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巴巴看着刘千手,就等他说出那个计划来,而且我还指着听完这计划振奋一下人心呢。可刘千手随后说的哪是什么计划,根本就是聊家常:“大家晚上别走,我请客,咱们一起吃一顿去。”
我不知道他咋能想到这事儿,一时间愣住了,王根生反应也不小。我们都知道刘千手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他今天请吃饭,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仨也就二话不说急忙收拾一番下楼。按说已经下班了,我们打个车就走呗,刘千手却不着急,拉着我俩在警局门外站着,说等个人。
刘千手的臭人缘在警局都出了名了,他请客能叫上别人,不容易。我们这一等熬了半个小时,门口风还特大,我倒好说,王根生被吹得直流大鼻涕。这时我隐隐猜出来刘千手的目的了,眼睛不时四下看着。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辆破捷达出现了,远远地停在路边。刘千手今晚请客是假,钓鱼是真的,让杜兴跟着暗中保护我们,只要凶手露面,保准跑不了。
我一看杜兴来了,心说我们也别干站着喝西北风了,我假意咳嗽几声给刘千手提醒。刘千手戏还没演完,拿出手机假意接个电话,嗯嗯啊啊一通,撂下电话又说:“那朋友说不来了,咱们走吧。”他这么做都是在给凶手做样子,如果凶手暗中观察我们,我们干站了半个小时最后直接走了,他肯定起疑。但王根生被忽悠了,气得直咬牙,骂了一句:“这什么朋友?不来早点儿吱声行不行?”
我们没去啥好地方,就是路边的大排档。大排档种类挺多的,但为了拖时间,我们选了一个在我家旁边的烧烤摊子,其间刘千手还耍了个滑头,没在摊子上点酒,也不知道从哪个超市里买了一瓶“白酒”回来。这白酒就是水,我们喝它纯属做样子。王根生一直蒙在鼓里,不过他也猜出来今晚有任务。这小子不是当警察抓贼的料,一提到拿枪他腿肚子就哆嗦,可要说到演戏,他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们仨从晚上6点开始,一直吃到10点钟,都不知道送走多少人了。最后把我们吃的,看着肉串子就一脸痛苦。我有个预感,凭今晚一顿饭,我们少说半年不会再碰烧烤了。
10点钟也是学生下晚自习的时间,这时候吃地摊儿有个特色,一抬头总能看到背着书包蹬自行车的学生。有个胖学生来到地摊儿后就把车子停下来,他不是来吃烧烤的,直奔我们走来,开口来一句:“叔叔!”
我听这句叔叔真别扭,心说这谁家孩子,咋不会说话呢?我们三个爷们儿长得就都这么着急吗?我对胖学生强调:“叫哥。”
“哦。老哥!”
我真想揍他一拳,合着我不管怎么教育,他就认定我们老了。那胖学生接着说:“刚才有人托我传话,说那边有人找你俩。”他先指了指街头拐角,又指了指刘千手和王根生。
我一下敏感起来,心说什么人找我们,尤其在这个时间点儿。刘千手盯着学生看了看,问了句:“能说说找你传话那人什么样吗?”胖学生摇摇头,不再多说,扭头走了。
一个学生而已,我们也没特意难为他。刘千手合计一会儿,跟王根生说:“来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本来挺担心他俩,但又一想,他俩没喝酒,不管找我们的人是不是凶手,出不了大岔子。刘千手一边走还一边摸向后腰,他是探长,我们仨中就他能随便带枪。
我目送他俩离开,这时候电话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很陌生,但我又不能不接。接通电话我先来一句:“哪位?”“嘿嘿嘿”的笑声传来,而且这笑声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很明显被处理过了。我第一反应是凶手,更没想到他知道我电话。我立刻装作喝高了的状态,大着舌头又问:“你笑笑笑……笑什么呢?到底哪位?”
凶手开口了:“李警官,你就别跟我演戏了,你们那点儿小猫腻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三个臭老爷们儿喝一瓶白开水,还能喝上4个小时,真难为你们了。”我被气得脑袋嗡嗡直响,心说这凶手咋这么聪明,跟狐狸有一拼了,但面上我不能点破,仍装作模模糊糊的样子问:“咦?兄弟,你打错了吧?”
“啧啧啧。”凶手根本不理我的话,接着说,“我本来搞不懂你们到这儿喝酒为什么,现在全明白了,你们找了一个高手在暗中躲着,想引我上钩吗?别不承认,我随便找个学生试一试,那高手就现形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打心里有种被人偷窥得彻彻底底的感觉。凶手狞笑着:“你们听好,我本来不想在这几天杀人,是你们逼我的,我会送你们个礼物的,也算是提前完成我的使命吧。”说完他把电话挂了。我不想让他这么快把电话挂了,尤其他最后一句说得那么怪。我“喂喂”几声想让他别挂,可现实就是现实。
在我苦笑的时候,刘千手和王根生又回来了,刘千手看我这表情,诧异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我没直接回他,反倒问了句:“刘头儿,你们见到人了吗?”
“人?”王根生接话,“狗屁!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把电话对着他俩晃了晃说:“人家都明白了。”王根生傻了吧唧的,不知道我说啥,但刘千手懂。换句话说,我们一晚上白费了。刘千手气得坐下来,拿个肉串子使劲儿嚼着,看那架势,就好像在吃凶手的肉一样。
我们仨被凶手摆了一道,走也不是,不走吧,留下来有用吗?都坐了一晚上了。在我们沉默的时候,又来一个学生,我发现还是学生好忽悠,凶手随便找来一个就能帮忙。这学生捧个礼盒,递给我们说:“有人说要送给你们,还说肯定给你们一个惊喜。”
这礼盒有巴掌那么大,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刘千手还特意问了凶手的相貌。学生说那人戴个头盔,看不清长啥样,只给他50元让帮忙。我警惕地四下瞅了瞅,但这有什么用?凶手要是这样就被我们发现,他也甭混了。我们放走那学生,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礼盒上。我怕礼盒里放着炸弹,这倒不是我瞎掰,很有可能的事。
我还把这想法说给他们听,王根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整个人瞬间紧张得不得了。刘千手倒挺镇定,用双手把礼盒捧起来,轻轻晃了晃说:“盒子很轻,别说炸弹了,好像什么东西都没装。”
正巧我钥匙扣上带着一个小刀,我拿出来小心地把盒子拆开。这里面只放了一张折好的纸,我们把纸摊开后,发现上面画了一幅画。这画很粗糙,是一个房子,还有两个人在一棵树上吊着。我一下联想起普陀山鬼庙了,也想起了qq“十字架”,我顺嘴问了句:“刘头儿,我跟你说的qq那事儿,你让技术中队那边调查了吗?”刘千手说:“查了,但结果很不理想,那qq是用手机上的,而且还是个黑卡,根本抓不到人。”
我心说得了,这条线索断了。但突然间,我又有了一个想法,而且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充斥在我心里面。我被自己这念头吓得够呛,急忙拿出手机,快速地进入qq群。不出我所料,按照群里的聊天记录,有两个驴友今天下午去了普陀山。我心说这两个人真是纯逗比,说好周末去,着什么急呢,合着想早死早投胎吗?
刘千手看我脸色奇差,也猜到了什么,一把将我手机抢过来看了几眼,这倒省得我解释了。王根生一直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们。刘千手很快拿了主意,跟我们说:“走,一定赶在凶手前面把人救出来。”
我们吃了一晚上东西,还没付钱呢,但谁还有时间顾得上这个,我们仨一同起身,刘千手带头飕飕地跑路。服务员早看我们不爽了,这次更是气得直叫唤。我打心里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反正这地摊儿在我家楼下,案子办完了,我会过来把钱补上的。
我们是打车来的,回去时省了这个环节,杜兴已经被凶手发现了,我们也不用再放他这个暗棋了。但杜兴还跟没事人一般,坐在那破捷达里叼个烟,看我们全奔他来,他还装不认识我们呢。
刘千手上了副驾驶,我和王根生坐到了后面,刘千手简要说了几句,让杜兴知道刚才的事。杜兴火气不小,气得直拍方向盘,扬言对阵凶手时,一定撕烂他的脑袋。刘千手又说:“别拍了,以最快速度回警局,咱们把枪领了好上山。”
我听完倒没什么,而且认真地说,今晚对凶手也好,对我们也好,弄不好是一场最终的决斗。我不怕被他打伤或者打死,只要我能用子弹把他也击毙,那就足够了。可王根生听完反应很大,也特别怪。
其实他纯属被吓坏了,“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在车里哼哼唧唧说:“头儿,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他真是个蛋包,但我们也不能说他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重案刑警的,王根生这脾气属性,也就当个文员还行。刘千手强调让他忍忍,等回警局后,厕所随便他用。
杜兴把车开得飞快。我发现这杜大油发起狠来可不是一般的狠,这里是市区,不管现在是不是晚间,他竟把车开到160迈。我不知道刘千手和王根生的感受,反正下车时,我眼神有点儿呆,心里就跟灌了一瓢海水似的,飘飘悠悠的。
杜兴没进警局,他现在身份还没定,不方便进去。王根生故意拖沓,只有我和刘千手玩命地往楼上跑。我是奔着枪库去的,刘千手则去办公室看看,想再找几个帮手。我算服了一探组,余兆轩下班休息了,但还有两个警察在审讯室里,对着胖爷们儿进行盘问。
那胖爷们儿连续被问了这么久,估计嗓子哑得都不能说话了。刘千手没给面子,一手推开审讯室的门,把那俩警员抓了壮丁。这么一来,我们就有五个人了,一起上山警力方面倒挺充足。
还是杜兴开车,刘千手坐在前面,我们仨挤在后面。我领教过杜兴的车技,现在见怪不怪,可那俩一探组的警员不行,看着车飞一般的速度,都不时地擦汗。
在路上,刘千手就跟我们说起注意事项来,这次面对的凶手异常狡猾,而且身手高强,会飞石子的绝技,我们一会儿行动时,一定要两两一组。只要有两支枪一同指着凶手,他飞石子再快,我们也能有人开出一枪去。我和一探组的警员连连点头,杜兴倒是一耸肩对此不以为然。
普陀山离市里不近,正常来说,我们开车少说要用一个多钟头,但杜兴只用半个钟头就赶到了。
这里荒废已久,山路崎岖,路上还多是石子。刘千手盯着山路看了看,问杜兴:“咋样?能不能开上去。”杜兴回答得很直接,哼了一声一踩油门。我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这次爬山路,我算遭了老大罪。
他们俩颠簸难受的同时,至少还能抓着车门借力,我两头都不靠,整个人一直颠着就没停下来。
刚开始上山,杜兴还不怎么熟悉,车开得慢,后来他又野上了,把车不断提速。刘千手被颠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但他还时不时跟我们强调:“都……都看着点儿……四啊……四周。”
我们各自找个方向看着。突然间,杜兴来了一个急刹车。我们谁都没防备,我们仨坐在后排还好说,至少有前排椅子挡着,刘千手可就点背了,他整个人奔着前面冲了出去,整张脸全都贴在挡风玻璃上了。
现在就是外面没人,不然找个相机从外面拍下来,刘千手当时的面部表情肯定很搞笑。刘千手哼哼唧唧坐了回来,一边使劲儿搓着脸一边对杜兴吼道:“枪狼,你他娘的会不会开车?是不是这几年没玩儿车,把车技都忘光了?”
杜兴没理会刘千手,从车座底下拿出一个手电筒,对着路旁一棵树上照去。我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也顺带看一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棵人腰粗细的树上,刻着一个十字架,而且细看一下,这十字架还往左偏了一些。
我哪会不明白,凶手提前来了,还耀武扬威地给了我们一个提示。另外那两个警员有些慌神,都把枪拿出来握在手里。但刘千手是探长,我们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全望向他。这一晚上,我们被凶手耍了好几次。
刘千手盯着十字架,气得直搓脑袋,本来他那鸟窝头就乱,现在这么一弄更不成样子。他想了想说:“都别慌,先上山救人要紧。”
杜兴仍那么直接,刘千手话一说完,他吱一声就把车开出去了。刘千手还让我们把车窗都摇下来,枪上膛,只要沿路发现凶手,别管那么多,开枪就是。本来只是个刻在树干上的十字架,却把我们一车人弄得紧张兮兮的。
我没掐时间,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杜兴吼了一句“坐好”,又来了一个急刹车。这次我们有准备,所以没刚才那么惨。刘千手扭头问杜兴怎么了。杜兴把车倒回去一段,指着一棵树说:“你们看看吧。”
我发现这棵树上也有十字架,尤其望着这棵树连带着周围环境,我有种怪怪的感觉。有个一探组的警员发表了看法,他说:“凶手什么意思?难道在给我们指路吗?”
“狗屁!”刘千手是真不客气,一点儿不给面子地反驳一句,又对着那十字架吼道,“你们好好看看,不觉得这里咱们来过吗?”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心里为什么会怪,刘头儿说的没错,这里我们确实来过,就是刚才发现十字架的地方。现在天黑,再加上山上没什么标志性建筑,看哪儿都差不多,这才让我们差点儿犯迷糊。
刘千手带头下车,大步走到树旁边,我们其他人陆续围了过去。倒不是我们想吓唬自己,普陀山本来就有鬼庙,我们半夜上山,莫非真的遇到了鬼打墙?而且这鬼打墙来得也操蛋,现在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刻,它却要掺和一下。
刘千手问杜兴:“刚才就没遇到什么岔路口吗?”其实这话问也白问,杜兴多精明,根本不是犯马虎的人。
杜兴根本没回答刘千手,反倒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天空。我被他这一出弄得纳闷,心说这哥们儿行啊,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看星星。杜兴缓了一会儿,说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刘千手,你还记得以前的普陀山吗?咱们好像十年前来过吧?”
“是!”刘千手盯着杜兴回答,但看眼神,很明显他搞不懂杜兴的意思。
杜兴没管那么多,又正视我们说:“我不信什么鬼打墙,十年前咱们来的时候,可是坐着拖拉机直奔山顶的,当时确实有路,今晚却没路,这个做何解释呢?”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十年的时间,这山上不可能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而当时所谓的路如果被改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刘千手跟我想的差不多,而且他悟性很大,突然间顿悟地一点头,还猛地回身打量起来。
“大家看看。”他说着还指了指这一片小树林,“这些树粗细不一样,像刻着十字架这棵树,还有它周围这几棵,很明显是后种上去的,或许凶手在这里刻上十字架,不仅仅是挑衅这么简单。”
“没错。”杜兴接话,“我有种大胆的想法,这些新种的树或许把原来的路给挡住了,咱们如果从这里开车过去,弄不好能到山顶。”
我不知道杜兴说的话到底在不在理,反正这普陀山自打闹鬼荒废以后,就没什么人来过。刘千手也想赌一把,一咬牙说:“那咱们试试。”
其实在我们都回到车里后,我还挺担心,毕竟这片树林中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很小,捷达车能过去也都是擦边。但考验车技的事对杜兴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也真耍了一手绝活,让捷达车像有了生命一样,在这片树林中左贴右靠地在夹缝中前行。
大约过了一刻钟,我们冲出了这片树林,当我看到有一条荒草掩盖的土路时,就知道刘千手和杜兴猜对了。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条上山路被改造的时间可不短了,凶手又在那棵有标志性的树上留下十字架,很可能这条路就是他造的。这么一来,岂不是说他的杀人动机在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就有了?我不敢往下合计了,只觉得这个凶手实在可怕,而且他的背景也一定没那么简单。
没了树林的遮挡,杜兴又快开了一段时间,但越接近山顶,路的坡度越陡,最后其他人不得不下车,让杜兴挂着一挡往上冲。
普陀山鬼庙的画像,我先后看过几次,画中已经把这里描绘得很凄凉了,但实际上,这里的气氛更让我心里受到冲击。大片的枯叶堆积在地上,我走在上面,都有种颤悠悠的感觉,而且这里风不小,一吹之下,总有叶子被卷起来,还伴随着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座鬼庙,破破烂烂跟个危房似的,尤其部分墙体还都半塌着。
杜兴没有枪,他从我腰间一拽,把我带的胶皮棍扯了下来,这爷们儿绝对艺高人胆大,当先向鬼庙的门靠去。我们四个在他后面,刘千手分工,我和他负责掩护杜兴,其他两个警员负责留意四周情况。杜兴贴在庙门上,隔着门听了一会儿,他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动静,又对我们打了个手势,接着一发力把门推开。
这门缺油,吱呀声让我心里硌硬得直毛楞。杜兴掏出小手电,对着里面照了照。我们还没凑过去,当然没看到里面什么场景,但我留意杜兴表情的变化。他先是一愣,随后急忙捂住胸口,向旁边躲开,弓着身子哇哇吐上了。
我心说这咋回事,细论起来,杜兴也当过杀手,能让他都吐了,这鬼庙里到底怎么了?被杜兴这么一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刘千手他们一起往庙门那儿凑。当我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一下就体会到了杜兴刚才的感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的酸水直往上溢。
杜兴吐了,没人会说他啥,但我要接着也吐了,很容易影响我们的士气,其实我更不想让大家觉得我不抗造、胆小。什么是男人?关键时刻得扛住了才行,我上来一股劲儿,使劲儿绷着嘴,倒不能说我不恶心,我是硬生生把快出来的酸水给咽了回去。
我这么挺是挺住了,但另外俩警员全半蹲着哇哇干呕,他俩一定没吃晚饭,就只顾着替余兆轩审胖爷们儿了,现在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再说说庙里,正中心的位置上吊着两个人或者说他俩勉强算是个人吧。他俩脖颈以上都保存完好,但下面身子就没一块好皮肉,全被刀剐了,有些地方还都露出森森白骨来。这是地地道道的两具血尸,尸体下面淌了好大一摊血。也就是整个庙里没风,不然气流一动,得弄出多大的腥味呢。
那俩警员冷不丁接受不了,死活不肯进去,刘千手带着我和杜兴一同往里走。我和杜兴敢进去,但我俩离血尸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先后止步,捂着鼻子皱着眉。
刘千手倒没什么,我发现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这爷们儿走近后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一具血尸的腿骨。“还有尸温,血迹也没干,凶手刚杀完人。”
虽然这事猜都能猜出来,凶手肯定刚杀完人,但被刘千手一说,我还是特别紧张。而且刘千手又下了一个命令:“凶手一定没逃远,咱们搜。”
我们按原计划,杜兴一组,剩下两两一组,互相间距离别太远。杜兴吐完后整个人变得特别严肃,看我们都拿起枪,他便一伸手把刘千手的枪抢了过去。
刘千手睁着眼睛瞪他:“你干吗?”
杜兴熟练地摆弄几下枪,盯着刘千手那缠着纱带的大拇指头说:“你这样的,还能用枪?那庙里的血尸表明凶手是个用刀的行家,我不敢大意了,枪借我耍耍,逮住机会我给他一枪爆头。”
我顺带着也看了看刘千手的手,不得不说,那纱带缠得太粗了,他想把手指头塞到扳机里都费劲。刘千手也明事理,不跟杜兴争什么,反倒交换武器,拿起那个胶皮棍。我看到这儿真想说,胶皮棍是我的,刘头儿你拿自己的胶皮棍好不好?
刘千手不能开枪了,谁跟他一组就显得特别弱,倒不是我势利眼,我在我们五个人里资历最浅,要我跟刘千手混在一起,那绝对是老弱残兵。这么一来,我和刘千手各跟一个一探组的警员,我们两组负责两边,杜兴在我们中间,拿出这阵势向庙前一片树林走去。
跟我一组那个警员,说实话,看着就有点儿屌,脾气有点儿傲,跟他们的余探长差不多,我俩在一起,他总走在我前面,还爱下命令。按计划我们不能离得太远,但被这屌警员带的,我俩渐渐脱离了组织。我实在忍不住劝了一句,他反倒有理了,说我们两支枪呢,没问题。
这里的树林跟之前山腰上那片还不一样,里面长了一大堆灌木,特别茂盛,拿眼一扫,都看不清远处景象。在我俩渐渐深入的时候,突然间屌警员指着一处喝了一句:“什么人?”伴随着他这话,那里也有了反应,我没看太清楚,有一个脚踝高黑黝黝的东西嗖的一下往灌木里钻去。
屌警员还傻了吧唧要跟着进去,我眼见不对劲儿,使劲儿拽了他一把说:“兄弟,别冒失,那可能是个老鼠,凶手没那么小。”屌警员使劲儿挣脱我,大有不满意的架势。我看着心里挺来火,心说你牛个什么劲儿,刚才就数你干呕得邪乎。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帮了警员一把引起了凶手的不满,他一直躲在我俩周围,这时诡笑了起来。冷不丁听到他这笑声真瘆得慌,尤其配着这种昏暗的环境,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甚至那笑声就好像有调子一样,一弦一弦地紧扣着我的心脉,让我心跳都有些费劲。
这次警员不嘚瑟了,还有些害怕,总往我身边凑。我真想把他推开,但想了想算了,我俩一条战线的,这时候要团结。我俩一人负责一个方向,观察周围形势,那警员还念叨一句:“兄、兄弟,不行咱撤吧。”
我也有这想法,他现在这状态开不了枪,真要能开枪,他别打偏了把我射死。我点头说好。可还没等我俩挪地方,嗖的一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奔我们飞来。它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俩没反应过来呢,它就卡在了屌警员的肩膀上。给那屌警员疼得,跟杀猪一般地直号。
我觉得他以后别当警察了,去给动画片或者恐怖片配音不错,他叫得那凄惨劲儿,绝对能把观众吓抽几个。我急了,一伸手想用枪托砸这黑东西,但没等我下手,这黑东西就往后一拽,把那个警员拽到了灌木丛里。
我当时心里拔凉一片,心情更是极度复杂,既无奈又害怕,这才多久,我们就被凶手掳走一个人,而且我还不知道那黑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邪乎呢?
警员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不敢钻到灌木丛里,怕被凶手偷袭。我憋着气愣了几秒钟,最后举枪对着天打了一发子弹,我是给刘千手他们报信。在枪声刺激下,他们很快赶了过来,不用我说什么,他们仨一看我孤零零地站着,就明白咋回事了。刘千手急得吼了一句:“人呢?”
我指着一处灌木丛说:“不知道被凶手用什么东西给拽进去了。”
“妈的。”刘千手气得骂了句,又说,“这次我们人多,杜兴带头,我们一同往里钻。”
往里走了十几米吧,发现有个人躺在地上。这时候我们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虽然隔远看这人像警员,但我们没敢大意,不排除凶手假装充数的可能。杜兴和刘千手配合,杜兴举着枪掩护,刘千手拎个棍子弓着腰凑过去。
看着刘千手摆手解除警报,我和另外那个警员也一同往那儿赶。短短几分钟,这警员身体变化可真大,我不知道凶手怎么想的,把他的头发拽掉不少,都谢顶了,他肩膀上烂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而他的胸口上被刀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架,当然这十字架往左偏。
刘千手翻着警员的眼皮,还摁在脖颈上试了试脉搏,有些担忧地说:“这兄弟没死,但受伤不轻。”
“那就好。”杜兴接话说,“刘千手,你拎个棍子晃来晃去让我眼烦,你先带着伤员去车里等着,我跟李峰他俩追击凶手去。”他说完还指了指屌警员身旁的一排脚印。这里地面有点儿软,没想到倒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追凶的线索。
刘千手不磨叽,说了声“好”之后一把扛起屌警员转身就走。
杜兴当先,我俩紧随着他。我倒挺冷静,而另外那个警员眼泪汪汪的,还嚷嚷着要报仇。能看出来,他跟屌警员的关系不一般。初步算,我们又走了二三十米,这距离乍一听没什么,可我们既要跟踪足迹,还要蹚灌木丛,走得挺费劲。而且操蛋的是,最后地表硬了,足迹消失了。
没了这个线索,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总觉得凶手又要展开攻击了。杜兴跟我们强调了一个战术,我俩在他左右翼一定要寸步不离。我们也是按这个做的,但毫无征兆的,一阵阵嗤嗤声传来。这声音我很陌生,联想不到是什么工具发出来的,但我能肯定,这是一种机关。
杜兴喊着让我们小心,他还半蹲着身子,将双腿绷得紧紧的,只要遇到危险,他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我也想跟杜兴学,但问题是我根本不懂这里面的要领,别画虎不成反类犬,倒让自己反应慢半拍。
我和那警员一直留意四周,我敢肯定我俩都没发现什么,真不知道杜兴的感官怎么那么强,他突然对我们喊了一声“小心”,又一个虎扑向一旁卧倒。我压根儿没留意杜兴说的危险是什么,只知道他一倒下我就得学他,这样才能保命。我这么想对了,但那个警员就完蛋了,他还傻兮兮地四下找危险呢。
一个大木桩子,依我看少说一人来长,竖着向警员撞了过去,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撞钟一样。只是撞钟发出来的是咚咚的声音,撞到他身上,发出的却是咔吧咔吧的声音。我一听这声,心里一沉,甭说什么乐观了,这爷们儿肯定骨头没少折。
他惨叫着被木桩子带出去好远,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个脑袋,不知死活。我心里好想骂娘,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来的感觉。这么一来,我们这边又挂了一个人。凶手,好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