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浑身浴血, 奋不顾身的挥刀砍杀着源源不断被吸引来的妖物,彼时茜他们是收到有妖怪不自然聚集而赶来的前哨,但抵达现场时,却只见一片惨烈的景象!
那身华美的外套也不知是否本色如此, 还是被妖怪的血染得暗红, 挥刀的人目光冷彻, 面无表情, 手臂却牢牢护住怀里脆弱易碎的少女。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怀中人被碰到一根头发,他宁愿在被伤害之前先一步享用残忍的手段杀掉敌人,也不愿意冒着一丁点会让少女遇到危险的风险, 他宁愿整个人伤痕累累, 也要用凶狠的仿佛受伤的野兽的目光警告胆敢接近自己的家伙, 那口刀闪着寒光, 因血沐浴的格外幽冷……可茜莫名感到眼眶发热。
尽管此情此景过于触目惊心, 可在八叶阻止起一定防护后, 她还是不顾其他人阻拦执意靠近过去。
陌生的付丧神头戴兜帽, 一双冷辣的双眼从帽子的阴影下像刀一样刺过来。
茜感觉到了疼, 哪怕她深知这就是错觉,但足以证明对方正抱有何等严苛的戒备。
这个付丧神从未将自己等人视作同伴, 在消灭敌人的同时, 偶尔会抬起头, 用那双赤色的眼睛狠狠的看了他们一
眼。
说不出的残暴仿佛梦魇一眼压迫上来, 元宫茜在那瞬间几乎喘不出气来,可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意识才站在他面前。
茜从没后悔过主动从鹤丸手里把咕哒子要回来,不后悔在开口前就被鹤丸国永用刀比在喉间的危险行动, 但是现在她却后悔了……
“给我站住!”
咕哒子身体刚好就不管自己是不是刚能下地的重伤人士,开始和某位付丧神玩起了捉迷藏。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眼前飞奔而过, 茜表示自己真后悔啊,当时为什么不说的再清楚点儿呢?
那天咕哒子问起她昏迷时都发生什么了,她当然毫无隐瞒,将自己和昌浩在到达现场时目睹的景象一五一十的告知给咕哒子,却不想,自那之后咕哒子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当她们快要被风平浪静的日常腐蚀的时候,这个大病初愈的人终于爆发了!
恰好在咕哒子跑过后,今日来探病的昌浩也走进门来,不出意外的在看到“病人”活蹦乱跳场景后露出苦笑,然后慢吞吞走到自己面前打招呼。
他说:“又开始了?”
茜抽抽嘴角,重重点头:“是的!”
昌浩和元宫茜特别默契的叹了口气。
“总觉得这位鹤丸先生不是坏人?”茜乐观的讲道。
昌浩在这方面也有感觉,但不得不说第一印象过于牢固了。
茜看见的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不假,昌浩看见的却是一头即将堕落的魔,一个将心爱之人守护在背后不惜化魔的神明实在有着太多曲折的过去,所以他忍不住去多想了些。
但是每天看这副你追我逃的情景也是太有感染力了,不知不觉他都快忘了自己担心什么了。
“唉——”
茜立时看向唉声叹气的昌浩,关心的问道:“你也在烦恼吧?”
昌浩点点头,但爽朗的说道:“咕哒子能解决。”
茜闻言笑道:“也对,她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鸟语花香,天气也跟病人的身体似的,一阵大好,两个小年轻人不约而同的为咕哒子点个赞,鼓励她再接再厉,然而咕哒子只想说……求——放——过!
“鹤丸国永你是一只鸟吗?跑这么快!”
奔跑了两个小时左右,咕哒子真撑不住了,精神上撑得住,身体上撑不住,小脸刷白,皮肤上还黏满汗珠,她觉得自己真是虚弱到一定境界了,可偏偏自家那口刀还一点儿不叫人省心!
“主殿?”
正好最近愿意以实体的模样现身的髭切路过,咕哒子连忙在他打招呼后把人叫下来,遗传的苦水不假思索的吐出来。
“你说他是怎么回事?”
髭切顿时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咕哒子:“怎么了?这种眼神,难道我的问题很奇怪吗?”
髭切的嘴角弧度因为她的话越变越古怪,终于在她忍不住开口催促时解释道:“主殿,鹤丸躲你应该是怕自己在你眼里变得很丑吧。”
咕哒子:“哈?”
没法理解!
看自家主殿左脸挂着不懂,有脸挂着啥玩意的懵逼表情,髭切自问这几天已经看够了热闹,不然也不会实体化出来掺一脚,因而也并没有隐瞒,所以咕哒子很快得知了真相。
当天夜里,找到机会就把鹤丸壁咚到床铺上的咕哒子居高临下,眼神犀利,被真相气个半死不活!
“这回还躲吗?”
躺平的付丧神一如既往执着的用上衣自带的兜帽挡脸,从咕哒子的角度仅能看见他紧紧抿起的唇线和受到质问时立刻向旁边挪开的动作。
咕哒子头上立时冒出两个青筋。
“喂!看着我啊?”
抬手就要摘下他的帽子,没想到一直采取闷不吭声抵抗的鹤丸突然抓紧她的手,用有些嘶哑的声线控诉道:“别动。”
咕哒子:←_←你不让我动我就不动吗?天真!我还有左手!
直起身后自然双手解放,没事干的右爪子灵活的避开鹤丸后知后觉的反应,绕开他的手撩开了他的兜帽。
这一瞬间,天上配合的落下一片月色,每一根漆黑如墨的头发丝都被银华包裹的闪闪发亮,俊气的五官上,那双沉淀着暗色的赤红别样生动柔情,像是荡漾着水色一般诱人深入。
“鹤丸?”
看着这副模样大变的鹤丸国永咕哒子愣了一愣,手上当然下意识停止了挣扎,顺势就被猛然暴起的鹤丸国永压在身下。
耳旁传来“噗通”一声,余光瞥见他压在自己耳侧的手臂,眼前更是在瞬间多了道魄力十足的阴影。
尽管鹤丸体格瘦弱,他也是货真价实的男性,在压迫力上绝非还没长成的少女可以比较的。
说的就是你,咕哒子!
“冷、冷静点儿!”
下意识感到事情大条了的咕哒子无辜的眨眨眼,伸手试图推拒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覆盖住的男人,后知后觉注意到这个姿势的危险性。
“我想和你谈谈!”
“……”
从头到脚都被染黑的男人低下头,眼中出现咕哒子强装镇静又不失诚恳的模样,嘴里的笑包不住,低沉的流泻出来,一时间满屋都是兴致勃勃的笑意,这让咕哒子感到自己被耍了。
眼神立刻变成死鱼眼,咕哒子戳戳他的肩膀。
鹤丸忍笑道:“抱歉,看主殿这么一本正经的我就忍不住想逗逗你。”
咕哒子吐槽:“前后变化差异太大了吧?你精分啦?”
鹤丸摇摇头:“被主殿抓到之前我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但是被主殿把兜帽掀开后我就放心了。”
因为那眼神充满了震惊,惊艳,却绝没有厌恶。
但看咕哒子一脸不懂的表情,鹤丸也觉得没必要太纠结,最好的办法不过是这样。
凑到咕哒子面前,鼻尖轻轻的碰到一起,趁着咕哒子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时,鹤丸小声问:“我好看吗?主殿?”
咕哒子:…………这是什么问题?
“好看!”
不过摸摸颜控的良心,她答得倍儿爽快!
鹤丸国永心满意足,但还没打算放开她,继续进行下一个问题。
“我和三日月谁好看?”
咕哒子无语片刻,你还没完了?
“你,你,你,都是你行了吧?”
鹤丸国永痴痴的笑了出声,接着继续像是故意的一般半点儿不避嫌的凑到咕哒子耳旁发出蛊惑一般的低语。
“那和……一期一振呢?”
咕哒子眼神瞬变,一把抓住鹤丸的衣领严肃道:“一期现在怎么样了?先前没问是事情太多了顾不上,现在有时间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我需要了解你们的现状,因为我是你们的主人!”
眼神一暗,鹤丸不介意被强制靠近到咕哒子身上,千年寂寞的生活这让他对自己的主人多出比其他刀剑更多的留恋,在这方面的表现形式更是毫不讲究的搂住咕哒子的腰满足的在她头顶上蹭蹭。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挂单子:=_=喂!
“别趁机占便宜。”
“抱歉抱歉,让我抱一下我才想得起来。”
“你老年痴呆了?”
“哈哈哈哈——说不定呢?”
“……你学三日月学得好假。”
“哈哈哈……那这样?”
“还是乖乖的,等会,别转移话题!”咕哒子捏捏他的嘴,认真强调道:“快告诉我!”
鹤丸国永被捏得失去玩闹的兴致,低下来的双眼包含不知名的意味。
“主殿如果知道了会做什么?去接他吗?”
咕哒子不明所以,但也是尽量表达出自己的心声:“当然是去接他啦。”
鹤丸国永的嘴角顿时翘了起来,语气轻轻的飘荡在空气中。
“那为什么没来找我呢?”
咕哒子一本正经:“我找你之前,你就自己飞扑到我怀里了?对不对,我的白鹤。”说话之间地位再次调转,鹤丸国永一脸震惊的被她压在身下挑起下巴。
昔日纯白的付丧神变成这副沾满污秽的样子,她痛心却不后悔,因为连下达命令的主人都悔恨当初的决定,那么岂不是让付丧神牺牲的毫无价值?
在咕哒子的理解中,一名好的主人就要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胸怀,不论部下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命令化身“恶鬼”,当他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之时,主君都要留下接纳他的位置,正如此时她所做的。
手指理顺他的头发,动作轻缓的叫人生不出戒备,她慢慢的在鹤丸复杂的注视中说道:“我的鹤虽然不再纯白,但我仍然想看你起舞的样子,愿意为我舞一支吗?”
“鹤之舞吗?”鹤丸国永又一次露出那种莫名意味的笑容。
咕哒子这次没留情的戳上他的脸。
“跳吧,我的黑鹤。”
……
头顶月光挥洒如幔,淋了这一身皎洁的付丧神遵从命令舞了起来,风花雪月的曲调之中,振翅的声响一如既往,听得人欣喜不已。
诺大的宅邸中,不早早入睡的人有很多。
比方说斜靠在树下安静欣赏这一幕的髭切,比方说静坐廊下同望这片月华如玉的叶王,也比如,少有的和大天狗一起,一同从屋顶上俯视咕哒子他们的茨木童子。
大妖怪的视野比人类宽广的多,因而黑暗蒙不住他的眼,他看着下方的情景,却感觉心口有一团火在跳跃,他察觉出火焰的实体是嫉妒后,整个人都变得无措起来。
手掌压上心口,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但茨木童子却感到迷茫。
感情对他而言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