杀席永良,毕竟只是她夏家的事,武林秘宝骷髅金剑在江湖盛传数十年,又有谁不关心此宝呢?
又岂能怪汪兆雄的心思?
她咬紧银牙,一字一句道:“不错,汪少侠的话可以算数,放过今日,我们母女仍然找得到你,夏家的仇不论拖到哪一天,不报誓不为人!”
夏紫菊在母亲停手后,便赶紧去探视古山紫,只见他虚汗淋漓,虚弱地躺在地上,骆天杰和四卫士正焦急地守护着他。
其余诸侠怕席永良逃遁,团团将他围住。
汪兆雄和娘亲的话,她听得真切,但一颗心早巳系向古山紫身上,慌急之情使她乱了方寸,反正报仇大事有母亲做主,她也无心去插话,只是望着古山紫流泪。
谢莹芳的话使丁羽感到意外,也使其他人感到惊诧。一把金剑算什么?武林秘籍又怎么了?杀夫之仇岂能被一本秘籍延误?
但汪兆雄少不更事,已经把话说出口,叫她又怎能再持异议呢?她的为人,使袁翠莲等人甚为敬佩。
席永良见谢莹芳已然答应,心中不禁大喜,忙道:“好,你是侠义道中人,想必言而有信,我现在将骷髅金剑的藏匿处告诉你们。此剑的伪品很多,官宏峰从我那儿盗去的正是一把假剑,像这样的假货,在我手中的就有十来把,就连夏文杰从村民手中买到的那把,也都是假的……”
“少废话,真的在哪里?”汪兆雄一跃而前,离席永良只有五尺近。
“真的么?它并不在我手中。”
“你!死到临头还敢耍弄人……”
“慢,听我把话说完。若此剑真在我手中,我岂不练成了七宝伏虎功?练成了此功,你们纵然人多,也只怕挡不住我的来去。我只想向你们说明,你们手上的金剑也是假的……”
“住口,你又怎知是假的?”
“这很容易识别,你们那把金剑上,有没有一首偈语?刀非刀,剑非剑……”
谢莹芳道:“不错,有此一偈。”
席永良道:“这就对了,凡刻有此偈语的,都是假剑,而真剑上是没有的,世上把这首偈语琢磨来琢磨去,挖空心思,费尽心力,终究悟不透其中奥秘。其实,后两句不是这样说么?人非人,算了,不必念完,反正这句偈语不过是说了西门羽的外号而已,那就是一个‘魔’字,舍此还有它吗?”
丁羽暗想,他的话有道理,但恶煞星厉万龙不是说过,只要悟出这首偈语,就能揭秘。于是,他把这意思说了。
席永良道:“厉万龙的话可能是真,但当年西门羽独来独往,从未听说与什么人亲近过,即使和一些认识的同辈偶尔相处,也只是泛泛之交,他决不会说出真话。席某人花了一二十年的光阴,拼命追寻骷髅金剑的下落,只要听到一点消息,不惜走多远的路也要去追踪,因而收集十几把小金剑,这些小金剑并非旁人仿造,全都是西门羽叫一个金匠铸造的。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碰到替西门羽铸金剑匠人的儿子,无意中透露出这个秘密。由此,我得出结果,西门羽愚弄后人,他的七宝伏虎功早随他进了坟墓。我耗费了最宝贵的年月,去探寻根本就不存于世上的东西,到我醒悟时,还能追回过去的光阴么?我今日迫不得已,说了真话,否则,我要让你们,还有那些沉溺于寻找秘籍的傻瓜蛋们,去继续做他们的美梦。让你们和他们也白白耗费光阴,千里奔波,到头来一场空,不仅秘籍找不到,就连自身的武功也撂下。要不然,光我一人上当,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么?那官宏峰如痴如醉,自称练成了七宝伏虎功,哈哈哈,当年我也是有意把金剑让他窃去的,想不到……”
“住口!”丁羽喝道,“你这人心术不正,夺宝杀友,罪该万死,今日且放过你,明日定取你首级,还不快滚!”
席永良恨恨看他一眼,转身欲走。离他不过五尺距离的汪兆雄突然发难,一指点在他的后心上。
“啊呀……”席永良怪叫一声,扑倒在地。
丁羽大惊:“汪少侠你……”
他的举动,令众侠瞠目。
汪兆雄不慌不忙道:“丁前辈,在下此举并未违约。在下答应今日放过他,条件是说出金剑下落,他并未说出下落,只说了半天真假,与在下答应他的条件不符,此乃其一,此外,这人乃武当叛逆,武当与少林素来交好,武当掌门曾有密信传与家师,请少林协助武当除此叛逆。对于这种十恶不赦之人,又何必拘泥于信义?信义只能对君子而言。其三他是谢前辈的大仇人,怎能因在下一言而放过此贼,若被他遁去,天下之大,又到何处去追寻?这不给谢前辈母女造成终身遗憾么?既然是在下答应他条件的,就由在下出头了结此事,言而无信也好,出尔反尔也好,都由在下承担!”
一席话,说得丁、谢二人哑口无言。
其余众侠,也都无话可说。
陈玉珠却叫道:“说得对啊,这该死的逆贼不除,还放他去害人么?”
“不错,席永良的确该死!”白石也叫道。
袁翠莲道:“对这种人不必有那么多的顾忌,汪大侠干得好!”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对席永良的死似乎再无异议。
谢莹芳叫过夏紫菊双双跪下,丁羽也跪在他们身边,向夏文杰在天之灵祷祝。
此刻,古山紫已缓过气来,打起盘脚运功疗伤,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听得清清楚楚。
等他运功醒来,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睁眼一看,谢莹芳母女和丁羽在守候着他,见他醒来,忙问他伤好了没有。
古山紫道:“黑冰掌果然厉害,若不是服食过百补丸,还真有些麻烦呢,现在寒毒已祛尽,已经无碍,倒叫两位前辈与菊妹挂心了。”
夏紫菊道:“果真好了?”
古山紫道:“放心,决无半点毒剩下。”
谢莹芳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丁羽道:“他们已护送邹大人先走,我们这就去追赶他们。”
四人骑上马儿,奔出一里,就见四卫士守在道边。
古山紫一惊:“噫,又出了什么事了”
史豹道:“无事,我弟兄在等侯古贤弟。”
四人的忠心,叫古山紫无言以对。
谢莹芳小声对丁羽道:“有他们四人跟随山紫,我也放下不少心。”
八人纵马奔驰,追赶邹应龙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