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什么不对的话了吗?”
我问。
“我们从逻辑上思考。一辆自行车是不可能往返两次的,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你和麻里亚看见三辆自行车都在是在十二点十五分。我与和人是在两点的时候看见三辆都在。这中间只有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单程就要三十分钟的路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往返两次?”
“不对,是江神学长你弄错了。凶手因为什么理由回鱼乐庄——也就是第二次往返的时候可以是两点以后呀。”
“两点以后的什么时候?我和和人可是一直在客厅待到了四点十分。五点的时候礼子和里美看见三辆自行车都在的。六点之前礼子和圆部医生也作证说三辆都在的。根据这些证词,我们就可以判断出望楼庄的自行车没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段是不在的。”
确实如此。我意识到我刚才确实说得不对。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凶手是怎么去的呢?我只有默默地听着江神学长接下来的话。
“回到你刚才反驳我的话题上。地图的压痕是怎么弄上去的呢?凶手在从鱼乐庄回望楼庄的途中掉下地图,接着在从望楼庄去鱼乐庄的途中压过地图。话题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推进了。我们可以确定是望楼庄里的某个人杀人后骑自行车返回,过后因为某些原因又骑自行车去了一趟鱼乐庄。这样的话,那么凶手第一次是怎么从望楼庄到鱼乐庄去的呢?而且,最后一次又是怎么从鱼乐庄返回望楼庄的呢?这个答案的前提条件就是——用的不是自行车。”
“步行的吗?”
“不是,平川老师十二点刚过的时候还活着。就算凶手是在十二点作案的,那步行回望楼庄也得一点半了。即使凶手紧接着骑上自行车返回鱼乐庄,也不可能在两点之前赶回来。凶手不想离开望楼庄的时间过长,而且怕走夜路遇到响尾蛇。再追加一个前提条件——不是步行。”
我终于明白江神学长想说什么了,我倒吸一口冷气。
“是游泳吗?”
只能是这样了。这个岛上的交通工具只有自行车和船,而那晚的早些时间里——十一点半左右——船被我和麻里亚弄翻了。
“马上要接近问题的关键了。你还要打断我吗?”
江神学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好意思,我们应该进行这种火花迸发的讨论。”
“继续。”
学长又微微一笑。
“凶手的行踪是这样的——凶手游泳从望楼庄去的鱼乐庄,杀人之后骑自行车回到望楼庄。接着又骑自行车去鱼乐庄,最后游泳返回望楼庄。”
“这个行踪真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凶手在杀人的同时还顺便做做耐力训练?”
“别开玩笑。这里我们要注意到凶手使用的自行车。凶手是游泳去的鱼乐庄,所以回来的时候自然用的就是平川老师的红色自行车了。凶手借这辆自行车返回到望楼庄。那么我们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凶手之后又回鱼乐庄了。因为要把平川老师的自行车还回去。”
“江神学长,这么一来问题又变复杂了。”
我闭嘴了。我突然想起发现平川老师尸体之前我被麻里亚和江神学长嘲笑的事。现在是如何往返于望楼庄和鱼乐庄之间的“嘉敷岛之谜”。
“这也很奇怪。有必要那样拼命骑车去还死人的自行车吗?就放在望楼庄,然后索性藏在床底下不就行了吗?虽然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自行车都会大吃一惊,但就算知道这是作案用的自行车,也没有办法判断是谁骑回来的呀?”
“那样的话就糟糕了。请你继续忍耐听我说下去。如果杀人后平川老师的自行车出现在望楼庄的话会有什么结果?大家都会这样想:‘鱼乐庄的自行车出现在这儿了,是凶手骑回来的。船还在海上漂着呢,那就是说凶手去的时候是游泳的,所以凶手会游泳。这样就糟了。为什么?因为凶手是准备让和人顶罪的所以才实施的杀人计划。如果被人知道凶手会游泳的话就糟糕了。这样就证明和人无罪了。”
真是复杂的一段话。这一点我认同,但是还有几点无法彻底理解。
“江神学长,好像还有奇怪的地方。凶手可以游泳去鱼乐庄,因为这个方法比自行车快所以选择这个方法很自然。那么凶手作案后为什么不游着回来呢?还特地借平川老师的自行车回去,然后又返回鱼乐庄,最终还是游回来的,我真是搞不懂这有什么意思?途中骑自行车往返一次到底目的何在呢?”
“当然是有目的的。有栖你稍稍在脑中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你就会明白的。——凶手不想把日记、地图还有最重要的来复枪弄湿了带回去。要是等第二天大家发现平川老师被杀,这件事成了连环杀人案的时候,凶手自然就没有办法把来复枪带回去。所以凶手必须趁着夜色把这些东西带回望楼庄。”
“不要弄湿……哦,日记、地图还有来复枪哪个都不能浸水的啊。这样啊……”
“有栖,这一点你能理解了吗?”
江神学长为了谨慎起见对我说。我“嗯”了一声。
“好的。那接下来一站就是终点了。凶手只有一个人,凶手的一举一动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了。”江神学长顿了顿,“没被你打断啊。”
从刚才起江神学长就总是说“没被你打断”、“没被你阻止”,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难道——难道,他脑中的那个凶手的名字对我来说是忌讳的?所以江神学长才希望我来打断他,打断他自己无法结束的推理。
“凶手不想把来复枪弄湿了带回去。日记和地图这两样东西很小所以可以放在塑料袋里游着带回去,至于来复枪可以放在别的地方,第二天再若无其事地运回去。因为不想弄湿来复枪,所以要冒着危险骑自行车多一次往返。当然,如果船没有翻的话,往返是可以坐船的。”
“江神学长……”我叫起来。
“在这儿就有最后一个疑问了。这个疑问就由我来自问自答了吧。那就是凶手游到鱼乐庄去杀平川老师的时候,是怎么把来复枪运过去的呢?”
“江神学长!”
我又叫了一次。但是学长不理我,他没有中断继续快速说:
“如果做防水处理的话应该可以。但是凶手没有那么做。大概没有做防水处理的时间吧。而且当凶手到达海滩时发现本该在岸边的小船却不见了。”
“江神学长,麻里亚呢?”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是的,那就是凶手不是在那个时候将来复枪运过去的。在案发前也就是白天,凶手就已经将作案工具——来复枪运到鱼乐庄所在的涨潮海角上了。”
“你为什么不把麻里亚一起叫上来?她不是比我的反应更快吗?”
“头天夜里牧原完吾和须磨子被杀,而且还有暴风雨。雨停了之后大家都闷在了望楼庄。但是我们三个人是例外,我们去拜访鱼乐庄,并且一下午都待在山上的瞭望台聊天。在那个瞭望台上……”
“江神学长,你为什么不叫麻里亚?”
一股热流涌上我的心头,我突然想流泪。
“在瞭望台上,我看见了,你看见了,麻里亚也应该看见了那艘从望楼庄驶向鱼乐庄的小船。只有坐在那艘船里的人,有可能在案发当日白天将来复枪运到涨潮海角。”
“怎么会……”
“……所以没叫……”
一句话最终我只说出了这么多。现在我终于明白江神学长脸色阴郁的原因了。
“该怎么和麻里亚说?”
我吐出了这么句话,但听上去就像别人说的。我低着头,呆呆地盯着左手指甲。
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但不知为何我害怕和江神学长对视,所以我朝窗户的方向扭过头。窗外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我们就像与世界隔绝一般,虚无缥缈。
我偷偷瞄了眼学长。他靠着墙壁也在盯着窗外。我们二人相对无言。
这时——
响起了敲门声。我们同时朝房门看去。
“可以进来吗?”
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我的胸口一声闷响。
是礼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