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丕与秦遇他们约好在南门汇合,秦家马车到的时候,李丕已经先到了。
秦遇让言书待在车上,他下车走到李家马车旁边。李丕掀开车帘,笑望他一眼,随后也跟着下马车了。
秦遇先道:“李兄可是等久了?”
李丕:“没有,是我早到了。”
李丕还要说什么,忽然目光一偏:“碎潜来了。”
秦遇跟着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辆雅致的马车,片刻就行到了面前。
张和撩开车帘,笑盈盈道:“三位都等着呢。我也不下去了,免得耽误时间,咱们走吧。”
秦遇想想也对,跟李丕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马车。
三辆马车成队形出了城门,马车中,李家的最精致,车身精雕细琢,细节处坦露不俗。
张家次之,秦家的最朴素。
李丕计划是城外的一个小山头,当下春光正好,桃花盛开,山上的绿草长了出来,一派生机盎然。
小山头坡度不大,马车很轻易上去,最后车子停留在一小片空地上,马儿悠闲的吃草。
车夫和小厮把马车里准备的物品搬出来,一副野炊的架势。
秦秀生跟其他车夫和小厮忙活去了。
秦遇和言书则跟李丕他们等人闲聊。
李丕也没再说公务,而是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兴致上来,当场赋诗一首。
李丕不愧是状元郎,京中贵女追捧的世家公子。随口所作,都是上佳。反正让秦遇来,秦遇是做不到这么快,这么好的。
张和出言称赞,李丕有些不好意思,让张和和秦遇也作一首,互相切磋。
秦遇笑道:“不必切磋,毫不意外就是我垫底了。”
“秦兄真是妄自菲薄。”张和打趣了一句,然后就揭过了这茬。
他们站在小山坡上,眺望着远处的农田。
距离有些远,李丕等人看不清楚,只能见到青翠的颜色。
“这个时节,小麦应该种植的差不多了吧。”
秦遇点头:“是这样。”
“这两年京城都是风调雨顺,希望今年也是如此。”张和被妻子挽着胳膊,都不忘了把手拢袖子里。
李丕啼笑皆非,揶揄道:“碎潜莫不是冷了。”
“是有点。”张和面不改色应道。
好吧,论脸皮,是李丕输了。
因为张和叫冷,他们没有在风口处多停留,转身回去。
小厮在柔软的草地上铺了软布,中间放着一张矮几,上面用精美的瓷盘碟子装了点心放着。
秦遇犹豫着等会儿是跪坐呢,还是盘腿坐,张和已经盘着腿坐下了,还拿了一把炒瓜子,分给自己妻子一半。然后响脆的嗑瓜子了。
好吧,这下不用纠结了。
张和看了一眼李丕,又看了一眼秦遇,悠哉悠哉道:“这做人呢,脸皮就要厚点,不然容易吃亏。”
“你们看我,我若是脸皮薄,这会儿还在吹冷风呢。”
张夫人偷偷扯自家夫君的袖子,能少说就少说两句吧。
言书忽然笑望道:“姐姐头上的玉簪真雅致。先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让阳光一照,才觉出温润通透来。”
张夫人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不禁莞尔。
李夫人心下有了猜测,以帕掩唇,打趣道:“倒不知张大人这般体贴温柔。”
三个女人没一会儿时间,就聊的火热,从京城时兴的发型,簪子款式,胭脂水粉聊到衣服料子,衣服花纹等等,仿佛没个尽头似的。
秦遇和张和,李丕就默默旁听,喝茶,吃点心。
后面烤肉的时候,秦遇说感兴趣,想要主动上手试试,离开了。
张和看了看聊的欢快的女人们,眼珠子一转:“哎,秦兄也等等我,我也感兴趣。”
李丕有点纠结,君子远庖厨。
可是,三名女子聊天,他一个大男人坐在这儿也不算个事啊。
权衡一番,李丕也走了。
秦遇用刷子,有模有样的把蘸料刷在肉片上,不时还用夹子把肉片翻一翻,免得烤糊了。
对比之下,张和和李丕就表现的很糟糕了。他们也不明白,就是慢了一点,怎么肉就糊了。
看秦遇做起来挺简单啊。
张家和李家的小厮都有些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李家小厮上前道:“公子,不如小的来吧。”
李丕没吭声,他偷偷扫了一眼秦遇,秦遇正在用夹子,把烤好的肉片夹在碟子里,下面还用烤的半熟的青菜垫着,看起来别提多有食欲了。
随后对方慢条斯理的又把生肉片夹在烤网上,那动作轻松写意,别提多流畅了。
李丕默了默,随后道:“不必,出来游玩就是玩的意趣。”
李家小厮这下没话了,安静的退下。
张和后面集中注意力,成品烤的半好半坏,差强人意吧。
一刻钟后,聊的欢快的三位女子面前都端来了烤肉,只是各不相同。
李丕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为夫手生,不太熟练。”
那些烤的太糊的肉,烤黑了的肉,他都偷偷扔了。
李夫人有些意外,但是看到丈夫微红的耳根,她心有所感。朝众人微微颔首,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
她吃相是极斯文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处处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涵养。
她将食物咽下肚,眉眼微弯:“夫君第一次烤肉,味道还是不错。”
李丕还以为妻子说的实话,跟着尝了一口,他心想着他都东挑西拣了,剩下应该还可以。
结果真吃到嘴里,李丕才发现烤肉不但咸,而且还泛着苦味儿。
他动作太快,李夫人来不及阻止,这会儿有点担忧的看着他。
李丕嚼了两下,把肉咽进肚子里。
“夫人爱惜我面子,不愿戳破,但为夫所做食物,确实难以下咽。”
其他人没想到李丕直接指出了这个问题,这其实算不得什么,根本无伤大雅。
李夫人迟疑:“夫君……”
气氛有些安静时,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谁也不是生来就通万物,李兄第一次做,能做到这般模样,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秦遇呷了一口茶,嘴角微翘:“张兄觉得呢?”
张和连连应是。
因为这个小插曲,后续几人闲聊反而更热络了些。
其中还涉及到了经义,史论,在场之人都是常年念书的,就算女眷没有男子学的深,但也是能答的上话,不至于听着男子们交流时,云里雾里。
张和带了风筝来,午后,他们夫妻两人在旁边空地上放风筝。
李丕和其妻在对弈,秦遇就跟言书在草地上散步,闲聊。
秦秀生靠在车架上睡觉,李家和张家的小厮面面相觑,公子暂时用不到他们,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最后决定也跟着睡觉好了。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看着像要坠落,又仿佛在蓄力往上飞。
张和手里拽着风筝线,张夫人紧张的拽着他袖子,张和挑眉,带着点嘚瑟道:“放心吧夫人,为夫手稳着呢。”
张夫人气的拍了他一下,然后又偷偷东张西望,见没人注意他们,张夫人才松了口气。
李丕落下一子,抬眸:“夫人,为夫侥幸赢了。”
李夫人:“夫君的棋艺又精进许多。”
两人熟练的分拣着棋子,猜子,重新新一轮棋局。
黄昏时候,他们才回去,虽然半下午的时候,三对夫妻都是各自玩去了,但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扫兴,反而非常舒心和闲适。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氏问了两句他们白日游玩的情况。
秦遇挑拣着一些说了,当听到李丕把肉烤糊了的时候,张氏抿嘴笑:“他们都是世家公子,从小有人伺候,哪会做这些活。”
秦遇点点头,继续说下去,等他讲完之后,张氏有些感慨,“李状元和他妻子感情倒是好。”
秦遇:“张兄和他妻子感情也不错。”
张氏忽然问道:“娘记得,李状元和张榜眼他们比你成婚早许多吧。”
秦遇:“是早一段时间,怎么了吗?”
张氏笑道:“这细细算来,他们成婚也有一载了。一般情况下,也该计划着生育了。”
秦遇一时噎住,原来他娘绕这么一圈,是为了说这个。
言书垂下眼,不吱声。但秦遇感觉妻子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
秦遇装傻:“他们可能是觉得现下有点早吧。毕竟入翰林也没多久。”
张氏不太赞同:“男子成家立业,成家之后,自然要生育后代。”
她话锋一转,又软和口气:“娘只是想,男子还好些,但女子体弱,生育又是十分受罪的事,不趁着年轻好恢复,以后年纪大了,要吃大苦头,还会留下病根儿。”
言书依然垂眸,指甲抠挖着另一只手的袖摆。
秦遇有些牙酸,他娘说的是没错,女子早些生育,产后恢复好又快。
可是,女子也不能太早怀孕了,好歹,好歹也得满三十吧。
秦遇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但是他能敷衍他娘,晚上他和妻子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时,明显感觉到了言书的情绪不对。
而且言书借着两次翻身,最后拿后背对着他,估计心里生了闷气。
秦遇回想了一下,白天阿书都还好好的,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晚上。
晚上他们聊了……
秦遇想起来了,脸色微妙,他凑近了妻子一些,试探问:“阿书可是因为生育之事,生我气了?”
言书没说话,秦遇耐心等着,直到快睡着了,才听言书低声问:“夫君不喜欢孩子吗?”
这话问的,言书自己都不信。毕竟丈夫对霍小公子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
果然如此。
秦遇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我喜欢小孩儿,我只是觉得你还小。而且现在家里经济方面还不算太宽裕,我想努努力,创造更好的条件,我规划中要孩子,是等我及冠之后。”
言书睫毛颤了颤,终于转身回望他:“当真?”
“我从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