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沉默。
屋外狂风大作。
“我们遭遇到了最坏的状况。”
画家嘟囔着。
“果然是谋杀啊。凶手切断了我们向外界求救的唯一途径……”
敏之说完后就找和人分支香烟给他。我还不知道他也吸烟呢。难道他准备破了禁烟的约束?
“下一班船什么时候来?”
“现在时间已经改变了……要三天后。”礼子回答了平川的问题。
“在岛上的人都在这儿了。”
江神学长似乎决心继续履行会议主持人的职责。
“也就是说这起谋杀案的凶手就在我们十一个人中间。我们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干的,要从凶手的口中问出为什么非杀牧原完吾和须磨子不可。首先我们要查证的一点是,谁有杀人的机会?”
夸张点说我真是被江神学长的冷静所折服。他的脑子极其聪明。为什么这样一个条理清晰、反应灵敏又有着坚强性格的人会拖拖拉拉的在大学留了这么多级呢?平时我就一直有这个疑问,现在就更深了。
当然我们要首先从谁有作案机会开始查证。但是这能顺利吗?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其乐融融的晚宴上,我不禁悲从中来。
“推测的死亡时间为昨晚十点半到十二点半的两个小时之内。在这期间,如果有人没法上楼,那么他不在场的证明就能成立。”
“江神,能把这个犯罪时间的范围再缩小些吗?”龙一问,“也就是说十点半这个时间太早了。十点半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这喝酒畅谈呢。那个时候如果有人上了二楼用来复枪连发两枪,在客厅的我们不都能听见枪声吗?”
“父亲,正相反。”和人提出了异议,“就是因为我们喝得正酣所以才不会注意到楼上的动静。而与此相反的几个不合群的人——当然我也是——包括睡着了的人、回房的人应该立马注意到了家中的动静。”
“在座的有没有人听到类似于枪声——而且有可能是连续两声的声音呢?”
“说到这点,似乎有。”
敏之迅速给出回应。
“那会儿我也是酩酊大醉了,但在迷迷糊糊的当口听到了很大的声音。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是十二点十五分。不过我没有留意又继续睡了。”
“我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次说话的是礼子。
“我正和麻里亚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听到了‘砰’,‘砰’的两声。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吧。”
“咦,你们俩说的不一致呀。”和人说。
“其实我也隐约听到了。”会议主持人江神学长一脸困惑的表情,“是十二点。”
平川笑出声来。
“无凭无据!”
“真是太荒唐了。又不是为了助兴晚宴演奏了重金属音乐,大晚上家里有人连开两枪竟然都没有人注意到……”
和人似乎很焦躁。但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听习惯了后面仓库大门的声音。所以听到这么多次‘砰’,‘砰’的声音后自然就分不清哪个是枪声了。”
敏之的脸上写满失望。有几个人点着头似乎在说“确实如此”。案件变得更麻烦了。
“所以我之前就让你去把那吵人的门关起来。”龙一生气地训着和人,“就是你太懒了。”
“切,父亲,我知道不去关那扇门会死人吗?这么说来还是您不对呢。那时候您就是打也应该把我打去关门,要不您也可以自己去关呀!”
“吵死了!”
“算了算了。”平川劝住他们。现在不是瞎推测或者怪别人的时候。
“早早的就上二楼睡觉的各位呢?夫人和平川老师呢?”
夫人指的是犬饲夫人里美。她歪着脑袋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个,真不好意思,刚过十点我就吃了安眠药睡着了,睡得很香所以我不记得听到过什么声音。直到外面响成那样,我才迷迷糊糊地醒了,所以还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就猜到是这个回答。再看看平川,他也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平川老师您也吃安眠药吗?”江神学长问。
“哦,不,我不吃那东西,但是我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实际上我睡觉的时候被仓库大门的‘砰’,‘砰’声弄得睡不着,所以戴了耳塞。就是游泳时用的那种耳塞,我偶尔会带在口袋里,碰见昨晚那种情况还挺走运的。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证词。”
也许不光是戴了耳塞的原因。昨晚不仅有仓库大门的声音,屋外还是狂风大作。
“看来缩短犯罪时间这一点行不通啊。”
江神学长放弃了这一点。
“那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在推测的两小时内的犯罪时间内,有没有不能上二楼的人呢?”
大家一时都没有开口。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当时怎么样,或者其他人怎么样。
“我妻子十点刚过就吃了安眠药睡下了。所以请确认她有不在场的证明。”
敏之虽然强调这点,但其实这是说不通的。因为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说自己吃了安眠药睡了。甚至可以说最早离开大家视线的里美不在我们视线范围内的时间最长。
“我也是早睡的人之一,但这并不能澄清我的嫌疑。”
平川反驳道,他承认自己并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仅仅否定早睡的人的不在场证明是不够的。深夜还留在客厅的人也很有可能假装起来上厕所再从后面的楼梯上到二楼,完成他想干的事情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这是推理小说的惯用手法。而且,凶手可以先留在全是醉鬼的客厅里,杀人后再悄悄地返回客厅假睡,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大家都有拿到来复枪的机会。”
江神学长谨慎地再确认一遍。昨天下午五点前,和人把来复枪送还到屋顶阁楼。在这之后谁都可以进阁楼。
“我们考虑作案可能性的时候不能忽视另外一点。那就是昨天谁没喝醉?”
这个问题就比较难判断了。我们能十分肯定没有喝醉的人只有一个——早睡的犬饲里美。醉得比较轻的是礼子和麻里亚。除此之外的人呢?有没有人装喝酒然后把酒倒在桌子下的?虽然大家都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但是不是喝到不省人事,估计就只有本人知道了。甚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起案件单纯是酒后的偶然行为。总而言之真是太可疑了。
“这一点似乎也进展的不太顺利。那就进入到下一点吧。谁能够破坏和人屋里的无线设备?和人,你最后一次看见完好无损的无线设备时什么时候?”
“晚餐前。大约是七点半左右。从那之后到刚才我没回过屋。”
又出现了同样的问题。谁都有机会。如果要我心理阴暗地猜测的话,没准就是和人自己弄坏无线设备的。
“束手无策啊。”
园部医生略显疲态,深深地叹了口气。园部医生手上没拿欧石南的烟斗,所以向和人要了一根烟。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要是再遇上台风的话——”龙一像突然想起来了,“礼子,你去把收音机拿来。听听台风的最新信息。”
“好的。”礼子说完立刻起身并对麻里亚说,“麻里亚,我们一起去吧?”
“嗯。”
和人拉住准备起身去的麻里亚。
“你们去太危险了,我陪你们去吧。”
“岛上的人都在这儿有什么危险!”龙一对和人说,“瞎操心。那好,和人,你一个人去拿。在我房间的枕头下。”
和人满脸怒气,但不得不听父亲的。和人这个男的,似乎特别希望得到漂亮亲戚的好感,比如说礼子和麻里亚。礼子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而麻里亚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和人对她们俩加倍殷勤,看着总让人觉得不对劲。难道是他被外面的女人伤害过?
在他去取收音机的时候,礼子给已经凉的茶加了热水。大概是说话时间太长,喉咙干,江神学长对礼子说了声“谢谢”后最先拿起杯子。
收音机来了。和人把它放在桌子中央按了开关。嘈杂声中夹杂着人声。我和和人凑过去专心听着来自外界的声音——似乎不是坏消息。
“怎么样?有栖,里面说什么了?”
“放心吧,麻里亚。”还没等我回答,和人就抢着回答道,“台风正从冲绳岛向正东方向移动。可能会从这座岛南部一百多公里处经过。”
“太好了……”
麻里亚的肩膀放下来了。刚才一直提着的紧张情绪似乎得到了缓解。
“外面的风雨也慢慢停了。这样我们暂且可以放心了。”
虽然台风的路线偏离了这座孤岛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这还不到让人完全放心的地步。
“四点了。”
龙一看看墙上的挂钟嘶哑着声音说。
“南岛天亮得晚。要不先睡一会儿?”
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态地点点头。
牧原纯二在龙一的劝说下去了完吾的房间里休息。
就这样,第二个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