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继续求道:“胖爷,您背我这一回,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赶明儿个回了北京,我给您当牛做马,上香敬茶!”
胖子啐道:“呸,会说人话吗?你见过给活人上香的?”说完背着包跑得远了。
大金牙慌了,又转过头来对我喊道:“胡爷,您可不能不管我死活啊!”
我赶紧装作没看见,对雪梨杨说:“快走,胖子背着大金牙,跑得跟长了膀子似的!”
大金牙一看没辙了,谁都指望不上,不得不拼了命跑起来。
四个人在沙漠中越跑越吃力,吃饱了沙子喝饱了风,那也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到沙坂下方,才发现这个沙坂比在远处看要高很多,三丈有余的一个斜坡,齐整异常。此时情况紧迫,众人不及细看,奋力登上沙坂,远处沙尘卷起的黄云正在迅速逼近。
众人在沙坂上往周围一看,心头均是一震!这沙坂竟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形沙山,如同飞碟降落后留下的痕迹,整齐巨大得让人感到诡异。整个圆环仅在正南方有一个缺口,相对比较齐整,西北方则有一个很大的豁口,想来应该是被风沙破坏所致。放眼望去,沙坂中尽是平整的黄沙,好像一个盛满了黄沙的大圆盘一样。
胖子登高望远,见形势开阔,胸襟爽朗,于是一手叉腰,一手举高,摆出一副首长派头,正待作势指点江山,怎知一脚踩到了反斜面上,立足不稳,顺着沙坂滚了下去,这一滚就收不住势,直接滚到了沙坂底部。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个人就突然不见了。我大吃一惊,沙盘中除了沙子就是沙子,什么也没有,胖子被大沙盘吞掉了不成?
我和雪梨杨、大金牙三人都惊呆了,如果说这巨大的沙环将胖子吃了,那也吃得太快了,怎么连个骨头也不吐?胖子是什么人,他上山下乡革过命,改革开放分过赃,专注吹牛逼三十年,从来都是他占便宜没吃过半点亏的主儿,怎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我和胖子从来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撒尿都往一个坑儿撒,胖子要是死了,我是不是该难过一下呢?好歹该有个表示不是?
按说我是该难过,可一时半会儿在思想感情上还酝酿不出这个情绪,因为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太突然、太出乎意料、太不可理解、太难以置信了!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冲下去把胖子从流沙中挖出来,他人胖耗氧量也大,一时半刻还憋不死,埋时间长了可不好说。
没等我下去,大金牙突然抱着我的腿,他鬼哭狼嚎,大放悲伤:“胡爷,胖爷没了!你说咱哥儿仨好不容易捏到一块堆儿,还都挺对脾气的,这还没发上财呢,他怎么说没就没啦!再说,他包里还有我两壶水呐!这不坑人吗这不!”
我一把推开大金牙,得赶紧下去把胖子掏出来看个究竟。
雪梨杨也十分吃惊,但她一贯冷静,一抬手将我拦住,先扔了一个背包下去。背包滚落下去,并未被流沙吞没。雪梨杨一指背包掉落的位置,我明白她的意思是那个地方可以落脚,当即提了一口气,从沙坂上滑了下去。
雪梨杨和大金牙也从后面跟了上来,站住脚步,定睛一看,背包旁边的沙子上有一个大窟窿,两边细沙不住地往下滑落。我们这才明白,下面不是流沙,而是一层沙壳,胖子从上面滚下来,将沙壳砸了个洞,直接掉了下去。我忙从背包中取出冷烟火信号烛,划亮了往洞下一扔,洞中立马亮了起来,只见胖子四仰八叉地摔在下面,洞口的沙子落下去已将他埋了一半。
我急忙用飞虎爪顺着洞口下去,伸手将被沙子埋住的胖子拽得半坐而起。只见胖子口鼻中全是沙子,话也说不出,仅有两个眼睛对我乱眨。
此时大金牙还在上面哭嚎,“哎哟,我的胖爷啊,你死得太冤啦!你冤过武穆风波亭,惨过窦娥六月雪啊,叹英雄……生离死别……遭危难……”
胖子使劲吐了吐嘴里的沙子:“怎么还他妈唱上了?”
我见胖子没有大碍,觉得腿都软了,顺势坐在了沙地上,又想看看这巨大的圆形沙环是个什么地方,何以砸出这么大一个洞?
还没等我往周围看,胖子忽然说:“老胡你怎么背了个大姐啊,你想学雷锋?”
胖子掉下来的这个洞窟深约丈许,四壁都是土坯,由于封闭了很久,空气并不流动,致使晦气淤积,刚一进去呛得人睁不开眼,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味儿,风从上方吹下来也散不尽。我以为胖子掉下来之后摔蒙了,说什么我背了一个老大娘,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不免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看,只见在我后边,真有一个贵妇正襟危坐,面部近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血管纹路,只不过血液呈现暗紫黑色,服饰鲜明,穿得红是红,绿是绿,头上有驼绒毡帽,配以鸟羽头饰,脚下是一双紫黑色长靴。
贵妇端坐在土坯墙下,双目空洞,看来不是活人。我用手一碰,女尸就顺着土坯墙倒了下去,身上华美鲜艳的衣服转眼变成灰色。而在这个贵妇干尸的侧面,还有两个小孩,似乎是她的孩子,也变成了干尸,但从服饰上看不出具体是哪朝哪代。
我觉得十分意外,流沙之下为什么会有古尸?胖子掉进了一个墓室?
胖子:“真该胖爷我吃倒斗这碗饭,摔一跤都能掉进土窑儿。”
我心想:“这是古墓吗?按说这大小结构都和墓室相近,但是这些死人怎么都坐着,没有棺椁?”
大金牙见我们半天不上去,又听我们说下边是什么墓室,赶紧下来看个究竟,雪梨杨出于好奇,她也随后下了墓室。大金牙一下来,就给胖子请安:“胖爷,您平安无事吧?”
我和雪梨杨没心思听他们在一边胡扯,打开手电筒,往四下查看。我们掉进来的空间比较大,还有个土炕,应该是主室。隔壁还有两个小一点的侧室,其中一个一进门,就可以见到门口趴着一个干尸,身上穿着粗麻布的衣服,没有那位贵妇和两个小孩这么讲究,应该是个仆人之类的,好像正在往外爬。
胖子也觉着不对,他说:“我进过那么多古墓,可没见哪个粽子窝是这格局!你们瞅瞅,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还有旁边这木箱子,里边还放着衣服呢,明器真够全乎的!”
我一看还真是,木箱里还叠放着整整齐齐的丝绸衣物,色彩鲜艳,可在看到的同时,色彩又迅速转灰。
大金牙东嗅嗅西嗅嗅,说道:“锅碗瓢盆一样不少,就是没几样值钱的。”
我往他面朝的方向看了看,那边是摆了几件彩绘的陶器和瓦罐,不过瓦罐里的谷物一碰即碎。
墓葬之俗,讲究事死如事生,墓主人生前的起居所用,同样会放在墓室里供鬼使用。墓室中不置棺椁,这情况并不是没有。这可能和坎儿沟的西夏墓葬群一样,也是一个墓室。
我正胡思乱想,但听得外面风如潮涌,如同鬼门大开,无数孤魂饿鬼蜂拥而至,众人就知道风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