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到甲级之后,秦遇明显感觉到竞争更大了,许多学生之前留级过,到了甲级后厚积薄发,基本上没有明显的短板了。
这个时候,就要比较谁的长处了。
有人是诗赋,有人是下棋,有人是乐器,这些长处在人际交往中,无往而不利。但是在科举考试中,这些就显得是“花架子”了。
不同于之前的院试,乡试等,是由地方主考官们出题,或许那些主考官本人偏爱诗赋,那么考试中诗赋的占比就大一些。
也有主考官们务实,那么考试中经义,策论之类的题目就占比大。
但是会试就不一样了,会试是在京城举行,天子脚下,会试的题目会经过多方看顾,经由天子过目,就连最后批卷,都会有礼部代任。
据桓先生所说,会试考试中,诗赋的占比已经很微小,到了后面的殿试,只考策论。
当时说这个的时候,桓先生看着秦遇,意味深长道:“掣肘你的东西已经不堪一击,以后你尽可大展所长,莫让老夫失望。”
秦遇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这一幕了,他耳根有点发热。
其实,他现在诗赋还算可以了,交际来往中,他的诗作不算丢人,只是同样也不算太出色。
不过细数历史上的大诗人,普遍没有身居高位。可见这仕途,跟诗赋也没多大联系。
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妨碍。
秦遇前两年抄录那么多书籍,看了那么多书,原又是个成人芯子,还曾经处在信息大爆炸时代,或许那时他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不知道怎么表达。
但是如今他在成朝苦学数十载,当他把两者结合,让他在策论方面格外突出。
策论是什么,策论就是解决朝廷的问题。
说的再明白一点,某某地发生水灾了,怎么处理。
某某地有许多其他族人,势力错综复杂,又该怎么解决。
这是小的方面,大的方面还可以是边关发生战事,又该如何云云。
就连桓先生,有时候看着秦遇的答卷,都会有所惊叹。此子当真是有大智慧之人。
其他人还在着力于某点研究时,秦遇已经从整个大局看待问题。
戚兰有时候会过来跟秦遇讨论,大部分时候还是外出交际,他比秦遇早来青溪书院,现在他其实已经能从甲级毕业。但是他没有,他刻意留了一级。
一来是会试时间没到,他在等。二来,他顺便能跟秦遇一道儿毕业。三来嘛,则是抓紧时间结交人脉了。
而且文人来往间,总是少不了学问探讨,也算一种另类的学习了。
随着秦遇接连夺取书院的奖金,他的名声也慢慢传了出去。只是秦遇很少外出,那些人约不着秦遇,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戚兰身上。
碧波荡漾,一艘画舫在水面缓缓游动,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宁公子,你可真会寻奴家开心。”清风楼的花魁娇声软语,眼波流转,靠在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身上。
宁公子不动声色推开了她,目光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笑道:“友之今日心情不错啊。”
戚兰慢条斯理呷了一口茶,才笑盈盈应了一声。
另一公子哥儿眼珠子转了一圈,神秘兮兮道:“友之不是素来去秦遇交好,怎么不见你把人带出来。”
戚兰笑道:“我那遇弟一心掉书海了,我寻他也不易啊。”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读书固然需要努力,可成天关屋子里念书,岂不是把人念傻了。”
戚兰唰的打开折扇,斜了那人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遇弟又不是一人在读,同窗多着呢。”
话落,他又揶揄道:“我每次去寻他,都要从人群中穿过,很是费一番功夫。”
宁公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忽然道:“若真是如此,可见那秦遇也没把你当好友,友之不如弃了他。你看我可是随时把友之放心里。”
戚兰动作微妙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宁兄这番话,不但伤了其他友人的心,还把在下竖起来当个活靶子,可见宁兄心里,也没把在下当回事。”
戚兰是笑着说的,语气也很随意,就好像他也在玩笑一般,其他人哄笑一声就过去了。
宁公子看他的目光深了深,随后把一杯酒一饮而尽,闹着要行酒令。
半下午的时候,戚兰才回去,他有些醉意,戚长名把他扶回了屋。
“你这又是何苦。明知道对方不是善茬,还跟人出去。”
戚兰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宁家家大势大,他们手里漏点东西,都够其他人富贵了。”
戚兰不像秦遇,他来青溪书院念书,是交了学费的,再加上平时应酬,一年所花不菲,他家里在老家还算富裕,可在金陵就不够看了,是他族中伯父资助了他。
他伯父生意做的不错,一直想往金陵这边发展,有个当地的地头蛇看顾着,自然要松快许多。
刚好他在书院里能搭上宁家的线,一来二去就熟识了。
一个族群便是如此,今日你帮了我,明日我帮你,族人才会越来越好,族群也才会更兴盛。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但谁知道姓宁的居然男女通吃,还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他妈的。
戚长名不赞同戚兰所说,“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你现在是族里这一辈最有出息的了,待你考上进士,戚家自然会越来越好的。”
戚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我心里有分寸。”
戚长名见他难受,出去打了热水,进来给他擦洗。
“公子也二十多了,婚事可有数了。”
戚兰哼笑一声,“亲事早就定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盯着屋顶出神,喃喃道:“倒是委屈了表妹,让她等我这么久。”
“表姑娘要守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你们早就成亲了。”
戚兰含糊的应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之后的日子,戚兰就在书院里看书,跟同窗交流,出门的次数大幅度减少。
姓宁的那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后续又来找过戚兰几次,被戚兰借口躲过了。最后连装病的由头都用上了。
而书院也到了举行大考的时候,秦遇以第二名的好成绩,再次刷了一波存在感。
他领了奖励,请平时交好的友人去酒楼吃饭。戚兰,纪礼也赫然在列。
秦秀生和戚长名他们识趣的去了隔壁偏间,到底不是真把人当下人使,秦遇不能心安理得的自己在屋内吃饭,让秦秀生去屋外守着。所以单独给人开了一个小偏间,纪礼身边的小厮也凑了过去,交谈间对秦秀生他们很羡慕。
才大考过,秦遇又得了好名次,其他人自然要恭喜他,一来就给他敬酒。
秦遇笑着喝了,不过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遗憾,他只在一次小考中,冲到过第一,但很快就被人撸下来了,后续一直在第二名和第三名之间打转。
也就是其他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然一定会郁闷死。第二名和第三名委屈你了,那他们这些从未进过前三的,是不是要买块豆腐撞了得了。
戚兰放下酒杯,笑道:“遇弟,明年二月份举行会试,眼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是待在这里,最后直接上京,还是回家一趟。”
秦遇想了想,“我从这里直接上京吧。”若是回家,来回也耽误时间。会试在即,这个时候多浪费一天,都是一种损失。
戚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我们一道儿。”
“我也去试试。”严淮跟着道。
“好,到时我们一路。”
纪礼看着其他人在商量会试事宜,心里酸的直冒泡,他乡试又落榜了。
秦遇注意到他表情不对,心念一转,很快想明白了缘由,赶紧扯了个其他话题。
戚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懊恼自己疏漏了此事,好在他是个键谈的,平时也跟金陵的公子哥儿们来往,很快跟纪礼聊到了吃喝上,然后又在骑射方面狠狠吹捧了纪礼一番,纪礼被捧的飘飘然,连之前乡试落榜的郁闷都散了许多。
“没有没有,也就一般。”纪礼假假谦虚。心里还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遇就识大体,秦遇身边的朋友也这么识大体。
不过也有人疑惑:“纪兄在骑射方面这般有天赋,怎么不去考武举。”
穷文富武,文举是万千平民学子晋升的最佳道路。那么武举就是富人家子弟的晋升路了。
然而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纪礼就垮了脸:“家里不让。”
他家里人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非说参加武举要缺胳膊断腿儿,怎么可能。
不过如今太平盛世,武举是没什么大出路。就算有真本事,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除非去边关,大仗没有,小摩擦不断,靠着一点点累积,倒是有可能往上爬。
但他家里更不会同意了,那是真的会丢命的,纪礼后来想想,觉得也对。再者,他一个公子哥儿,娇生惯养惯了,让他去边关,十天半月不能洗澡,吃糠咽菜,想想都毛骨悚然。
其他人识趣地没有多问,而是挑了些轻松话题聊,忽然屋门被敲响了。
秦遇疑惑,“谁呀。”
“客人的友人点了几道菜。”
秦遇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严淮提议:“叫小二进来问问。”
谁料门开了,屋外除了小二,还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
戚兰脸色一变,很快恢复如常:“宁兄怎么来了?”
宁公子笑笑:“听说你在这边,过来看看。”
秦遇眉头微蹙,视线在宁公子和戚兰之间打转,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纪礼哼了一声,打破这种有点尴尬的氛围。
宁公子笑笑:“纪兄,别来无恙。”
纪礼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我好得很呢。”
秦遇笑道:“宁公子不嫌弃,就一起坐吧。”
宁公子直接在戚兰身边坐下,手自然的搭在戚兰肩上,戚兰垂眸,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酒。
秦遇收回目光,心里有了猜测。
晚上回去后,秦遇把戚兰送回屋,没有其他人,他就直言问了。
戚兰愣了愣,随后笑道:“你可真够敏锐的,一般人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秦遇心道,要不是有现代经历,他也不会迅速看出来。
戚兰见秦遇忧心忡忡,乐了:“你什么表情?”
“别操心那么多了,等我去参加会试,不管成不成,以后都回老家了,最多在郡城那边活动。”想到什么,戚兰冷笑一声:“姓宁的想弄我,也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秦遇想想也对,他们之后在书院里没再出去,翻年后,秦遇跟友人告别,随后踏上大船,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