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与蓁蓁进入防空洞搜索的过程中,先是用于返回洞外的绳子无故着火,随后更受到藏镜鬼袭击,最后连挂在洞壁的煤油灯也被藏镜鬼打翻,致使我们陷身于漆黑之中。对于不熟识洞内环境的我们来说,要在这种情况下逃脱藏镜鬼的追击,并寻找出路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幸运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失踪多时的小相突然现身。虽然防空洞内漆黑一团,我并未能看见他的身影,但能听见这把熟识的声音已让我欣喜若狂。
“相溪望,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偷!我没惹你,可你不仅偷走我的圣剑,还一而再地坏我好事,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你!”
藏镜鬼愤怒的咆哮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震耳欲聋的声浪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不知道她跟小相有何恩怨,只知道不立刻逃离防空洞,肯定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于是便示意蓁蓁扶着我往小相的方向逃走。
然而在这生死关头,蓁蓁却停下了脚步,迟疑问道:“他能相信吗?”
倘若平时蓁蓁这样问我,我一定会教训她一顿。小相是曾经跟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知多少次从死神身边把我救回来。要是他也不能相信,那还有谁能相信?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可没时间能让我浪费,于是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以坚定的语气说:“相信我,小相绝对不会害我们。”
“但是……”她虽然有刹那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小相,或者说是相信我,扶着我迅速往小相的方向走。
在黑暗之中,眼睛的功能几乎完全丧失,除了的声音之外,我能依靠的就只有身体的触感。因此,我把手臂尽量往前伸,一方面为了探索前方的状况,另一方面则为了尽快“抓住”小相。
虽然知道小相就在前方,但到现时为止也只是听见他的声音而已,我希望能尽早确认他的存在,同时也害怕他会再次不知所踪。可是,跟蓁蓁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后,我所能触及的仍只是无尽的黑暗。
身后再次传来藏镜鬼的咆哮,我们不由加快脚步。突然,我摸到坚硬而冰冷的东西,马上意识到已到了通道尽头,身前是冰冷的洞壁。奇怪了,都已经走到尽头,小相怎么不在这里?难道他又再不辞而别?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全都跑不掉!”藏镜鬼的咆哮充分表达了她的愤怒,令人胆战心寒的怒火充斥洞内每一个角落。
我们必须立刻逃走,稍有迟疑便会死在藏镜鬼的鬼爪之下,成为她的鬼奴仆。可是,该往那里逃呢?防空洞就像一个地下迷宫,进来时因为系着绳子,所以没刻意记下路线。现在为避免被藏镜鬼发现我们的位置,又不能打开手电筒,要迅速离开谈何容易。
就算是自己熟识的居所,深夜停电的时候,要摸索到门口也很容易被杂物绊倒,更何况我们现在身处的是陌生环境。以现在的情况要找到出路,就算不用十天半月,至少也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可是,藏镜鬼绝对不会让我们慢条斯理地寻找出路。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小相的声音再度响起:“阿慕,这边,跟着我!”
听见小相的声音,悬在半空的心立刻就稳下来,我就知道他不会把我丢下,不管我的死活。他的声音从左则的通道传过来,应该是先我们一步,走到下一个路口。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跟我们一块走,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等逃到洞外再慢慢问他也不迟。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能否逃过藏镜鬼的追击。
蓁蓁扶着我跟随小相的声音,走进左则的通道,身后立刻响起可怕的破风声,接着是一声细微,类似打碎玻璃的声响。我想大概是藏镜鬼对我们的袭击落空,把鬼爪刺在坚硬的洞壁上,这声音或许是她的爪子折断时发出。
难道,她的鬼爪是用玻璃做的?
我现在可没闲情逸致研究藏镜鬼的身体构造,趁着身体的痛楚渐渐消退,咬紧牙关跟蓁蓁使劲地往前跑。
小相虽然一再给我们指引,但始终跟我们保持一段距离。还好这对我们的逃走并没有多少耽误,经历近半小时的逃跑后,我们终于逃出如迷宫一样的防空洞。
逃离漆黑的地底世界,再次沐浴于月色之下的感觉真好,犹如重获新生。不过,我可没时间为这份重生的喜悦而感慨,虽然已逃离防空洞,但这附近仍属藏镜鬼的活动范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然而,当我想跑的时候,却没看见比我们先出来的小相,不由往四处张望,并大叫他的名字。
蓁蓁突然拉了我一下,往远处一指,小声说:“他在那里。”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向,发现一个熟识的身影躲藏于榕树后。虽然月色并不明亮,虽然榕树跟我们有些距离,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小相。
“小相,快跟我们一块走,藏镜鬼随时会追出来。”我蹒跚地走向榕树。
“别过来!”他的语气非常严肃,致使我愕然地停下脚步,他又说:“你们可以放心,藏镜鬼行事藏头露尾,不会追出来。”
“你跟藏镜鬼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会说你偷她的东西呢?”我皱眉问道。
他冷漠回应:“阿慕,我跟她之间的恩怨,你最好别管。”
“那我们先别管她,见华跟悦桐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现在一起去找她们吧!”我再次向前举步。
“阿慕,别过来!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办,暂时不能跟你们一起,也不能跟见华和悦桐见面。”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大有绝不作半点让步的意思。
我突然觉得很生气,冲他叫骂:“靠!对你来说,还有比见华跟悦桐更重要的事吗?你可知道这两年来,她们为你吃了多少苦头,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就连见她们一面也不愿意?”
“阿慕,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他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在他失踪的两年里,为了打听他的下落,我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办法。如今他就在眼前,我当然不会如此轻易便放他走,立刻冲他大吼:“站住!相溪望,你涉嫌跟王村蔡家五名小孩的死有关,我现在要拘捕你,你要是逃走,我就立刻发通缉令!”
面对我的恐吓,他的表现一如既往,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连头也没回,只是平静地说:“给你们绳子的卢永志,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们要多提防他。”言尽,人已悄然隐没于树影之中——他走了。
我看着阴暗的树影,良久也未发一言。在这两年间,我曾多次想像跟小相重逢时的情景,但却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这样。他于黑暗中出现,又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地离开。
我到底该怎样跟见华及悦桐交代这件事呢?或者说,我是否该告诉她们,我终于找到小相,但却没能留住他?
“真的要通缉他吗?”蓁蓁的语气极其温柔,跟平日的粗鲁大相径庭,或许她亦能感受到我心中那份失落与迷茫。
我轻轻摇头:“他很聪明,知道我不可能通缉他。现有证据只能证明,王村五姐弟失踪当日他曾进入防空洞,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跟此事有关。而且证据的提供者是一名七岁的小孩,这证据本身就不牢靠。在公在私,老大也不可能批出通缉令。”
“现在怎么办,我们该往那个方向调查?”她露出困惑的神色。
我苦笑道:“小相刚才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
“你说卢老师?”她眼中闪现一丝疑虑,沉默片刻后又道:“你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相信?”我觉得她这个问题非常愚蠢。
她又再沉默,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憋在心中的话:“你能确定他就是你所认识小相吗?”
她这句话让我感到莫名其妙,虽然刚才小相一直刻意跟我们保持距离,但我绝对不会认错这个曾与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然而,在我准备反驳的时候,她又说:“两年了,他已经失踪了两年。在这两年间他去过那里,做过些什么,你完全不知道。之前他把另一宗案子的证物,那半截叫仁孝的古剑偷走,现在又牵涉到王村五名小孩的命案当中。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他?”
蓁蓁的质疑并非全无道理,两年前小相失踪时,牵涉命案的重要证物古剑坤阖亦不知所踪。刚才他在防空洞内出现,藏镜鬼随即勃然大怒,骂他是偷走圣剑小偷。还有剑钦曾提及王村五姐弟失踪当日,他从防空洞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截铁片……
无数画面于脑海中闪现,这些画面虽然杂乱无章,但都一同指向小相,不由使我陷入混乱之中。他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他刚才说有苦衷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思绪虽然极其混乱,但我还是坚信小相不会作奸犯科,便跟蓁蓁说:“我相信他,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你认识的小相会丢下自己体弱多病的妹妹不管?你认识的小相会一言不发就人间蒸发,两年也不跟任何亲友联络?你认识的小相会从**手中偷走证物?”蓁蓁一连串追问让我哑口无言。
事实或许正如她所言,小相变了,变得非常陌生,他已经不再是我熟识的好兄弟。虽然他给我指引了调查方向,但他本身也牵涉本案当中,难保他不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而把我们引导到错误的方向。
我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暂时放下私人感情,以理性思考当下的问题。
小相并不笨。
他不但不笨,而且非常聪明。
我们加入警队时曾进行智商测试,他以160的高分傲视群雄,足足比我高出20分。以他的智商,就算真的想扰乱我们的视线,也不会随便诬蔑一个跟本案毫无关系的人。倘若卢老师品行端正,没任何可疑之处,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他的意图,并因此而不再信任他。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因此,就算他有意扰乱我们的视线,也会指引我们去调查一个涉及本案,又或者暗中做了不少坏事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卢老师。这样不但能花费我们更多时间,而且也不至于会怀疑他的诚信,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充其量只是没把实事的全部说出来。
锁定卢老师的嫌疑后,我突然想起那根被点燃的绳子。我们进防空洞搜索,就只有卢老师一个人知道。他给我们的绳子沾有油污,声称是自己不小心打翻油瓶所致。但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油污跟绳子被烧断有直接关系,若不是沾有油污,绳子被点燃后很容易便会熄灭。就算绳子被烧断,我们仍能凭着剩余的部分,返回接近洞穴出口的地方。但沾上油污后,绳子便会不断燃烧,直到整根烧成灰烬。
倘若绳子上的油污,是卢老师故意淋上去,那么点燃绳子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有了这个想法后,一切便阔然开朗。虽然不知道卢老师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但我有信心能从他口中找到答案。然而,正当我准备跟蓁蓁到小学找卢老师问个明白时,突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于黑暗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