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兰带着秦遇把大半个金陵城逛的差不多,主要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
权贵居住的地儿,戚兰只简单提了几句,给秦遇指了个方向。
黄昏时候他们才回去,分别时,戚兰除了给秦遇的礼物,还送了一份给秦秀生。
不给秦遇拒绝的机会,戚兰先道:“为兄当日一封信,你不远万里就来了,你对为兄的这份信任,为兄心里高兴的紧。东西给你就收着,别跟为兄生分了。”
话说到这份上,秦遇也不好再拒绝,他对戚兰拱拱手:“弟就谢过兰兄了。”
“嗯,走了。”
回到宿舍,秦遇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上等的毛笔,还有一根墨条。
他想起白日时候,戚兰说去书店转转,没想到是给他买东西了。
秦秀生也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本书籍。
他欢喜,又有些惶恐,“遇弟,戚举人送我的这个,要不少钱吧。”
秦遇笑笑:“没事儿,改日还礼就是。”
秦秀生爱惜的抚摸着书籍,忽然想到什么,对秦遇道:“遇弟对此次的小考可有信心?”
小考前三名就有奖励的,十多两银子呢。
秦遇摇了摇头:“秀生哥,不瞒你,我心里属实没底。”
丙级共有4个室堂,2个新生用,2个留级的用。
青溪书院收学生本就高要求,除却新生,那些多学了一两年的人,肯定比他们更有经验。
想要在这一群人中杀出重围,挤到前面实在是很难。
秦秀生见状不说话了,他不想给遇弟太大压力,于是转移话题:“我看看这书里讲的什么。”
秦遇也顺着看过去。
次日,秦遇就在宿舍里待着,平时他太忙了,秦秀生有不懂的问题只能攒着,这个时候才能指点秦秀生一下。
秦秀生非常珍惜这段时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学。
休沐日结束,小考成绩出来了。
第一名,严淮,金陵本地人。
第二名,周觅,金陵本地人,值得一提的是,他留了一级。
第三名,纪故,金陵本地人,他留了两级,本地大族子弟。
公布名次的时候,夫子把四个室堂的人都叫到外面站着,然后让前三名站到人前,让大家看看前三名是什么模样。
这个时候,对前三名是一种荣誉和肯定,众人瞩目也就是如此了。
夫子将三人夸了一通,给了奖励,才让他们下去。
随后,夫子就开始念其他人的名次。
“第四名,林城酉山县赵庆。”
“第五名……”
随着夫子每念一个人的名次,众人的脑袋都跟着转一下,看看对方是谁。
“第十名,玉阳府沂溪县秦遇。”
随着夫子话音落下,刚刚还算安静的人群,一下子窃窃私语,秦遇感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面上神色不动分毫。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念到他的名次,大家反应就那么大。
夫子干咳了一声,众人这才不甘不愿收回目光,但秦遇还是感觉有数道目光不时落他身上。
直到名次念完,众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室堂,那些目光才弱了。
晚上回去后,秦遇让秦秀生去打听,不消一日功夫,秦遇就从秦秀生嘴里知道原因了。
因为秦遇是新生,还是外地学生,扎眼了。
而第一名的严淮,对方不但是金陵本地人,而且出身书香世家,幼时便有神童之名。
所以严淮是小考第一名,众人都不惊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后面的第四到第九名,要么是本地人,要么是留级生。
突然冒出来一个玉阳府秦遇,还是新生,众人的反应自然大了。
此刻,秦遇的资料也摆到了其他人的桌上。
“十五中举,在青溪书院免费求学,倒是个厉害的。”
“严兄,你怎么看?”
严淮摩挲着茶杯,许久才道:“改日会会他。”
是有真本事,还是侥幸,言语交谈间自然会流露出来。
这算是比较理智的,打算以文会友。
但同样也有不那么理智的。
一名紫衣男子轻蔑道:“幼时失怙,由寡母养大,靠卖豆腐为生?”
“呵,本公子的直觉没错,果然是个穷酸僻里的土包子,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另一人点了点案上的资料,冷嘲道:“就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把大部分人压了下去。”
“还有,他已是举人,有功名在身。”
屋内骤然一静,紫衣男子面子上过不去,怒了:“举人又如何,一个西南之地出来的举人,还不如我金陵本地的秀才。”
其他人沉默,良久,有人问他:“那你待如何?”
紫衣男子双手抱胸,“当然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反对。
秦遇进入青溪书院那天,他们意外看到了对方,当时他们对秦遇观感一般,只是觉得秦遇身边的书童特别掉面儿,是个乡巴佬,格外瞧不上。
他们想,有那么个书童,秦遇衣着也不怎么样,连带也看轻了秦遇。
后来他们知道秦遇免费入学,心里对秦遇更是不满。他们真没看出秦遇有什么过人之处,就因为秦遇穷,秦遇就受优待?没这样的理儿。
若不是课程实在太紧,他们早发难了。
休沐的时候,他们出去放松,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经过念名次,他们不但想起来,而且印象更深刻了。
他们可能对代川郡的举人没什么概念,但是对青溪书院的排名却很有概念。
只要在青溪书院名列前茅的,会试再差,也能捞个同进士当当,可以授官了。
别小瞧同进士,整个成朝内的赶考的举人中,只取三百人,竞争何其残酷和激烈。
秦遇明显感觉到了周围人对他的关注,这天徐夫子讲完历史走了,秦遇正在整理笔记,就有人过来了。
“秦兄。”
秦遇抬头,面前是一名未束冠的男子,相貌平平,长相有一点老成。
秦遇拱手回礼。
男子道:“在下陈符,今日夫子所讲,在下有一处不明,不知可否能向秦兄讨教一二,还望秦兄不吝赐教。”
秦遇温声道:“赐教不敢当,若兄台所问,遇知晓,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遇不知,遇只能厚着脸皮,与兄台一同去问问旁人或者夫子了。”
秦遇话声落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这番话说的不但周全,而且漂亮,既不矜傲,也不自薄。
言语观人处事。
陈符多看了秦遇一眼,然后讲了一个很有争议的历史事件,徐夫子讲解的时候,都只是简单介绍了两句就略过去。
秦遇与陈符不熟,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秦遇不解陈符为什么选如此具有争议的话题来找他。
秦遇抬眸,扫了一眼陈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他试探着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
谁知道陈符不依,甚至言语间引着他说一些话。
秦遇心里警惕更甚,干脆用了一波废话文学回击。
陈符还要再说什么,冷不丁对上秦遇似笑非笑的脸,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其他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秦遇暗暗把陈符记下,决定以后远着些。
之后秦遇上骑射课,有人要与他比试,秦遇反而觉得没什么,哪怕对方言语不客气。
最后他输了,那人抬着下巴,矜傲道:“怎么样,比你强吧。”
秦遇点头:“纪兄骑射功夫了得,在下远不如矣。”
这位纪姓学生,不是小考第三名的纪故,不过两人确实有关系,出自同族。
纪礼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秦遇这么干脆就认了。
他哼了哼,看着秦遇那张俊俏的脸,坏心思动了,继续挖苦:“我自幼时,家里便花费千金,为我寻来名驹训练,有专人教导,仆从跟前跟后伺候。”
“我手里的一把良工,更是有价无市。”
秦遇继续点头:“良物配好主,也不算埋没了。”
纪礼一噎,他是为了在秦遇面前显摆炫耀,秦遇也顺着他的话说了,可他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得劲。
明明他刚刚才胜了秦遇。
纪礼嗤笑一声:“你恐怕从来没用过我那把好弓吧。看你这样子,也买不起。”
秦遇还是点头,一脸诚恳道:“不瞒纪兄,在下家里不富裕,还是去了府学,才习的箭术。纪兄所用弓箭,在下以前别说用了,就是见也未见过。”
纪礼面颊抽动,艹了,这种又暗爽又憋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双手抱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府,我听都没听过,偏僻小地儿。”
“嗯,西南那边是有些偏了。”
纪礼:………
纪礼见秦遇八风不动,他有点气闷,刚想拿秦遇的寡母卖豆腐之事刺他,但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感觉到一种没由来的心虚。好像之前私下对秦遇的议论,是什么错事一般。
不就是说了秦遇两句吗,怎么就错了。又不是世家公子那样的金贵人物,还说不得了。
纪礼心里两个小人打架,面上凶狠的瞪了秦遇一眼,扭头潇洒的走了。
秦遇没把这当回事,他回宿舍时,张秀才过来试探道:“秦兄,你没事吧?”
秦遇莫名:“我没事啊,张兄为何如此问。”
张秀才怜悯的看着他,“秦兄别瞒我们了,今天在马场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看到了。”
“纪礼仗着家中之势,经常欺负书院里的平民学子,不但言语讥讽,有时还会上手推搡。”
秦遇愣了一下,“……是吗?
还…还好吧。”
秦遇真的觉得还好,纪礼以实力压他,他没什么不服气的。
不过,纪礼欺负其他平民学子?
秦遇想了想之前跟纪礼的对话,决定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