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手又把那资料夹翻开给我们看,这里夹着几张图片,我和杜兴凑过去瞧了瞧。刚看一眼,我心里就有点儿堵,杜兴更是闷哼一声。照片中是阴公子的尸体,只是把头部特写特殊处理了。之前我在现场看到过,伤口处血肉模糊一片,这次处理后,伤口变得特别清晰,而且那凹进去的地方还被染了颜色以便对比。
刘千手指着伤口跟我们说:“这里被法医专家分析过,看似撞出来的,其实是被小铜锤之类的东西砸伤造成的,而且这种铜锤的顶部还是特制的。”杜兴捏着拳头不说话,我是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锤王多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他依旧逍遥法外,要为阴公子报仇,不好办。
其实我还有很多疑问的地方想跟刘千手聊聊,可我还没来得及问,走廊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个警员急三火四地往刘千手办公室里冲。我发现了,这世上二货真不少,刘千手这个大活人坐在我们办公室,他竟看也不看。我急忙喊了一句,还打手势说刘头儿在我们这儿。
那警员又跑回来,指着楼下说:“审讯室出了点儿问题,刘探长你最好过去看看。”我们都对这次审讯很重视,刘千手手上还剩半支烟呢,也不抽了,丢在烟灰缸转身就走。他还想着我和杜兴,来了一句:“你俩不用急,吃完再说。”我一看这状况,知道我这疑问今天是甭想问出结果了。我和杜兴又急着吃了几口,算把这夜宵草草了事,一同往审讯室那儿赶。
我俩跟刘千手是前后脚赶去的,相差不到几分钟,但趁这时间,刘千手就把问题处理完了,他站在走廊里,抱着胸待着。我发现个事儿,他袖子上有血,我估摸着刚才审讯室里是用刑了,刘千手过去劝劝啥的,真不知道是那哥儿四个中谁这么点儿背,挨了打。
我和杜兴本来想陪陪刘千手,但被他强行劝回去了。他跟我们说:“多睡会儿保持体力,随时可能行动。”我懂他意思,我们这叫随时待命,只要有人松口,那就得即刻出发抓其他嫌疑人去。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方便,我跟杜兴提前去了枪库,把枪领出来,甚至为了让刘千手找我俩方便,我俩就在办公室趴桌子上睡起来。
大约在破晓时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刘千手大着嗓门在走廊里喊开了:“有线索,全体出发。”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站起来就走。我觉得我已经够迅速的了,但杜兴比我更快,他早就蹿到门口去了。我们在楼梯口处与刘千手会合,一同往下赶,这次走得很急,全都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往下跑。
这期间我问了一句“啥线索”,刘千手说:“知道内鬼是谁了。”我一时间心里有点儿小激动也有点儿好奇,又问了句:“谁?”之前我在心里猜过几个人,但刘千手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甚至我失神下差点儿一个踉跄滚下去。他告诉我,内鬼竟然是王根生。我惊讶之中有点儿不信,甚至都有种问第二遍的冲动,可理智上告诉我,我没听错。
王根生,那个一直被我当作哥们儿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潜伏得这么深。真看不出来,他有这么好的身手,能把余兆轩杀掉,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我家。我想想就后怕。不过这么一来,有一件事倒是能说过去了,他以前是二探组的,那一晚去普陀山鬼庙,他却装出一副样来,其实不就是演戏吗。当时的他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而且他一定跟江氏兄弟的关系都不错,这才刻意回避一下。
刘千手想得周全,下楼时还趁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让综合大队留守人员赶紧联系相关部门,密切监视车站与高速路口,还要把王根生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全部冻结。我们都知道王根生的家在哪儿,一共两辆警车,往他家飞奔。不过我们也明白,王根生不可能是傻子,这时候不会笨得仍躲在家里。
我们抱着悲观的态度到了他家门前,我发现我们连开锁都省了,他家门露个缝,根本就没关严。我们进去后发现,这屋子乱得可以,但不是那种自然乱,很明显是有人走得匆忙,折腾出来的。刘千手让大家稳住,又分配任务,分区分片地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物证或线索。
不到5分钟,冷青先喊了一句“有发现”。他搜的是卧室,我们仨全跑过去看。冷青正蹲在一个角落里,这里地板上有个暗格,已经被打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把小锤子。抛开这个案子不谈,我第一眼看到这锤子时,真想赞一句,好漂亮,好精致。也就20厘米的长度,锤柄上雕刻着纹路,锤头闪闪发光,还镶着一圈圈的金花,只是再凑近细瞧后,我发现锤头上沾着干枯的血迹。
这一个物证就足够了,我觉得王根生是内鬼的说法是板上钉钉了。这时候又有人喊了句“有发现”,是在门厅那里,我们又都出去看。这次的线索不太明显,要不是那警员细心,真可能忽略掉。在墙面偏下的地方,刻了一个图案。我们都蹲下身。其他警员看着都一脸不解,纷纷猜测是什么意思,可我心里惊讶极了。
这图案,跟刘千手左胸上的那个文身几乎一模一样。本来刘头儿的神秘够让我头疼的了,这王根生家怎么也有这东西?我心说难道他跟刘千手的神秘还有什么联系吗?不得不说我有点儿自私,用稍有警惕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刘千手。刘千手现在的表情很木,他也不理我,盯着那图案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对其他警员的猜测也不理不睬。只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我能感觉出来,刘千手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虽然短暂,但还是被我留意看到了。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打破了现在的气氛。是刘千手的电话,他摸着兜儿把电话拿出来。我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摁了扩音键接听了电话,这下好,我们所有人都能听到。电话是警局调度打来的:“刘探长,高速路口,半小时前发现可疑人物,按外貌特征的描述,应该是王根生。”高速!我心说这爷们儿行啊,真想跑路啊。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不管他逃到哪儿了,赶紧追。可还没等我们行动,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一个事:“火车站那边也有情报,有人买票时很古怪,按描述跟王根生相符。”
我一下纠结了,心说这两个地方可是一南一北,都出现可疑人物了,我们先顾哪头好?不过这次有个好处,我们一共来了两辆警车,分工追踪倒也可以。刘千手也是这样下命令的,我们仨开一辆车去高速,其他人去火车站。这次杜兴开车,刘千手坐副驾驶,我老实地躲在后面。杜兴可是有名的急先锋,不用说,车速特别快。这一路上我们都没咋说话,可等快到高速路口时,刘千手的电话又响了。他依然用扩音键,在对方还没说之前,我心里就犯嘀咕,心说不会又有王根生的消息了吧?这哥们儿是不是属孙悟空的,一下能有这么多分身。
但这次电话内容不是王根生的了,而且很可悲。对方告诉我们,据外市警局的消息,阿豹死于家中,初步调查,是被钝器击打致死的。我和杜兴都跟阿豹有感情,我是愣住了,心里一揪一揪的,杜兴的反应更大,甚至都影响到开车了。刘千手当然没我俩这么敏感,还让我们稳住,尤其是杜兴,务必冷静下来。杜兴真有一套,使劲儿深呼吸几口气后,就把狂暴劲儿强行压了下去,只是在嘴里念叨一句:“问天,你个兔崽子,咱俩没完。”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别看我不是锤王问天的对手,但他造的孽太深了,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用枪把他崩了。我这么狠狠地想着时,猛然间杜兴来了个急刹车,这力道让我的脸直接贴到车座上了。如果是刚认识杜兴,只了解他表面的话,我保准以为是他耍脾气呢,但接触久了我了解他这个人,这急刹车绝不是意气用事。我没多问,顺着往前看了看,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杜兴急刹车的。
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敏感位置,本来这里道路挺宽敞的,但临时修路,对面那条道全被封上了,而我们这边只是个双排道,有一辆面冲我们的大卡车居中把路给占上了。这卡车就静静地停着,我隐隐能看到,驾驶座上还坐了个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烟,只是长什么样瞧不清。
我和刘千手盯着那卡车瞧着,杜兴则把眼光放在路面上。这样拖了一小会儿后,杜兴摇摇头先开口说:“不行,这卡车停得太不是地方了,咱们根本挤不过去。”刘千手本来想下车跟对面司机交谈一番,但他手刚摸到车把手时又犹豫上了。我也及时劝了一句,对面司机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我们别急着往那边靠。刘千手又伸手摁着方向盘上的喇叭,算给对面司机一个提醒,杜兴也配合着打了几下闪灯。
开卡车的是老手,不可能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可突然间,他也把卡车车灯打开了。这车灯绝对是改装过的,光束特别强,晃在我眼睛上,一时间都让我有些天旋地转,就好像冷不丁裸眼看太阳一样。我急忙闭上眼睛,甚至还伸手抹了一下刚淌出的眼泪。杜兴和刘千手跟我差不多,全都不习惯地伸手挡在眼前,杜兴还骂了一句“他娘的”。
这还没完,卡车灯持续晃着我们,司机还吱吱打火,把车启动了。我一下有个极其恐怖的想法,心说这司机要是趁空把车开过来,岂不是很容易地就把我们碾死了?我叫着杜兴,让他快点儿想招把车开走。可杜兴眼睛睁不开,怎么开车?刘千手有招,让我们别慌,他还一伸手把副驾驶的抽屉打开了。这警车以前我也开过,知道抽屉里根本没有啥,最多偶尔能看到一个空了的烟盒吧,可这次邪门,刘千手从里面拿出三副墨镜来。我挺纳闷,但随即释然,心说这一定是刘头儿提前放进去的,没想到他还能神机妙算,知道我们今天需要这玩意儿。我们仨急忙抢着把墨镜分了,这墨镜款式不一样,镜片也分大小。杜兴和刘千手都把大镜片的抢去了,我比较点背,拿了一个小镜片的,还是个女款的。但这时候谁计较这个,我慌忙把它戴上,虽然镜片小有点儿遮不住那强光,我眯着眼睛勉强凑合。
真如我所料,那卡车开始慢慢加速,向我们开来。我对杜兴建议,快点儿原地调头,我们好抓紧时间甩开这卡车。这路稍微有些窄,杜兴左右看看,说调头费劲,他又一挂倒车挡,让车吱吱快速后退起来。我趁空往后瞧了瞧,我们正处在这段维修公路的中间地带,离出口不到100米,杜兴要是先倒车等出了这段路再调头,也是个明智之举。
坏就坏在这时候,我们身后又出现两辆卡车,还飞速往这边奔。这不是好现象,甚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三辆卡车是有预谋的,想把我们弄死在这里。我有点儿着急了,相比之下,我们这警车什么都不是,硬碰硬地撞在一起,根本讨不到好。而且看那架势,杜兴倒车根本就倒不出去。刘千手也急了,把车窗迅速摇下来,对着卡车砰砰打了几枪。他一点儿后手都没留,子弹打得也准,正好打在司机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本来我看得心里一喜,以为这司机逃不过去了,可谁能想到,那挡风玻璃竟一点儿事都没有,子弹射不进去。我第一反应是,玻璃防弹。这么一来,我们彻底被动了,有种困兽的感觉。
我有种悲观感,突然觉得死神离我们仨是如此之近。但我没放弃求生,对杜兴说:“咱们弃车逃吧。”杜兴没理会我,他的举动也有点儿怪,一直望着路边。路边都是土坡,土坡还有点儿陡,要我看少说有40度角。杜兴“哼”了一声,跟我和刘千手说:“他娘的都坐稳了,咱们赌一把。”我隐隐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但这想法忒大胆了,我的心不由得怦怦乱跳起来。
他来个急刹车,又正面向卡车冲了过去。我发现杜兴真猛,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不断换挡加速,等距离差不多时,他一打方向盘,向土坡上冲了过去。这就是轿车的优点,灵活性强。我们这辆警车倾斜着跟卡车交错而过,只是它走的是路,我们走的是斜着的土坡。这真是赌,要是车速没快到一定程度,警车很有可能翻下来,而且要是这坡上稍有点儿坎,这车就很可能斜着飞出去。
我有些愣神,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刘千手倒没闲着,在我们与卡车擦肩而过时,他拿枪对着卡车的轮胎砰砰打上了。这一连串子弹就是在撞大运,可我们运气好,有一发子弹正好打在关键地方,卡车车胎砰的一声炸了。那卡车也一下失去平衡,在惯性的带动下,狠狠向土坡撞去。等我们的警车安然回到路面时,那卡车已经停下来了,静静地停在那儿冒着烟,有种死一般的寂静。
按说我们逃过围堵,可以就此逃走,但我们仨谁也没开口提这个,全都把枪拿了出来,一同下了车。另外两辆卡车被这个报废的卡车挡着,根本撞不过来,就很有默契地停在路边。这是一个信号,这俩卡车司机没逃跑,说明他们不怕我们,甚至极有可能带着枪械。我们仨没急着凑过去,反倒聚在警车后面,想以静制动。
按惯例,这时候我们该吆喝一嗓子,让对方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但现在这吆喝就省省吧,对面那俩司机绝不是善茬儿,不会听话的。先有一个司机下了车,我发现很怪,他举着一个大盾,一点点向另外那个卡车凑过去。这大盾让我想起了防爆盾,不过看面积要比防爆盾大上很多。杜兴先打了一枪出去试探。砰的一声响,子弹根本就打不穿这盾牌。
我明白了,心说这应该是改装过的防弹盾,没想到这帮恶匪还有这么个压箱底的绝活。我挺头疼,他们带着防弹盾,岂不是很容易就靠过来了?我抱着幻想问了句:“头儿,这警车里放没放手雷?有的话赶紧拿一个出来。”我想手雷是抛出去的,只要机会把握好,一定能破了这防弹盾的威胁。可刘千手很直接地摇头把我给否了,又没多说话,悄悄地爬上了警车。
我真搞不懂他在干什么,既然没手雷他还回车上干什么?我和杜兴都没动,静静观察着那边的动静。另外那个司机也从车里跳出来,还配合着躲在了防弹盾的后面。我倒不吃惊这两个司机的默契,只是在那司机跳出车的瞬间,我看到他手里拿了一把长枪。那司机也真嚣张,先对天打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我发现这枪的声音比手枪大很多,让我耳朵都有些难受,这还不算什么,我凭枪声辨认出了这是什么枪。我本来担心这是个步枪,那一梭子子弹打过来,威力可不小,可实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这竟是霰弹枪。
这什么概念,霰弹枪可是散射,大面积杀伤力,只要沾一点儿边,非死即伤。我心说这帮恶匪拿我们当熊对待呢,就怕我们皮厚枪打不透是不是?杜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个校枪员出身,当然比我更知道这种枪的恐怖之处。他又试着打了几枪出去,但都被防弹盾挡下来。
我心急,说实话,这时候我恨不得自己有个火箭筒,直接一扣扳机把对方炸得粉碎算了。我俩就这么熬着,任由那两个恶匪一点点地靠近。这期间我悄悄喊了几句刘头儿,希望他能从车上下来,跟我们会合,毕竟这么一来,我们仨一同开枪,互相掩护着还能有逃的希望。可刘千手根本不回我话,要不是刚才亲眼见着他钻到车里,我都怀疑这车上有没有他。
那两个恶匪本来还挺保守,怕我们继续开枪,但看我们不再反抗了,他俩胆子大起来,尤其躲在最后面那小子,不时狞笑着,就等着一会儿开枪无情地屠杀我们。可他笑得有点儿早了,突然间,警车吱吱地点火启动了,还迅速地蹿了出去。我没看到驾驶位上有人,但能猜出来,是刘千手趴在座位上开起了车。
警车对阵卡车是有些力不从心,但压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俩恶匪吓坏了,也别说什么配合了,望着冲来的警车,他俩竟傻了吧唧地往左右两个方向分别逃开了。这么一来那个拿着霰弹枪的恶匪完全暴露了,我和杜兴不客气,两把枪对着他砰砰开火。我俩一人一发子弹,打得那小子身上激起两股血雾,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剩下那个恶匪就好对付了,他有防弹盾又怎么样,没带枪啊。
杜兴嘿嘿笑了,把枪收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向那恶匪大步走去。要我说那恶匪真聪明,知道自己不是杜兴的对手,他倒挺痛快,直接把防弹盾撇了,高举双手蹲了下来,那意思缴械投降。可他刚才那么嚣张,戏虐我们一番,现在能说完就完吗?杜兴哪管那个,上去噼里啪啦一顿大嘴巴,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他扇晕过去。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恶匪晕倒时,嘴里流出血,还带出一颗小白牙来。
危险算是解除了,可我们心里还没松劲儿。三辆卡车三个恶匪,现在一死一伤,还有一个生死未知,自打刚才枪战开始,那个撞在路边的卡车就一直没有动静,那司机也没从车里出来。我们仨都握着枪,刘千手带头,我们一点点凑到这卡车的车门前。我和刘千手一左一右站好,杜兴试着一用力,猛地把车门打开。其实也就是杜兴有劲儿,换作别人,能不能拽开都两说。因为卡车前面凹进去一块,把车门都挤得变形了。
门开的一刹那,一个血葫芦一样的尸体从里面滚落下来,他的脸还当不当正不正地冲向我。我算被恶心到了,尤其他那表情,还痛苦地扭曲着,看着说不出得吓人。不过这一眼也让我认出来,这尸体是矮胖墩的。我真没想到,这爷们儿昨晚还跟我发脾气呢,现在却阴阳两隔了,他身手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血肉之躯,架不住一次撞。
我知道他也是晨晨的保镖,这让我突然有个坏想法,心说晨晨不会也在卡车里吧?我顺着车门往里看看,再无其他尸身,这倒让我有种莫名的小高兴。可刘千手和杜兴却都乐不出来,杜兴望着矮胖墩说:“许多多厉害的手下差不多都完了,现在就差个锤王,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露面。”
我一听“锤王”这字眼,心里就有些紧张。这还没完,突然间,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卡车后车厢里跳了出来。他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们谁都没想到后车厢能有人,等做出反应时,都已经晚了。这黑影离刘千手最近,他一下贴身过去,用个东西顶在刘千手的太阳穴上。
“都别动!”黑影狠狠地说。
我和杜兴把枪指向黑影,但再往下就不敢胡来了,等我打量黑影两眼后,一下把他认了出来。这人矮个子,也是墩胖墩胖的,最明显的要数他的脸,他左脸颊有“品”字形的三颗痣,这不是锤王还能有谁?用来顶刘千手太阳穴的,是把小铜锤,我发现锤王举锤的姿势很古怪,有种拧着胳膊的感觉,尤其那锤尖还死死压着刘千手的太阳穴。这什么概念?我不懂这姿势的奥妙在哪儿,但能感觉出来,就算我跟杜兴开枪打穿他的脑袋,他肯定会条件反射地压一下锤子,让刘千手陪着他一起送命。
锤王看我们举枪不动,不耐烦了,喝了一句:“都他妈把枪丢过来,别耍花样!”这话让我心里极其抵触,我们现在就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我们要没枪制约锤王,他要杀刘千手岂不易如反掌吗?杜兴嘿嘿笑了,对锤王说:“问老大,你当我们傻子吗?丢枪?我们丢枪就是丢命!”锤王本来没怎么多看杜兴,但这个“问老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眯着眼瞧了瞧,恍然地哼了一声:“啧啧,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你!怎么?以前恨政府对你不公,现在又投靠政府当走狗了?”
这话太毒了,这明显勾起了杜兴的伤心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小心狼”的字样。我心说qq神秘人的提示不会是这意思吧:杜兴会被锤王说服,临时倒戈?倒不能说我小心眼啥的,都这时候了我什么都得防着点,我大喝一声让锤王住嘴,身子也借机动了一下,故意往外面靠了靠,跟杜兴保持距离。
我发现这个锤王有点儿神神叨叨的,他又撇下杜兴看着我,甚至还故意歪个脑袋,拿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问:“你叫什么?”我本不想回答他,而且要换作别人这么问我,我保准吼一声给他顶回去。但看着锤王邪门,他身上隐隐有种气场,压得我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他的话。
“李峰!”
“李……峰?”锤王念叨一嘴,又咯咯笑了,他这种笑法好阴森,让我直起鸡皮疙瘩。锤王接着说:“你的身手很一般,要我看还没受过正规训练,怎么能当刑警?不是家里塞钱了吧?”我想呸他一口,心说他问这话就有毛病,我本来好好一个文员,我家里有毛病是不,这么好的职业不做,还花钱让我这半吊子身手玩命当刑警来?不过话说回来,他这话也让我有些迷糊,这问题我一直没细想过,为什么我能调来当刑警。锤王又把注意力放在刘千手身上,我发现他挺有瘾,意图把我们仨全数落一遍。他盯着刘千手,双眼都有些放光,还来回打量着刘千手的脸。
刘千手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动,也不能侧头直视锤王,但还是问了一句:“看什么呢?”我能从刘头儿的语气中感觉到他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还挺放松,这让我不懂,他可是被挟持的那位,还是被一个杀人狂所挟持的。
锤王接话说上了,他这话也让我听得稀里糊涂的。他连骂刘千手是叛徒,我心说刘头儿没干过啥违法勾当,也没上战场打仗,怎么跟叛徒挂上钩了?刘千手不反驳,但也不肯定,闷声听着。锤王又用舌头舔了舔刘千手的后脑勺。我发现这锤王真恶心,刘头儿那头发都多少天不洗了,他也不嫌脏,尤其他个子矮,为了舔一舔还不得不踮起脚来。“不错。”锤王说,“探长,你这么聪明,你的脑袋一定大补,我吃了会不会也变得聪明一些呢?”
我心里怦怦直跳,心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锤王那邪性又上来了,就算刘探长不幸遇难,那也得留个全尸吧,总不能大脑被别人吃了。杜兴实在压不住火气,而且锤王刚才那番话并没让他受多大影响,他故意往前走了一步,给锤王施压。锤王不可能被吓住,反倒也上来一股火,他把锤尖又往刘千手太阳穴上使劲儿压了压。这不是啥好现象,刘千手疼得直翻白眼,身子也有些哆嗦。
锤王跟我们强调:“别考验我忍耐的极限,你们可以开枪,但这个探长我今儿要定了,搂着他一起死。”我和杜兴是真被人捏住了命门,锤王又喝了一声,让我们把枪丢过去。在他如此狂暴的施压下,我和杜兴竟然妥协了,我不知道杜兴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信了刘千手。他刚才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让我听锤王的话。两把枪都丢在锤王脚下,锤王这下满意了,狞笑起来,骂我们是傻子。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挺傻的,现在我们一点儿反抗的资本都没有了。可突然间,刘千手也笑了笑,还问锤王:“问天,我们都照你说的做了,你也告诉我们一件事吧?”锤王古里古怪地看着刘千手,想想也是,刘千手在如此形势下一直这么放松着,真的很不正常。刘千手接着问:“你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给许多多卖命?别说就为了满足你吃脑的愿望,你换一个主子,得到的条件会更好。”
锤王啧啧两声:“探长!我甘愿当许多多的手下,绝不仅仅是为了那点儿条件。知道吗?我老父病故,我越狱去奔丧,当我逃到家里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亏了许多多的帮助,才让我老父风光下葬,不然他活一辈子,我能给的,也只是一张破草席而已。冲这点,我就欠许多多一个永远偿还不上的人情。”
之前杜兴就说过这事儿,我也知道锤王越狱的原因,但没想到许多多打了这么好的算盘,借这机会把锤王揽为手下。刘千手点头说明白了。或许是跟我们聊得太多了,锤王烦了,他盯着我和杜兴看了看,说一会儿再收拾我俩,又盯着刘千手把锤子抡起来。
在锤子刚动的一刹那,我整个心都浮起来了,就好像已经看到刘头儿横尸当场的下场。这时候,异变来了。我不知道把这形容为异变恰不恰当,反正一时间我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也模模糊糊的,就好像自己要昏厥似的。我心说这怎么回事,自己胆子没小到这种程度吧?更怪的是,其他人也有这种征兆。杜兴和我差不多,他还晃了晃脑袋,而刘千手和锤王的反应更大。刘千手整个人踉跄一下,脸变得煞白;锤王更惨,痛苦得“嗷嗷”吼上了,别说砸刘千手的脑袋了,他自己张牙舞爪的,有种要发疯的趋势。
刘千手趁乱赶紧往我们这边靠来,但走几步后他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我想扶他,他不让我碰,还盘腿坐着,用手指使劲儿戳打自己的脑袋。我对中医穴位不了解,也不知道刘头儿这么戳打有什么讲究。
这还没完,一股哇哇的哭声隐隐从远处传了过来。我们可在市郊,这里也没见有什么住户,四周除了土坡就是荒林子,怎么能有婴儿的存在呢?我四下看了看,但婴儿的哭声持续很短,等我再想辨认声音来源时,它就停止了。这么一会儿工夫,锤王已经大变样儿了,他鼻涕横流,嘴里还吐白沫,整个人无力地蜷曲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大有救不活的意思。我心里有个猜测,锤王的变故一定跟那婴儿哭有关,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婴儿哭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锤王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