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犬饲夫妇。首先开口的是丈夫敏之。
“我们没什么特别要说的。里美帮礼子洗了会儿碗碟,那会儿我很倦怠地在看电视。九点过后,礼子说:‘剩下的我来弄吧。’所以里美就离开了,之后我们两个人又看了会儿电视,九点半左右就回二楼的房间了。礼子在餐厅里泡茶并且招呼我们喝,但是我们谢绝了。那时园部和江神还在一门心思地玩拼图。回房后,虽然时间还早,但里美十点前吃了安眠药就睡下了。我上床后看了三十分钟的书,但那书太无聊了,所以很快就困了。十点半我就关灯睡觉了。从那会儿到今早起床我没有醒过一次,所以我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
敏之的妻子里美基本就是照搬丈夫的话说了一遍。
“接下来轮到我了。”园部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到了我这把年纪是不可能还像有栖川和麻里亚那样到了晚上反而变得兴奋了。你们两个人昨晚的经历很有意思啊。啊,对不起,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我很幸运来这座岛后能收获一位朋友,就是江神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朋友。这位年轻人陪我这个谁都不愿搭理的破医生玩拼图,谈天说地。他不是唯唯诺诺‘是是’地只听我说,而且还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所以我很开心。之前我还一直幼稚地不能接受核电站,现在我终于开始改变这个想法了——啊,对不起。你别看我,江神侦探。昨晚吃晚饭后我们不就一直边玩拼图边乱侃嘛。十一点后我喝了点儿酒,一直在客厅待到了十二点。中途聊到什么的时候,我这个老头儿的体力不行了,所以对江神说:‘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要认输了,我们明天再继续吧。’江神听了我的请求后就饶过了我——对了,我们当时聊到哪儿了?”
“康德的‘物自体’的是非。”
江神学长严肃地回答。我真的是理解不了他们。这俩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哦,对了。哎,这个话题我们两个人待会儿再聊。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之后我就回房睡觉了。除了一点前我起床上过一次厕所外,我一直睡到早上。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还碰见了麻里亚。”
麻里亚点点头。
“嗯,是的。我也刚好上厕所。”
“我还开玩笑说她是不是一直和有栖在露台上聊得带劲儿呢。”
“太讨厌了,医生。你干吗说我和有栖聊得带劲儿呀!”
我想对麻里亚说你也没必要那么激动吧。
“那会儿我们看了露台,两辆自行车都好好地停在那儿。”
听麻里亚一说,园部医生点点头。
“二楼看不见停在玄关边的自行车。到我早上六点起床洗澡前,我一直都睡得很沉。”
“这样啊。”听罢,江神学长催促下一个人。
按座位的顺序下一个就是纯二了。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但他摸着胡子眼神游离,一时半会儿似乎没准备说话。
“轮到我了。我不记得我昨天晚上干吗了。”
他的嘴角浮上一丝自嘲的微笑。
“我去了屋顶的阁楼,找到一本好看的书所以就站着看了会儿,又看了看贝壳的标本。然后我又去父亲和须磨子安息的屋子,在那儿精神恍惚地待了好久。等我回自己房间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左右了吧。”
他刚才所说的自己的房间是过去完吾的房间。
“半夜我醒过一次。是一点多的时候吧。我起来上了趟厕所,之后就在走廊上眺望大海。大概站了有五分钟吧,还碰见江神从房间里出来。那时是几点?”
“一点二十分左右。”江神学长回答。
园部医生插了句话:“喂,江神。你是不是夜猫子啊?还是你失眠?刚刚你说从两点开始你在客厅和和人喝酒,在那之前你又在房子里转悠。”
社长苦笑着揉揉额头。
“我是夜猫子,而且昨晚尤甚。一点多我去卫生间的时候站着和牧原先生说了会儿话后就立刻回屋了——牧原先生请继续说吧。你刚才说你透过走廊的窗户眺望大海对吧,那就是在看涨潮海角的方向喽。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说奇怪的声音或者奇怪的东西。”
“让我想想。”
一直无精打采的纯二突然瞪大了眼睛。
“看见了,我确实看见了。”
“想起来了吗?”
江神侦探似乎猜测到了这个回答,冷静地问道。纯二终于开始正面直视江神学长的眼睛了。
“我朝鱼乐庄方向看的时候,一瞬间恍惚看见了非常微弱的灯光。也许那就是凶手骑的自行车的灯光呢。”
“只能这样想了。”敏之果断地说,“牧原,请你想想。那时是几点?”
“大概是一点二十五分吧。”
“一点二十五分。”
纯二和江神学长同时回答。
“但是,”社长补充了一句,“但是,只有纯二一个人看见灯光了,我没看见。牧原‘啊’了一声,我问他怎么了,再朝涨潮海角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对,你没看见。”纯二遗憾地小声说道。
江神学长继续问话:
“那个灯光是朝鱼乐庄方向去的,还是从鱼乐庄朝我们这边过来的呢?如果是自行车的灯光的话应该是移动的。”
“只是一瞬间的灯光,我也只是突然瞥见了。对了,那个,呃,是朝鱼乐庄方向去的。嗯,是的。”
“你确定吗?”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只看见了瞬间的灯光,之后灯光进入树影中就看不见了。而且我也不是一直站在窗边的,过了一会儿就回房间了。”
再问似乎也是白费工夫了。
确实是很关键的证词。但是他的证词值得相信吗?只有他一个人看见貌似凶手的自行车的灯光,所以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还值得怀疑。也许他是在放烟雾弹以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纯二继续,所以一时没人说话。他意识到后简短地说了声“我说完了”。
“谢谢,我是最后一个了。”
江神学长摆正了身子。
“从刚才园部医生、和人还有纯二的话中大致可以知道我昨晚的活动时间了,不过为了慎重还是我本人再从头说一遍吧。晚饭后我一直在客厅里和园部医生玩拼图聊天,一直玩到快十二点。之后我回房准备睡觉,有栖还没回来我心里还疑惑他干吗去了呢,不过我没有担心很快就上床睡觉了。我猜他可能是和麻里亚在外面乘凉聊天。我正模模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有栖回来了,他也马上就睡了。一点多的时候我去卫生间,在走廊站着和牧原说了会儿话,就像牧原说的他看见鱼乐庄的附近有灯光。我补充一点,当时,也就是一点二十分左右,我朝窗户下看了看,两辆自行车正好好地停在法式窗户的旁边。”
“啊,我也看见了。”
江神学长听见纯二的补充后点点头继续说。
“从那儿看不见第三辆自行车的情况。因此我和刚才园部医生还有麻里亚的证词一样只看见了两辆自行车。而且不到两点我又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嗓子干所以就下楼去厨房喝水。刚好和人让我陪他喝酒,所以我们就往酒里兑水开始喝起来了。四点十分左右我们都各自回房了。就这些。”
江神学长又点燃了一根烟。他眯着眼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大概是在脑袋里总结各种说法吧,他一时沉默了。
“现在看,每个人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大半夜发生的案子,所以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虽然我们已经缩小了凶手的作案时间段,但还是不能锁定凶手。”
最后是他的独白。
“有没有什么有疑问的地方?”
被江神学长一问,敏之“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
“可能有点偏离我们现在说的话题,只是我想给大家看一样东西。有栖川,那个东西呢?把那个像暗号一样的东西给大家看看呀。”
听敏之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赶紧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回来路上捡到的纸片,打开纸片后递到了江神学长的手里。
“这是什么?”
社长瞅了一眼纸片后抬头问我。
“是从鱼乐庄回来的路上捡到的。犬饲先生、牧原先生、和人先生三个人去鱼乐庄的时候就在路边看到了,但因为那时他们赶着去凶案现场所以直接过去了。对了,学长,这是在瞭望台那座小山靠望楼庄方向的笔直的那条路的路边捡到的,昨天傍晚我们经过那儿的时候没有看见纸片对吧?”
“没有,我确定。”
“麻里亚你也确定没有吗?”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问了麻里亚一遍。
“嗯,没有。在这座岛上就是一个易拉罐或一张纸掉下来都会很显眼。”
“也就是说,”我看着江神学长,“这张纸片不是昨天傍晚掉在路上的,是今天凌晨掉的。从刚才大家的发言中可以得知没有人骑自行车去过那儿。明白了吗?这是昨晚明明经过那里今天却没有说实话的人,也就是凶手掉下的东西。”
“明白了。”江神学长环视大家,“是不是有人掉的这张纸片?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张纸片是自己掉下的但与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没有人回答。看来这张纸片的主人就是平川杀人案的凶手了。虽然现在不明白这张纸片对凶手意味着什么,但此时凶手心里肯定在想糟糕了吧。凶手肯定没办法简单地说这个小东西与案件没有关系。
“凶手掉下的东西……”
江神学长自言自语地说着。为了每个人都能看清纸片他把纸片平摊在了桌子上。
“这个轮胎印呢?是去鱼乐庄的时候犬饲先生你们压在上面留下的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立刻回答道,“没有人压过这张纸片。听他们说去的时候这张纸片是掉在路边的,所以他们是从旁边经过的。从鱼乐庄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我正要从旁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了它就捡起来了。没有谁留下这个轮胎印。”
“好奇怪啊。那就是说这个轮胎印是最开始就留下的。可这看上去是最近新留下的印子呀。用手指擦还在掉沙子呢。这沙子也应该是昨天夜里沾上的。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连江神学长也很惊讶。我也疑惑但我还有更大进一步兴趣。
“到底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呢?”
听我一问,江神学长“唉”了一声抬起头。
“这个很明显。是莫埃人像的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