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段时间住在警局,杜兴也住在警局,我们每天睡醒起来直接上班。我俩也懒,所以早饭都让王根生带。可从普陀山回来后的第三天,我和杜兴上班快半个小时了,王根生还没来。
这挺出乎我的意料,那小子时间观念很强,我印象中他从未迟到过。但谁没有个什么事儿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寻思趁等早饭这段时间,先忙活下手头上的杂事儿。可杜兴就不行了,其实这爷们儿也不是真饿,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耍点儿小无赖。他故意捂着肚子,窝坐在椅子上连连喊饿。
我本来没理他,但架不住他这一通念叨。他足足喊了10分钟没停歇,我脑袋被他搅和得特别乱,甚至写报告时还写了一个“饿”字。我实在受不了了,走到杜兴旁边,指着门上的挂钟说:“大油,你看好了,现在8点45,你再挺一刻钟别说话,9点钟王根生不来的话,我下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大油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刘千手叫他枪狼,我要再叫他枪狼,那多跟风?反正他在监狱当过一号狱霸,这称呼也不差。杜兴瞥了我一眼,说行,随后往桌子上一趴呼呼睡起来。我记得练武之人都勤快,杜兴这么懒散,身手却这么好,我咋想咋觉得没天理。可不管怎么说,他能老实一会儿就行,我趁空也赶紧把这报告写完。
杜兴一直没看时间,但9点整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生物钟咋这么准,这次他不念叨王根生了,反倒对我喊:“李峰,李峰,我饿了。”我的报告差最后一段,结束语很关键的,被他一喊,我心说完了,不把他喂饱,这报告是真写不出来了。
我这就要下楼,还没等我出去,刘千手从他办公室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见到我俩直接来了一句:“王根生出事了。”我开始有点儿不相信,王根生啥人我还不清楚,那是过马路不是绿灯都不走的主儿,重案也不接,更没有仇家,他能出事?简直不可能!
但刘千手很严肃,不像开玩笑。这下我和杜兴顾不上什么早餐了,杜兴还追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刘千手长话短说,指着手机道:“刚才有人给我来了一个短信,写的是让我们准备给王根生收尸。”
我第一反应是凶手,他把王根生抓了。我又跟刘头儿建议,让他给王根生打电话试试。刘千手苦叹一口气,说这招他早试了,王根生关机。
我傻眼了,光这点儿线索,凶手还神出鬼没的,我们上哪儿救人去?刘千手倒挺冷静地拿出一套方案来,他把手机塞给我说:“我这手机通信录有个分组叫野狗群,里面全是我认识的线人,你和枪狼现在就挨个儿给线人打电话,并把王根生的照片传过去,让他们瞧一眼,发现可疑目标就联系咱们,记得提一嘴,有重赏。”我俩点点头,刘千手又一扭头往楼下奔去,我猜他是跟上头申请资源去了,让各区派出所协助一下。
我本以为刘千手交代这活儿没啥,但翻开他手机一看,我的亲娘啊,野狗群一百多人,我和杜兴这一上午不用干别的,光打电话了。不过往深里想想,电话打得越多越好,至少多打一个就多一分希望。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们熬到快下班时,也没王根生的消息,这可把我们仨都愁坏了。刘千手也来到我俩的办公室,我们一同吸着闷烟。
我担心王根生之余心里也这么想,这个凶手赚大发了,我们市局两个探组都败在他手上了,连死伤带失踪少了四个警员,合着一般凶手见到警察都得躲,他可好,专挑警员下手。
没多久小莺来了,她抱着一个资料夹,一定是鬼庙那件事又有了新发现。她一进屋就连连咳嗽,指着我们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儿烟,呛死人了。”杜兴抬头看了小莺一眼,又瞧了瞧手中的烟说:“我们这叫惆怅!你懂什么?”
其实小莺也明白我们啥心情,她主动把窗户都打开,又劝了一句:“你们都振作点儿,愁什么愁呀?愁能解决问题吗?再者说,我会算命,王根生肯定会没事的。”我知道她在安慰我们,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我们跟王根生的感情在那儿摆着呢。
刘千手定力好,先一转话题问起别的来:“小莺,你又有什么发现了?”
“对。”小莺接话,还把资料夹摊开,“上次李峰不是说凶手用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把一探组警员拽走了吗,我们分析警员身上的伤口,大体知道了那是什么武器,还绘制了一个草图。”
那两个警员有一个已经殉职了,还有一个在医院深度昏迷中,我一想他俩也头大。我跟杜兴一起凑过去看那草图。这看起来是个爪子,我印象中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杜兴倒是识货,跟我们说:“这叫铁八爪,是特种部队攀爬时用的,但凶手用的这个一定改良过,爪尖又长又锋利,还带着钩子。”
在平时我肯定有兴趣对铁八爪研究一番,现在却没那劲头,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就又往后一靠,蜷在椅子上。
他俩也没继续说啥。小莺把资料夹整理好放在我们面前就转身走了。也说小莺真神了,一个多钟头后,刘千手电话响了。刘千手本来挺不在意地拿起电话看,但突然间他跟过电似的站了起来,还立刻接通。他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轻轻问了句:“根子,你在哪儿?”我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来电的是王根生,我和杜兴也站起来凑到他旁边。但电话那边没人回复,刘千手低头一琢磨,一下把话筒捂得死死的,跟我们说:“快,去技术中队,根子在给咱们留线索。”
技术中队这几天也都留人加班,很快就根据来电把王根生的位置确定出来。我发现凶手太聪明了,根据地图标示,这位置是郊区一个废弃的工地,拿荒无人烟来形容那里都不过分。说实话,我一直担心凶手把王根生弄到外地去,毕竟这么做也不是什么难事,弄个小货车,把他弄晕了塞车厢里,谁能知道?不过既然在郊区,这一切就好办了,我们这些还留在警局的同事,组织起八个人开了两辆警车往那儿赶,杜兴还带着一把突击步枪。
冷不丁出现王根生不说话的手机来电,这让我怀疑是不是个陷阱,但不管什么陷阱,我们都不怕了。这次我们都全副武装,尤其杜兴还来一句,他外号叫枪狼,只要有把突击步枪在手,别说一个凶手了,就算凶手开个装甲车,他都敢斗一斗。
我们赶到工地时,天已经黑了。离得挺远我们就把警车停下来,全部步行悄悄摸了过去。我大体看了看这里的地势,除了一个移动房以外,整个工地都空着。那移动房全封闭着,连窗户上都镶着木板。
刘千手给我们分配了任务,我和杜兴跟着他往移动房里闯,其他五人把房子包围,枪全上膛,如果凶手逃出来,赶紧开枪,可以不管死活,只求火力集中压制。我被凶手弄得心里有点儿阴影,总怕我们走到这工地里,又会从地底下冒出来个木桩子。我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杜兴,心说只要他有任何反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学着做。但这次我的担心有些多余,我们靠过去后,没出任何岔子。
移动板房的门都窄,杜兴让我和刘千手都在他身后,他举着枪当先一脚踹在房门上。他说过他脚力狠,今天一看,我算开眼了。杜兴一脚下去,房门不是被踹开,而是被踹飞了,呼的一下倒在里面,他还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喝了一声:“别动!”我和刘千手随后进去时,都被屋子里的情景弄得一愣。
这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被吊了起来,一个是王根生,双手被一条绳子死死地缠着;另一个出乎意料的是那胖爷们儿,被吊着双腿,大头朝下。他俩都没死,王根生晕了,那胖爷们儿整个脑袋憋得通红,想晕也晕不过去,看我们来了还哭哭啼啼地直哼哼。而第三个人就是凶手,本来正在折叠床上睡觉,被杜兴的踹门声弄醒了,刚坐起来。
我看到这儿心里那个痛快,凶手没防备,被我们逮个正着,他保准跑不掉了。我顺带着又看了王根生一眼,心说得亏这小子报信,但突然间我又有些迷糊,王根生双手被缠着,他怎么拨的手机?可别说他是用脚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他那身手我还不知道吗?
凶手先发话了,他仍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他也不害怕,嘿嘿地笑了一小通,哑着嗓子说:“这次我服你们了,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别废话!”杜兴打断他,“痛快跟我们回去。”我还把手铐丢了过去,那意思让他自行把自己铐起来。但他根本不配合我们,还特别镇定地一伸手,把身旁的长刀拾了起来。
凶手这动作出乎我们的意料,杜兴特意往前走了一步,对凶手施加压力,“别考验我的忍耐力,你这次再耍花样,别怪老子枪里一梭子子弹全给你喂上。”凶手微微摇头,盯着杜兴说:“我承认你身手不错,如果那天我不是穿着护甲,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俩都是高手,敌人这么面对面地承认技不如人,杜兴脸色有些缓和。
我看到这儿心里叫糟,心说这凶手咋玩起心理战术了?这么发展下去可不行。我也壮着胆子往前迈一步,甚至特意把枪往下移一移,瞄准凶手的心窝。可凶手不理会我的动作,继续对杜兴说:“我身手是不如你,但你心里同样有一份儿恶,只是你把它封印起来了,从这点看,你没我想得开,也没我的悟性高。我早年学武,也研究过机械机关与药物化学,本来我抱着善念,想用它来服务社会,但渐渐地,我的恶念开始战胜善念,让我止不住想去做坏事。我可以压住它,可有的人不行,他们的恶念一览无余。大玲子是这样,为了钱财跟了我这个糟老头儿;这胖爷们儿和他妻子本来不愁吃喝,却非要打歪主意发邪财;那小黄毛,仗着老爹有钱不学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他们都该死,也幸好老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特使,将这些人全部送到极乐世界。你们没发现他们死前都笑了吗?哼!那代表他们悔悟了!”
说到这儿,凶手突然动怒,指着我和刘千手,还有刚赶进来的几个警员说:“你,你,你,还有整个社会!人类就是这样,让人与人之间因为同事、朋友、亲人、情侣的关系而有着某种联系,这也让你们被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束缚住了。为了生存,你们表现得表里不一,但我告诉你们,你们心中的那份儿恶一直存在着,只是少了一个东西把它引爆出来罢了。”
我发现这凶手哲学挺强,他说的这点玩意儿真要细琢磨起来还有点道理。我们也不傻,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忽悠住,刘千手当先止住他的话。凶手笑了,能听出来他有些得意:“我本以为自己能完成上天给我的任务,现在一看,我做不到了,这没有关系,我尽力了。但现在我还要杀一个人,他必须死,因为他的邪念太大,不可饶恕!”
我一听杀人的字眼,心里就毛起来。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凶手要杀的人竟然是他自己。他指着自己笑了笑,一伸手把面具摘了。我本来还合计他杀自己干什么,当我看清他的相貌后,我就把其他问题全抛在脑后,整个脑筋也瞬间短路。这个凶手竟然是江凛城,或者说他跟江凛城长得一模一样。
我特别不自在,刚往前走了一步,立刻退回来了。我在想,杜兴真的没猜错,而那晚江凛城确实没出来杀人,那这一切怎么解释呢?灵魂出窍吗?
杜兴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瞪着凶手直嘀咕。刘千手很聪明,一下猜到了关键:“看来咱们今天还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江凛城有兄弟。”我被他这话一点拨反应过劲儿来——双胞胎!
凶手也不解释什么,他熟练地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十字架,又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抹了过去。在他画脑门时,刘千手就招呼大家把他拦住,但凶手带着刀,我们谁敢上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自杀。他下手真狠,一刀下去,脖颈上嗤嗤往上喷血,而他就硬生生地坐着,狰狞地瞪着眼睛死去。那被吊起来的胖爷们儿一直看着这边,尤其看到凶手自杀后的惨样,吓得哭了起来。我算服了这胖子,合着凶手死后还有人给他哭丧。
这么一来,危险解除了,可我心里一点儿都痛快不起来,凶手自杀前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尤其那所谓的上天给的任务,我们谁也猜不懂里面的意思。至于整个十字架凶杀案中其他的两个疑点——诡笑和结痂,到现在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警员看着凶手死了,全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处理现场,解救人质,叫法医过来验尸。这活儿我伸不伸手都行,我就趁空出了移动板房,找个角落闷闷地抽烟。
没多久刘千手和杜兴也都凑了过来,我趁空问了一句:“刘头儿,你对整个案件有什么看法?”我指的是另外两个疑点,刘千手却有些答非所问:“咱们还不能松劲儿,我总觉得江凛城不是清白的,他一直没说自己有个兄弟,我不信他对整个案件不知情,没有参与过。”
我一合计也是,江凛城那天晚上装得那么无辜,其实他心里肯定明白着呢。我们把现场处理完,一同回了警局。直到第二天上午,江凛城才带着律师过来。
这次刘千手审问,我们都聚在审讯室外听着。我发现江凛城太能撒谎了,甚至都达到了撒谎不脸红的境界,他一口咬定自己生下来就被抱养了,父母也死得早,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兄弟。杜兴趁空说了一句“放屁”,说他和他兄弟都会点穴功夫,怎么可能不认识。
只是杜兴这话根本不能算是证据,而且江凛城带的律师也很牛,刘千手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最后律师还把话题拐走,商量着能不能把他兄弟的尸体要回去,找个地方给葬了。我看刘千手遇到强敌了,不是那律师的对手,我听得来气,索性一扭头回到办公室。
王根生自打被救出来后,整个人有些蔫儿,也不出屋,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其实我觉得他挺无辜的,不管从警察角度还是从个人角度讲,他跟凶手都没结梁子,但凶手就挑软柿子捏,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走到他旁边递了支烟过去,他说声“谢谢”,还抬头看我一眼。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发现他诡笑一下,这让我背后发毛,可我再盯着他仔细看时,他一点儿怪异都没有。
我有话就说,绝不藏着掖着,我问他:“根子,你刚才笑什么呢?”王根生被我问得挺纳闷,古里古怪地看我一眼说:“我哪儿笑了?”说实话,我还真吃不准这事儿,又低头寻思一会儿,心说算了,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我一转话题说起别的来,问他被凶手擒住时怎么发的短信。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问三不知,还说他被掳走时手机就丢了。这么说来,最早给我们发短信的以及后来打电话报信的都不是王根生,那又会是谁呢?
王根生看我眼神不对,问了一句:“咋了?”我没想把疑虑告诉他,摇摇头没说话,但心里却合计上了。这时候杜兴回来了,而且他开口就来了一句:“江凛城真不是个东西,在警局喝了半天茶,现在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还跟上头谈妥了把他兄弟尸体领走。那个刽子手多凶残,竟能被好好安葬!哼,根子最知道了,是不是?”
王根生本来都没大事了,突然间脸又沉了下来。我赶紧把杜兴拉出办公室,心说在王根生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前,他可别再进去了。杜兴一点儿都没觉悟到自己做错了,还跟我嘀咕,问我拉他干什么。
我想找个会议室,给杜兴好好上一课,没想到刘千手却独自躲在一间会议室里坐着。我和杜兴都好奇,一同进去看了看。刘千手表情很怪,我都有些不认识他了,毫不夸张地说,他眼睛里露出一丝狰狞,手还紧紧握着手机。
杜兴当先凑过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缓过神。我以为刘头儿是被江凛城气的,只好打个哈哈随便说两句:“头儿你看开些,江凛城不老实,会有报应的。”我真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还应验了。
中午刚吃完饭,警局这边接到电话,江凛城和他的律师出了车祸,死在郊区。我们听完这消息都一愣,随后撒丫子往郊区赶。案发现场我们曾来过,就在江凛城回家的路上。一辆丰田车,开出路面直接撞在一棵老树上。我在想当时车速有多少,能撞得这么严重,整个车前盖全凹了进去,那哥俩在车里跟个血葫芦似的。
一般遇到这种命案,刘千手都会表现得特别严肃,但现在他整个人很放松,甚至查看现场也很随意,背个手围着丰田车转了转就下了定论:“这明显是一场交通意外,江凛城知道他兄弟犯了这么大杀孽,心里不安,开车分神了!”倒不是我不信他的话,而是我凑近车窗后发现车后座上有一支录音笔。
我们开车快,法医还没赶到,我特好奇这录音笔里说的什么,就迫不及待地戴着胶皮手套,提前把它拿出来听了听。里面全是江凛城和律师的对话,而且这话真都是秘密。按照录音提示,江凛城不仅知道他那个杀人的兄弟,还对我们弄死他兄弟耿耿于怀,正跟律师商量以后怎么报仇呢。
我被这内幕吓得不轻,与此同时疑问也来了,他们当时说话时,神志很清醒,根本不可能像刘千手说的分神了,路两旁的树间距很大,就算车失控了,也不可能犯傻似的撞在一棵树上吧?
我有种直觉,他俩的死绝不是意外这么简单,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手脚,甚至那录音弄不好都是这个人故意留下来的。我想把录音笔递给刘千手,让他也听听,不料这时意外来了。
我以前也用过录音笔,不管是什么牌子的,质量都过关,但今天却碰到邪乎事了。我递录音笔的时候,这玩意儿突然噗的一声冒了一股烟,电路烧了。我一愣,心里连连叫糟,它里面存着录音呢,这么一烧证据岂不是全没了?
这还没完,它烧坏时产生的高温还把我烫了一下。我条件反射一缩手,录音笔掉在了地上。还好我戴着胶皮手套,隔着一层差不少呢。我使劲儿搓着手试图好受一些,还急忙蹲下身想把它拿起来。
刘千手心情不错,咯咯笑着跟我说:“李峰,你看你咋这么手欠,这是物证,你可不能乱动啊。”我心说还物证呢,都一股烟毁了。我把录音笔放回车里,想跟刘千手念叨念叨我刚才听到的,可他根本不听,还跟我们宣布,这车祸回去就能结案了,而那十字架凶杀案,上头催得紧,也能顺带着一起结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得前一阵可是他强烈要求不结案的,说整个案件疑点太多,草率结案让人憋屈。我觉得现在疑点也不少,他怎么不憋屈了,还这么痛快结案了呢?我想劝劝他,但他不跟我说话了,扭头跟杜兴胡扯起来:“我说枪狼,你看你都出狱好几天了,这案件也结了,你该不该表示一下,咱们撮一顿去?”
杜兴刚出来,哪有钱?他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而且他对整个案件也不关心,只要他认为的凶手落网,那就完事。一听刘千手张罗吃饭,他嘿嘿乐了,接话说:“小刘探长,你少他妈囧我,以后等我有钱了咱们咋吃都行,这次你先请。再说,我从监狱出来就一直帮忙,冲这点你也得表示吧?”
刘千手也不推让,这人一高兴啥事都好说,他当场应了下来,说今晚就去,他请客。不过他抠门儿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特意强调一句:“咱都是有内涵的人,去哪儿吃都一样,对不对?那就地摊儿吧,实惠。”
我发现他俩是真当我不存在啊,说着说着这两人还扭头往警车里走,大有案件调查完毕,对现场不管不顾的架势。我一合计,去他妈的蛋吧,自己还在现场分析个啥,一会儿他俩把车开走了,我咋回去?
我没记着自己喝了多少瓶,反正中途撑得不行去了趟厕所。我耍个滑头,找个蹲位钻进去,哇哇吐了一顿后,整个人蹲那儿歇了起来。我合计好了,自己能躲个一刻钟,就代表着自己能少喝一瓶酒。
我也不是真拉屎,蹲着没意思,就把手机拿出来玩会儿。我一直以为qq群里的“十字架”是那凶手,但我错了,那“十字架”还在线,虽然他不在群里说话了,却加了我为好友,发了一张图片。我当时心里特别纳闷,不知道该把这“十字架”定义成什么。说他不是凶手,但他料事挺准,发那几张图片给了我不少提示。
我真是喝大了,脑袋晕,这时候也不是能琢磨事儿的时候,我就把他的qq备注名改了,叫qq神秘人。我看着他发来的图片,这次好奇怪,画的是一棵树,只是这树长着眼睛,咧着狞笑的嘴,张牙舞爪,很像神话里的树精。
我彻底不明白啥意思,这期间王根生也到厕所来了,我发现他真了解我,进来后扯着嗓子喊:“李峰,你他妈的躲哪儿了?快跟我回去!你不在了他俩都灌我,我容易吗我?”
我知道自己躲不住了,但也不能被他当面撞破,我假意冲了水,甚至还把裤子脱下半截儿,显出一副慌忙提裤子的样儿从蹲位里走了出去。王根生站在那儿都晃晃悠悠的,看我出来也不听我解释,上来就拽我,死活要把我拽回去顶酒。我也没在意,本来还嘻嘻哈哈跟他闹呢,可突然间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王根生这名字按字面理解,那是根生啊,这不就是树木吗?难道qq神秘人的图片是在说王根生要有异常?这倒不是我吓唬自己,今天上午王根生还诡笑来着。我没敢把这想法说出来,但却打定主意,一会儿多留意这小子。
估摸着又过了半个钟头,我发现王根生有点儿怪了。他的眼睛开始贼兮兮的,往不好听里说,有种鼠目的感觉。我不知道他这怪劲儿到底是咋回事儿,但我故意往他边上凑了凑。这时候打远来了一对男女,一看这两人就不正经,女的穿得挺暴露,男的还染着红头发,尤其他俩走近一些后,我都能闻到很强的香水味,想打喷嚏。其实这女孩纯属不会打扮还非要打扮那种人,哪有这么喷香水的。
王根生的反应更大,他脸上出现一抹微红,这绝不是喝酒喝得,嘴也咧了起来。在女孩经过的一瞬间,王根生跟入魔似的站了起来,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我记得这小子劲儿没那么大,可今晚却邪门了,要不是我拦得快,那女孩非得被掐个好歹。
女孩被吓住,快哭了。我们谁也没再想这个,王根生的怪异才是主要的。他离开排档摊后,人更疯癫了,为了能让他消停,刘千手对着他的脖颈切了一掌,让这小子先睡一会儿。
我问刘千手:“头儿,这咋回事,咱是不是得去医院?”刘千手眯着眼睛直打酒嗝,回我说:“这病医院看不了,我有祖传的方子,让他喝点儿我的药,保准药到病除。”我心说不是吧刘头儿,你还来?我前阵子脑袋就有这毛病,你吹了半天让我喝了一碗黑水,到现在貌似这毛病还没好呢。可我再强调去医院也没用,杜兴赞同刘千手的话,二比一,我们只好打一辆出租车去了刘千手家。
我不知道刘千手是抠还是咋地,他不让我们上楼,自己先上去调了一碗黑药。我们就在路边把黑药全灌给王根生喝了。刘千手这期间说了一句怪话,他说这次他亏大发了,这药挺贵呢,明天还得配点儿这药给那胖爷们儿也喝了。
我琢磨他这话,给我的感觉是,我、王根生,包括跟十字架凶杀案有关的怪异,一定跟什么东西有关,而且刘千手肯定都明白,就是不说。我也没急着问,我们仨一起把王根生送回家,又一起去警局过夜。其实现在我能回家睡了,凶手都死了,可我这么久没回家,冷不丁回去保准里面落了一地尘土,还得收拾,等明天酒醒了再说吧。
杜兴睡眠质量真高,躺在会议室没多久就呼呼睡着了,我睡不着,还拿着上厕所为由,去刘千手办公室瞧了瞧。他正坐着喝茶,看我探个脑袋,摆手让我进去。我也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我问他:“头儿,我也不是外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怪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千手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又摆手让我坐下。
他是告诉了我一些,但不是全部。结痂也可以理解为细胞结晶化,液态氮冷冻、软组织损伤以及病毒感染,都能造成这个现象。而这些死者在死前会出现类似于疯癫的症状,这跟他们脑部神经被压迫或者脑损伤有关,能满足以上两点的,只有带病毒的寄生虫能办到。那次王根生帮我丢的绳子,其实没丢掉,最后被刘千手发现并拿去给小莺研究,从里面发现了囊虫卵,这些卵上还带着一种变异的病毒,不仅能刺激囊虫卵快速孵化,还能让人出现幻听、诡笑的症状,哪怕是刚死不久的尸体,也会受其影响条件反射地产生面部诡笑。
江凛城的那个兄弟是个药学方面的天才,竟在机缘巧合下培育出这种囊虫卵来,他也因此感谢上天,说这是上天给他的礼物。至于他为什么说自己以及其他人有那么大的邪念、贪念,这或许跟江凛城有关,只是江凛城已经死了,这个疑团只能压在这里,待日后挖掘出更多的线索再慢慢解答。
我觉得我有些明白了,上次刘头儿给我喝的药,作用应该是杀灭囊虫卵和消灭病毒的。只是刚喝完,那病毒并没灭绝,这才导致我在短时间内仍有幻听的现象发生。“可王根生的手机又怎么解释呢?还有那qq神秘人,这也是本案中未解开的两个疑点啊。”我继续问了一句。
刘千手没回答,反倒说他累了,想要休息。我看刘千手有逐客的意思,只好主动退出去,但在心里却打定主意,这个十字架凶杀案表面上看是完了,可剩下的疑团我早晚会知道、会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