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待会你来下房间。
晚上九点,我按江神学长说的回到房间。其他人都还留在楼下。
“我进来了。”
说完我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江神学长靠墙坐在床上。与他四目相对,我握着门把手站住了。
“我来了。”
这不是废话嘛。我都站在他面前了,一看就知道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严肃的话题吗?是不是要我帮你给礼子递情书呀。”
说完这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后,我就意识到糟糕了,因为江神学长一点儿也没笑。学长平静地说:
“有栖,我有话要和你说。当然是关于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你仔细听我说的话,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就指出来。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凶手是谁了。刚才我一直在脑子里想,似乎已经接近最后的答案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验证一下我的思路。拜托了。”
“说什么拜托……”
突然被江神学长这么一说,我有点困惑不解。
“我的脑袋瓜随时都可以出借,虽然性能不怎么样。”
“坐吧!”
我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在这之前我锁上房门。当然这不是害怕凶手突然闯进来,只是出于一个简单的理由——与外界隔绝。
“从哪儿说起呢?”
江神学长说话的方式似乎很轻松,见他这样我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我看了平川老师的日记后明白了一件事。在推理过程中我发现只有一个人具备作案的条件。嗯,就从我看了日记后明白的事情说起吧。这件事是我在看了八月四号平川老师被杀那天夜里写的日记后明白的。文中出现的‘优雅的生活’确实是那天白天我在鱼乐庄与老师聊天时谈到的。日记里提到了半夜里漂在大海上的小船。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日记的日期没有错,作者也是平川老师自己。老师平静地迎来了夜晚,和平时并无二致地记着日记。他还难以释怀三年前的那件事,所以又翻看了那天的日记并陷入沉思,桌子上还放着那三张地图。这时,时针指向了零点——怎么样?”
是问我是否可以继续推进话题吧。没有需要停下商讨的地方。
“平川老师是在鱼乐庄被杀的。圆部医生的尸检印证了这点,就是外行的我也看出来了。而且那天夜里老师的日记和三张地图都在鱼乐庄。确认了这两点,那我们的谈话就可以继续下去。也就是说真凶不是在那之前拿到日记和地图的。
“继续。凶手在夜里的某个时刻拿着来复枪站到平川老师的面前,然后打死老师。之后凶手拿上日记和地图离开了鱼乐庄。虽然日记和地图放在桌子的抽屉里,但是凶手可能用了什么方法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比如可以用来复枪威胁老师打开抽屉。——到这儿没有问题吧。”
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点点头。
“凶手骑着自行车往望楼庄赶。这岛上的自行车都没篮筐,所以应该是将带出来的日记、地图还有凶器来复枪都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凶手将三张地图夹在日记里然后和来复枪一起绑在车架后骑上自行车。凶手必须要尽早回到望楼庄,因为长时间不在就会被人发现。我们可以想象到凶手拼命蹬自行车的情景。”
我也在脑海里描绘着月下骑着自行车的凶手的身影。我突发奇想,如果将这幅景致画成画不是挺不错的吗?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就把它弄成拼图。
“凶手越过几个平缓的山坡,绕过山脚,到了直路附近再次加快速度。在这段直线路程中,凶手没有意识到夹在日记中的一张地图掉下来了。当然凶手后面也没长眼睛,所以这很正常。接着凶手回到望楼庄,拿着日记和地图悄悄地回到房间——这么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然奇怪。
“这和掉下的那一张地图上有轮胎印相矛盾。”
“这样啊!”
江神学长仰头看着天花板。后脑勺“嘭”地撞到了墙壁上。
“这样啊。如果按我说的那样,就没有机会轧到掉下的地图了。确实很奇怪。我把那张有车轮印的地图和那张地图当天晚上在鱼乐庄这个事实给弄混了。如果案件发生的夜里那张地图在望楼庄的话还能说得通。凶手可能出于什么理由拿着地图去鱼乐庄,结果在半路上地图掉下。然后凶手在到达鱼乐庄之后还没有意识到地图丢了。接着杀人后在返回望楼庄的路上,又毫无意识地骑着自行车轧过了那张地图。如果这样的话可以讲得通。但是那天晚上地图在鱼乐庄。”
“奇了怪了。”
被我这么一插话,江神学长收起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奇怪。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仅这一点就告诉我们这个岛上只有一个人能杀平川老师。”
“就凭这一点?”
我半信半疑。虽然画家的日记作为这起案件新的线索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是日记上没有任何暗示凶手的线索,江神学长要说的似乎只是在案发当晚被自行车轮胎轧了的地图在鱼乐庄。但是仅仅凭这一点就可以锁定凶手吗?我毫无头绪。
“我不明白。你给我讲讲。”
“所以我才叫你来。”
江神学长开始慢条斯理地对探出身子的我讲起了他的推理。
“只有一种情况下地图在鱼乐庄,并且地图上会留下了自行车的压痕。那就是凶手拿着地图出鱼乐庄,然后途中地图掉下来,凶手返回望楼庄。之后凶手又再次骑车前往鱼乐庄。在这途中凶手没有注意到掉在地上的地图从上面骑了过去。”
“啊,什么?你说什么?凶手返回望楼庄后骑车又去了一次鱼乐庄?凶手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不是很奇怪吗?刚才江神学长你不是也说了‘凶手必须要尽早回到望楼庄。我们可以想象到凶手拼命蹬自行车的情景’吗?拼命赶回望楼庄的凶手为什么要再次回鱼乐庄呢?难道是忘东西了?”
“肯定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回去的,这个理由我们暂且不管。二流推理小说中的侦探不是经常说‘可能是忘东西了,会是忘了什么’嘛。理由先不管,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推测为凶手是在第二次去鱼乐庄的时候在掉了的地图上留下了压痕。对不对?”
“不对不对。”我加强语气说,“还有其他可能性。那就是凶手有可能是两个人。我们先假设凶手有两个人吧。凶手A和B为了杀平川老师骑车前往鱼乐庄。杀人后A将地图绑在后座上,并和B一起踏上了回望楼庄的路。在这过程中,地图从A的自行车上掉下,跟在他身后的B没有注意到掉到地上的地图就从上面骑过去了。怎么样?有这个可能性吧?”
“不对不对。”学长模仿我刚才的语气,“有栖你想想那天夜里大家的陈述。你、麻里亚、圆部医生、纯二、和人、还有我的陈述。十二点十五分之前你和麻里亚看见三辆自行车都在望楼庄。一点前圆部医生和麻里亚、一点二十分的时候我和纯二都看见两辆自行车并排停在法式窗户旁。接着两点到四点十分这段时间里我和和人待在客厅里看见三辆自行车都在。明白了吗?十二点十五分、一点前、一点二十分、两点以后,在推断的作案时间内的关键地点,我们都目击到了至少有两辆自行车在望楼庄。虽然十二点十五分到两点前的这段时间内,停在玄关旁边的第三辆自行车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但是剩下的两辆都有。”
我理解学长的意思了。如果凶手A、B在我和麻里亚上楼的十二点十五分以后现身,骑着两辆自行车去鱼乐庄的话,单程是三十分钟,所以他们回望楼庄的时候应该是一点十五分之后了。但是一点前圆部医生和麻里亚还看见两辆自行车好好地停在窗户旁。而且一点二十分的时候江神学长和纯二也看见了两辆自行车。如果凶手A、B在那之后出现的话,回望楼庄的时候就得两点二十分之后了,但江神学长和和人都作证两点的时候三辆自行车都在。所以不可能有两辆自行车同时往返于望楼庄和鱼乐庄之间。
“我明白了。我认同你的想法。也就是说凶手是骑一辆自行车两次往返于望楼庄和鱼乐庄的喽?”
江神学长摇摇头。
“不是的。”
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
“不是的,有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