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言二姑娘的事,言书埋在心里,谁都没说。于她而言,只要事情解决了,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就没有说的必要了,简单两句带过去就行。
秦遇察觉到不对,还是因为那天无意看到那套宝石头面。那天休沐,秦遇在家里,言书在跟张氏话家常,准确的说,是张氏在忆往昔,言书做一个倾听者。
秦遇回屋拿东西,看到阿珠正在仔细擦拭和保养宝石头面。
头面一整套有不少饰品,其中包括簪,钗,步摇,玉梳,掩髻等等,秦遇粗略一扫,估摸着加起来都有三十小件左右。而且还镶嵌了宝石,款式也别致大气。
且不说这头面好买与否,就说一套头面的价值,就绝对不菲。
阿书当初嫁过来,是没有这东西的。倒不是秦遇窥探了妻子嫁妆,而是过去晚上时候,他跟妻子躺床上话家常,言书零零碎碎说给他听的。
言书的意思是,夫君待她真诚,事事不瞒她。她也要回以真诚。
如果是言书购买了这么贵重的物品,不可能不跟他说。再结合之前,言书说回言府,随后言府派人送东西来,就大概能猜到些什么了。只是当时他还以为只是一些点心之类的日常物品。
秦遇上前诈了阿珠:“言夫人送的?”
一般送礼都是由女眷出手。
阿珠错愕抬头,“姑娘给姑爷说了?”
秦遇含糊应了一声,“但有些地方不太清楚,你再给我说仔细点儿。”
阿珠不疑有他,把事情详细全面的说了。她没有注意到秦遇脸色变了,轻轻叹了口气:“大姑娘面上云淡风轻,心里难受却憋着不说。”
“我知晓了。”秦遇丢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阿珠以为大姑娘和大姑爷都通了心意,这个小插曲就抛到脑后了。
晚上两人休息时,言书正在宽衣,秦遇突然从后面抱住她,言书笑道:“怎么了?”
秦遇声音有些闷:“受委屈了怎么不跟我说。”
言书还有点懵:“我没受委屈啊。”
“你回言府……”
言书微怔,随后无奈道:“我觉得没什么。继母非我生母,她与我不亲近,是人之常情。”
“那岳父大人”秦遇欲言又止。
言书叹了口气,“最开始是有些难受,后来看开了就还好。”她睫毛颤了颤,眼里有些挣扎,最后小声道:“其实,我并没有像其他女儿那样,那般濡慕父亲。”
这话其实不太好,尤其是以一个女儿的身份来说。言书侧首,观察秦遇的表情。
秦遇看出来了她的不安,亲亲她的额头,“我明白,阿书,我理解。”
“你没有错。”
温柔的吻落在言书眉心,脸颊,嘴角,她完全能感受到被珍重的意味。
平静的心绪忽然泛起了涟漪,言书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后续她晕乎时候,丈夫克制中还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他说:“阿书,我们要个孩子吧,跟我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应了一声“好”。
次日,言书起晚了,秦遇已经去吏部当值,阿珠伺候着她穿衣洗漱,眉眼里都是笑意。
言书脸色微红,随后她想到什么,问:“娘现在在做什么?”
“老夫人出门去铺子上了,她临走时在锅里给姑娘温了一碗糖水鸡蛋,还有几个白胖的汤圆。”
言书脸色一变:“这怎么”阿珠先道:“老夫人就是这么吩咐的呀。”
她取了软垫在凳子上放着,然后扶言书坐上去:“姑娘稍等。”
没一会儿,阿珠就端着碗进来了,张氏觉得用小碗中看不中用,所以家里人吃饭时,都是用大碗。
不过精致的小碗碟子也备着,应付客人用。
只比脸盘小一圈的碗里放着两个荷包蛋,还有六七个汤圆,足够言书吃的饱饱的了。
阿珠笑道:“本来是奴婢做的,但是老夫人硬要接手,奴婢就只好让开了。”
言书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暖和的,她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汤圆,温度不烫,刚适合入口。糯米做的皮软弹,馅儿清甜,她觉得很好吃。
最后,她把一整碗都吃完了,撑的慌,被阿珠扶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头顶太阳高照,阳光洒在身上,哪怕是冬日里,也不觉得冷了。
言书眯着眼,神情惬意,之前因为言二姑娘产生的那点憋闷,也一并散了去。
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再生两个孩子就更好了。
是的,言书理想中,就是生两个孩子,不管男女,两个小孩儿有个伴儿是最好的。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到了年关,秦遇每天回家的时间更晚了些,这天他回来,天都黑了。
张氏又心疼又怨念:“怎么你们上峰这么折腾人啊。”
秦遇解释:“年关了,各部都比较忙,我还算好的,户部那边大晚上灯还亮着呢。”
饭桌上,秦遇想了想,道:“我还忙个七八日,然后就可以放假了。”
“我跟上峰打了申请,多请了一个月假期。我打算今年带娘和阿书回老家一趟。”
这一个月假期,是秦遇硬挤出来的,假前忙一阵,等休假回来,秦遇还要忙一阵。不然秦遇的上峰也不会那么轻易允假。
秦一安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坏了。十几岁的少年,从家里出来两年多,怎么可能不想家。
于是,秦一安他们关了铺子,拿着攒下来的钱在京城买各种好东西。秦一安还咬咬牙,给自己扯了好料子做衣服。
有道是衣锦还乡呢不是。
秦遇他们要回老家的消息传开,霍英只感觉是晴天霹雳。他本来计划着,年假里,他还要去找秦先生玩呢。
言府那边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言家两位公子还亲自去码头送了他们。
言书一晃眼,在某个马车窗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随后车帘放下,她也移开了目光。
“大姐姐,大姐夫,你们在路上注意安全。”随后,两人又向张氏郑重的行了一礼,张氏赶紧把人扶起来。
秦遇他们上了大船,秦秀生和秦小山,秦一安他们身前身后挂满了东西。
他们不觉得累,看着荡漾的水面,心里只觉得激动极了。
因为路途遥远,秦遇他们是在路上过的年,回到老家已经是年后了。
沂溪县的县令听闻秦遇回老家,亲自接待了他们。原本的县令已经升迁,这是新到任的县尊,看着比秦遇年长十来岁,但是见面时,对方反而更拘谨些。
没办法,谁让秦遇不仅是京官,还任职吏部呢。
秦遇他们坐上马车,跟县令去了县衙,这流程是必须要走的,不然太掉县尊面子。
同样的县府,以前秦遇来,只配走侧门,如今是县尊亲自领着他从大门进去。
秦一安他们没进去,在外面守着东西,秦秀生跟着秦遇进去了。
张氏和言书被请到了后院,由县尊夫人接待。
秦遇他们穿过天井,进了花厅,县令大人恭敬的把秦遇引到上座。等秦遇落座了,他才跟着在旁边坐下。
下人进来呈上茶点,县尊笑道:“秦大人尝尝,这点心是县里今年刚出的,不算名贵,但胜在新奇别致。”
秦遇点点头,给面子的尝了一块,然后夸奖一番,把气氛给活络起来。
县尊就开始讲述,这两年县里的治理,教育。末了,还提了一句,“秦氏族人都以秦大人为榜样,潜心苦学,很是不错。”
花厅里,秦遇跟县尊寒暄,后院中,县尊夫人也跟言书和张氏说话。
县尊夫人很会看眼色,聊风俗人情,是跟言书聊,但又不会冷落张氏,把张氏捧的高高的,直夸秦遇有出息又孝顺。
张氏本来还紧张,几番话下来,就忍不住笑出来。
言书心道:且不论县尊大人是如何脾性,这位县尊夫人倒是真的会做人。
秦遇他们在县府吃了一顿午饭,然后才往长宁镇赶。
“回来了,回来了,秦大人回来了!!”远远的,有眼尖的族人看到秦遇,就大声喊起来。
人群顿时沸腾。
秦遇他们还未靠近镇子,就被秦氏族人围住了,族长上前拍了拍秦遇的肩膀,连道了三声好。
然后族长看向言书,“这就是阿遇的媳妇儿了吧。”
言书温婉一笑,屈身行礼,那股独属于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众人惊叹。
族长兴奋的老脸泛红,“郎才女貌,般配,真般配!”
“听说是京官的女儿,长得真漂亮。”
“明明也穿的素,怎么那么有气质,这就是多读书的区别吧。”
“看上去脾气也好……”
人群窃窃私语。
秦秀生和秦一安,秦小山他们的家人不敢围秦遇,就去逮自己儿子。
秦一安嘚瑟极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好看吧,京城最流行的料子。”
结果他话刚说完,就被亲娘呼了一巴掌:“媳妇儿还没讨,你就乱花钱。”
秦一安不服:“我挣钱了。”
秦一安他娘啐道:“你挣了几个子儿,有点小钱就显摆,有本事把媳妇儿领回家。”
“领就领。”秦一安哼道:“我在京城跟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看对眼了。”
秦一安他娘眼珠子转了转,气势弱了些:“回头再说。”
秦遇和他娘,他妻子,犹如被众星拱月般迎回了院子。
这是秦遇和他娘之前在镇上买的,院子提前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当初秦遇和张氏商量后,把备用钥匙交给了族长。
如今他们回来,直接就可以住了。
族长和几位族老同秦遇他们三人在大堂坐着,说着话。其他人就在院子里侯着,偷偷竖着耳朵听。
气氛差不多了,秦遇温声道:“当初我跟阿书在京城成婚,当时时间不够,就没回来。我想着此次回来后,把阿书的名字记上族谱。”
“放心,这事早就给妥帖办好了。”族长捋了捋胡子,道:“过几日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开宗祠,告知祖宗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