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2)

    孤芳不自赏 第四十六章(2)

    何侠英气勃勃,威名震动天下,他这样的英雄,见的世面本就大了,如今做了驸马爷,名利权势全有,不知多少闺秀暗中瞅着他脸红,怎能保他没有个三心二意的时候?

    万一驸马真的看上谁,要立其为姬妾,自己堂堂公主,难道真要废除法令,让天下人都耻笑她的妒心?

    耀天公主不满地看着镜子,镜中自己嫉妒的眼神吓了她一大跳,忙随手扯过一条纱巾,覆了镜子。

    这时,绿衣在帘外道:“公主,新进贡的干花送来了。”

    耀天公主心情正烦躁,不想被人打扰,扬声道:“拿开。没大事不许禀告。”

    绿衣听她话中隐有怒气,被吓了一跳,低声道:“是。”偷偷吐吐舌头,不知道丞相和公主说了什么,将公主气成这样。

    刚要捧着装干花的碟子走开,又听见耀天公主命令,“绿衣,你就待在那。”

    绿衣忙停了脚,道:“是。”站在帘外等着。

    为什么身为公主,就要住在王宫里呢?这般没有常理……

    耀天公主想着贵常青的提议,仔细琢磨,又不是没道理。

    那风音“不甚美”,就算驸马贪图新鲜,十天半月后,兴许也就慢慢淡了。

    “性格温柔,善弹琴,也会唱歌”,那也只能陪驸马取乐解闷。

    风音是丞相找来的人,耀天公主对风音的忠心是完全放心的。一则端茶倒水,近在枕边,驸马一举一动都洞悉无遗;二则万一驸马真被别的女人勾住了,也可以由风音出手应付,吵闹纠缠,当那个丑角。

    “如此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耀天公主自言自语,微微颔首。但想起何侠身边要多个姬妾,眉头仍是深蹙,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舒坦,说不出的气闷。

    绿衣站在外面,听耀天公主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将窗边坠着宝石的垂帘狠狠拽着搓着,弄得丁零作响,不一会儿,又一点动静都没了。

    隔了许久,才听见里面传出声音,“绿衣。”

    “公主,绿衣在。”

    “你派人去和丞相说,就说……”里面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绿衣竖着耳朵,等了半天,疑惑地抬眼偷看帘内。

    耀天公主站在屋中央,挺着身,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公主?”绿衣试探着问了一声。

    耀天公主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脸色死灰,“你就说,公主想通了,丞相尽管去办吧。王令会写好送到驸马府。”

    何侠马不停蹄忙了一天,回到驸马府还没有喝一口水,王宫的使者就携着王令来了。

    在屋内接了王令,命人送使者出门。冬灼见左右无人,低声抱怨道:“下面已经这么多眼线了,还不心足,连枕头边也要塞一个。我看八成又是丞相搞的鬼。”

    何侠拿着王令,脸色铁青,没有做声。

    不一会儿,侍从过来禀报,“驸马爷,府外有一队马车过来,说是公主送给驸马爷的风音姑娘到了。”

    何侠眼中掠过怒意,淡淡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接。”一路放开步子,跨出驸马府门槛时,铁青的脸已经带了笑容。

    “风音姑娘,劳累了。”何侠亲自上前,优雅地扶了马车中的女人下车。

    风音落了地,对何侠缓缓屈膝行礼,“驸马爷。”声音娇怯,抬眼看何侠时,眼神也是怯生生的。

    一同进了府,何侠将她引到后院,边走边道:“王令刚到,姑娘的房间还未来得及布置。不如先到厅中喝茶,吃过晚饭,侍女们就该弄好了。”

    风音低着头道:“风音是奉王令来伺候驸马爷的奴婢罢了,何须另行布置房间。驸马爷就将从前侍女住过的房随便赏一间给风音好了。”停下脚步,刚好就站在娉婷曾住过的房门前。

    冬灼勃然变色,忍不住跨前一步,却被何侠警告地扫了一眼,只能咬牙退下。

    何侠柔声道:“既然如此,这间房空着也是空着,委屈姑娘住这里了。”

    “多谢驸马爷。”风音温婉地笑了笑,朝何侠微微屈膝,“风音先去房中整理行李,再来伺候驸马爷用膳。”

    “去吧。”

    看着她推开房门,跨了进去。何侠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冬灼黑着脸跟在后面。转过假山,听见身后传来铮铮琴声,显然是风音正在房中拨弄那张古琴。

    冬灼刹住脚步,磨牙道:“贵常青,你这个老不死的,欺人太甚!少爷,你怎么……”抬头时,发现何侠已经去远了。

    白雪化尽,春天终于到来。

    又是摘花入鬓时。

    比之前年,四国情势,已是又一番局面。

    归乐王宫内,大王与王后一族的关系如薄冰下的暗流,旋涡越转越急。

    北漠上将军则尹正式归隐,带着夫人娇儿离开旧所。

    东林大王在失望和悲愤中病逝,东林王后在群臣跪拜下,庄严登上大殿中央最高的宝座。

    而随着白娉婷的死讯而来的,是东林镇北王楚北捷的失踪。

    当世两大名将失其一,另一位小敬安王何侠却没有妄动。

    要称雄天下,须先卧薪尝胆。

    云常驸马宝剑在手,不动声色。

    云常郊外。

    夜深月明,草虫低吟。

    林中的小屋内,有白发老者盘坐席上,年轻的学生恭敬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师请教。老师在北漠传道授业已有多年,深受爱戴,为何定要离开北漠,到这云常来?”

    老者笑道:“人老了,就怕死。四国即将大乱,不来云常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倒要躲到哪里去?”

    学生奇怪道:“老师怎么知道云常最安全?”

    “呵呵,天下名将,一个楚北捷,一个何侠。现在还剩谁?”

    “楚北捷不知踪迹,何侠正在云常都城当他的驸马。”

    “小敬安王怎会是甘心当驸马的人?”老者叹道,“归乐自取其祸,毁了敬安王府这道护国屏障,北漠走了则尹,东林失了楚北捷。一旦何侠领云常大军杀来,三国根本没有可以对抗何侠的大将。要避战祸,除了云常,还能是哪里?”[!--empirenews.page--]

    “老师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何侠的将才,还有谁可以比肩?”

    “有。”弟子道,“楚北捷。”

    老者笑着看他,似宠溺地看着不懂事的孩子,“楚北捷现在何方?”

    那弟子倒也倔犟,道:“只要活着,他就仍是名将,仍是何侠的对手。”

    “人活着有什么用?如果像行尸走肉般,就算和何侠碰了面,也不过白送性命。”

    “有一个人,定可以让他重新振作。”

    “谁?”

    “白娉婷。”

    老者笑问:“白娉婷如今何在?”

    弟子一愣,低头道:“她已经死了。”

    “不错,她已经死了。”老者抚着灰白的长须,低声长叹。

    弟子还是不肯放弃,道:“楚北捷若能为一个白娉婷振作,又怎知他不会为了别人振作?”

    老者温和的目光落在弟子的脸上,苍老的双目深处昏昏黄黄,但仍闪烁着智慧的火光。

    “你可曾听过白娉婷的琴?”

    “弟子没有。”

    “你可曾见过白娉婷的人?”

    “弟子没有。”

    “你可曾看过白娉婷请云常公主在战场上交给楚北捷的信笺?”

    “弟子没有。”弟子低头答道,“弟子只听过她的名字,听过她的故事。”

    白娉婷,敬安王府的白娉婷。

    她的名字已传遍天下。

    她的故事,却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