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居岛根县的比良坂在经受过两股神力冲击后, 已经连最初的模样都无法分辨了。
原本是平原的大地隆起成新生的山脉,那些耸立多年的山川有的崩塌,有的勉强维持住原本的形状,森林在地动中被掀翻到宽阔的裂缝下面, 侥幸没有受到波及的那些地域上, 仅有几棵树木点缀。
到处都是灾难过后的伤痕累累, 普通人压根无法在这里活下去。
幸好岛根本就无人居住, 是块被人类遗忘的土地,更因为道反大神的神威,连妖物都不敢轻易靠近。
这时的黄泉比良坂, 也可以说是近些年来最热闹的时候, 但因为埃蕾什基伽尔施展出的强大宝具, 一些匆匆赶来的灵能力者只能临时寻个地方远远观望, 无疑, 他们是幸运的。
因为提前抵达的阴阳师们, 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夺走生命, 更甚至连灵魂都无法从黄泉大神的手中解脱。
他们原本是族中好手, 倍受同胞信赖的精英,可往日自豪的实力在执掌地狱的大神面前太渺小了。
从伊邪那美身上感受到自身弱小的人们, 眼底逐渐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一旦开始这么想, 黄泉的死气就开始侵蚀他们, 诱使他们变得更加无力。
“哼!”
关键时刻, 一声冷哼将险些就此沉迷进死亡散发的甘甜香气中的人们惊醒,他们茫然四顾,神色慌张不解, 好像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用这些小手段有什么意思?”咕哒子确保大部分人员的意识已经恢复过来,不动声色的收起灵王的权威扬声说道:“你的敌人是我, 不会忘记了吧?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矜持的用袖子挡住脸庞,一双沉淀着惊心动魄的凄艳的眼眸专注的落到咕哒子身上。
“看样子我的妹妹是一定要为这些虫子与我过不去了。”
咕哒子不以为然的一笑。
伊邪那美叹气:“你说我忽略你这个敌人?错了,我可从来不想与你为敌,但之所以对他们出手,不过是这些凡人的存在太碍眼了。”接着目光移动到贤王身上,视线颇有一种酒中混入剧毒果实后的芬芳甜美,透出不自知的轻亵狠毒,“这个……倒不太像是,可根源还是一回事。”
“与伊邪那岐同样的可憎。”
“……”咕哒子迟疑的抓抓头发:“现在好像不是打666的时候,但好好一个女神怎么变成这样了?伊邪那美,你确定自己没看错?贤王可和你那个丈夫完全是两种人啊。”
伊邪那美缓缓摇头:“你不懂,他和那个男人具备相同的本质,过于出色,过于相似,过于狂妄,作为暴君,作为贤王,作为一名冷酷的智者,伊邪那岐正是这样完美又充满缺陷的存在,因此我才欲罢不能。”指尖点落到红唇上,神色痴缠怨憎,“你若深爱他,他也一定会将你抛弃,这样的男人,从骨子里都写满了无情。”
喂喂喂!!!
咕哒子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不要这么随随便便把人家两个凑做堆好吗?日本的女神都是恋爱脑吗?
但话虽这么说,伊邪那美的语气过于真实,让她忍不住瞥了贤王一眼。
清晰感受到这道眼神来自于谁,又散发着怎样的质疑的吉尔伽美什:“…………”
伊邪那美正打算放弃讨论,动真格的开始和咕哒子竞争死亡之国的归属权,却不想居然听见有人敢反驳自己。
出于好奇和恼怒,她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狂徒,却因此被对方所说的内容吸引住了。
吉尔伽美什也不知是宣布自己的主张,还是干脆就是为了澄清在咕哒子心目中的形象,大方冷静的向伊邪那美质问道:“远古之时的众神之母,你对人世的憎恨来自将你抛弃在黄泉之中的男人伊邪那岐,可你为何不去报复他,反而执意的憎恨起地面上的凡人?在我看来,只敢欺负虫子,却不敢打上高天原与那位创世之神战斗的你,也不比所谓的蝼蚁好到哪里去。”
咕哒子嘴角一抽,这算是反驳吗?这分明是毒舌吧!
伊邪那美会炸。
果然,伊邪那美真的炸了!
从天空传来的低沉男音好听是好听,但内容过于刁钻毒辣,伤得内心脆弱的女神面露狂怒。
“你懂什么?明明承诺过,承诺过不会去看的……!”
吉尔伽美什恶补本地神话多日,关于伊邪那美与伊邪那岐的恩怨闭着眼睛他都能叙述出来,何况他本就有心怒怼这个公私不分的愚蠢女神。
开玩笑,堂堂乌鲁克的王者是能随便被你打/枪的存在吗?区区女神而已!
嘴角上挑出嘲讽的弧度,吉尔伽美什居高临下的俯视姿容绝美的女神,目光神态具是挑剔的冷酷。
“你有何立场让伊邪那岐遵守承诺?凭你腐烂生蛆的身体?凭你迷惑他目光的幻术?从一开始誓言就是以欺骗为起点,那么被背叛也该在预料之内。愚蠢的女神,将死者带往人世乃禁忌,最早原初的规则或许会发生改变,但绝不会因为你。伊邪那美,你被抛弃了,被放弃了,只因为你死了,何妨大方的承认,作为第一个死去的神,本王不吝啬怜悯……”
说道这里他沉默了下,接着讽刺的说道:“为你树立一块墓碑怎么样?就像是千引石那样的!”
空气在这之后安静的可怕,有细细的风吹过还未凋零的彼岸花,破碎的花瓣则拂过和服的下摆。
沉默不语的女神在微风的亲吻下沉默了许久,久到咕哒子都要怀疑不会是被气坏了吧?然后对方就在众目睽睽下抬起了头,娇颜面貌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看的不够分明。
当然,咕哒子和具有千里眼的吉尔伽美什不具备凡人的视觉,他们以超脱的视野看清了伊邪那美身上的变化。
随着贤王戳穿她的伪装,真实的“面目”被暴露出来的黄泉女神丑陋的可怕。
不,不能说是丑陋……那只能说是一种“恶心!”
仿佛恶意的集合体,形貌没比落到她手下,受她折磨的死尸好到哪里去。
千百年的日月,腐烂生蛆的躯体感受不到疼痛,却忍受着比疼痛更深的折磨。
华丽的和服失去光彩,美丽的面孔成了一团不可名状之物。
咕哒子可算知道自己即将对战的是怎样一个敌人,因此她崩溃的冲贤王大声咆哮。
“你干嘛要激怒她!”
吉尔伽美什见过不少恶心的东西,但伊邪那美却是在这之上的恶意。
说实话,他其实也没想到对方的本体会这么“丑”,好像丑臭恶稠四个字集合到一起弄出来的可怕玩意儿,搞得他在被咕哒子骂的同时,脸色也变差了。
贤王蔫蔫道:“本王想吐……”
咕哒子怒:“忍着!”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闲着没事戳穿人家干嘛?导致现在大家的眼睛都遭罪!
贤王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这么作风奢侈的人,怎么可能故意去看那么难看的脸。
“本王没想到!”
“你还有理啦!”然而眼睛被伤害的咕哒子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眼神在这个不经意间落到别人身上,虽然距离很远,但她5.8的视力足够她捕捉到那些人迷茫的表情。
好嘛,感情受伤害的还就贤王和自己两个。
咬牙切齿,咕哒子快因为视觉攻击崩溃了。
太特码难看了!
怎么会这么难看呢?
这样一想,伊邪那岐当年会跑也不全是因为他渣……等等!
这样看来,依照伊邪那美讲述中的那个伊邪那岐的性格,自己老婆跑出地狱这么久了,他居然还没出现,果然还是因为有先见之明吧?
发现这一点儿后,咕哒子顿时扼腕!
原本自己还不需要承受这种高难度待遇,但架不住队友嘴贱。
“所以说你激怒她干嘛!”
再次被厉声大骂的吉尔伽美什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他想吐!!!!!
伊邪那美的真实容貌真就只有一句“要了卿命”可以形容的了。
审美正常的人绝逼承受不住看她第二眼。
咕哒子忍着要瞎了的崩溃,几次拔刀,但发现连髭切也在拒绝去看那个玩意儿。
付丧神通过连通的意识认真道:“主殿,我不想。”
你不想难道我空手上吗?
髭切诚挚建议:“可以试试。”
滚!
咕哒子快被这群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混蛋们气死了。
有人见过都要打BOSS了,结果武器掉线的主角吗?
没错,看看这里,她就是!!!!
啊啊啊啊啊——!!要疯了!!!
伊邪那美不愧是久经考验的黄泉女神,她不用做别的,光“露脸”这一项本事就废掉咕哒子这方三分之二点五的战斗力。
要说为什么是二点五呢?咕哒子的一半战斗力也废了。
她瞎了……
“我瞎了!”捂住脸的咕哒子发出哀嚎,然而她这声过于真心实意叫嚷,瞬间让伊邪那美无法忍耐下去,妈个蛋,就算是妹妹也不带人身攻击的!
刹那间,空间被层层收缩,伊邪那美一瞬间出现在了咕哒子面前,但观战者的视野却仿佛因此出了问题,那些透明的空间如同被堆叠的棉被,一道道褶皱不算明显,但也不至于无法被人发现。
神与神的战场就是如此不可思议,发现自己置身怎样一个场合的他们只能张大了嘴,满心惊愕的当个脆弱的见证者。
到了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神奇发展,总算增加了他们的承受力,表情虽然麻木,但总算有人开口讲话了。
“那个人……是谁?”
没错,这是一个被压抑很久的疑问,自从到达这里后目不暇接的发展让他们的舌尖僵直,疑惑统统被搁置在心底,但现在生死抛在脑后的他们总算可以有余裕的讨论起来。
不如说,他们除了讨论,根本没有插手这场战斗的手段。
他们虽然是凡人中的强者,家族中的精英,但与神比起来还太渺小。
渺小到,无力守护住自己的性命,能做到谈笑面对生死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所幸在场众人中,具备相同心态的人还不少,或许也有几分强自转移注意力的理由,往日高傲不可亲近的灵能力者们开始互相交谈。
咕哒子的装扮太有特色,没一会儿就有人指出。
“她难道是那位渡边纲阁下?”
“咦,不是有传闻他是男性吗?”
“但女人之中灵力强大之人反倒更多。”
“原因不明啊,有人研究过,可终究说不出所以然,或许正是因为女性乃孕育生命之人,所以才天生‘强大’吧。”
“哎!快看!”
……话题渐渐歪楼,大家的注意力不知怎么转移到生儿育女的女人身上,突然有人眼尖的瞄到远方传来的澎湃灵力。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过来!”
留在这里的人已经做好死的觉悟,此时再见有新人意图跳进这个泥潭,脸上的着急神色不禁越堆越多。
“阻止他!不行也发出警告!”
“我们没有办法……”有人凄凉的说。
这群人一下子陷入默然无语的状态,看似说了这么多,视线其实一直不曾从前方的战斗中移开。
原因太简单了,神与神的战场,究竟可以神奇到什么程度?
伊邪那美只需要一道眼神就能令鲜花枯萎,凋零的碎末瞬间变成深紫色的狂风吹拂到天上。
咕哒子为了抵御她的权利,在不动用神力的情况下,仅是以“人”的力量挑战终焉之王,手中那振雪白的刀刃,每每划过凶狠又凌厉的弧度,仿佛雄鹰振翅时,乘风而起的矫健潇洒。
“没用的。”
看出她心怀顾虑的伊邪那美敛起端庄的眉目,眼神平静安然,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动用权利,最近的一次,甚至掠走了咕哒子的几根头发,使那橘色瞬间黯淡无光,成了被榨干生命力的白灰。
“作为凡人的你无法战胜神明的权威。”
一句一句,带有“禁制”力量的神言紧紧箍锁住咕哒子的手脚。
强大的死亡女神不会对自己的敌人留情,不管咕哒子心底打着怎样的主意,她都一度在伊邪那美的咄咄逼人下陷入狼狈至极的处境,作为敌人,伊邪那美太过称职,她不会说些无用的废话,每一句都是神权的体现,狠狠压制着“位阶”低下的凡人,决不容许咕哒子有机会翻身。
“沉入死亡吧,尽管痛苦,但人终究会死。”
“落入怀中吧,尽管腐烂,但怨恨会不休。”
“加入其中吧,尽管悲伤,但诅咒是天性。”
咕哒子迷糊的听着伊邪那美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时间感到自己被加了无数负面状态。
妈个鸡,这种敌人最难搞了,尤其没有清buff的从者在。
深吸一口气,幸好,自己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天空中,锁着眉头旁观的贤王突然眼尖的发现咕哒子做出一个动作,那个动作很常见,基本上小说主角,还是动漫主角,只要是主角就做过,某种意义上和招牌差不多,总容易让身旁的人感到热血沸腾。
咕哒子此时就做出了这个让读者“热血沸腾”的动作,她举起手中的剑。
刀尖笔直的对准上天,神态平稳的不见被压制住全部行动的气馁。
盯着来自死亡的压迫,她充满勇气的扬起嘴角,笑成英雄的模样。
“我可不会输给你,伊邪那美。”随后她缓缓道:“凶猛邪恶的神必将会被凡人讨伐,完成此等壮举的英雄乃连接历史的存在。”
“历史为人理的延续,以此缔造出文明的辉煌。”
“辉煌的结晶名曰英灵,寄宿于阿赖耶与盖亚的殿堂上,此为英灵殿。”
……
跟随她的叙述,地球意志与阿赖耶的力量被溅起了涟漪,但两方的意志力何其庞大,只是涟漪就已经化作将这里淹没的浪潮。
浪花拍打过英灵的脚踝,贤王缓缓握紧双拳,那些缺失的部分在这时被弥补完全,他也终于意识到咕哒子的目的。
可是太迟了……
“渡边纲”在这个世界的历史是值得被承认的,她的壮举已经受人认证,这也就意味着,属于阿赖耶的英灵殿,与盖亚都将会接纳她的存在。
也就是说——
她会以活人的身份被承认为“英灵”!
太可笑了。
吉尔伽美什彻底拉下了嘴角。
这个时候,咕哒子的背后已经逐渐升起黄金般闪耀的华光,然而奇异的是,这光芒再怎么灿烂都无法刺伤大张开的双眼,直至光线完全消散,众人的视线仍恋恋不舍,那光芒中透出的起源气息叫他们无法释怀。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很快就让他们没有余力去留恋了,因为咕哒子的背后出现了一扇大门。
尽管是凭空生成的,但那门柱上缠绕着奢华复杂的纹路,大门本身只有简洁的装饰,不知为什么,众人却只感觉它庄严的不可思议。
在这座大门出现时,咕哒子无声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气,洞察到她心思的吉尔伽美什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松气,但是伊邪那美不知道,她只是从那扇门背后感到强大的力量。
比她这位众神之母更强大的抑制力,让她潜意识不敢直视那扇门扉,若多看两眼,她恐怕会畏惧的怯怯发抖。
直面世界最强大的两股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谁都如咕哒子一般倍受两者宠爱。
不过若是这样说就仿佛咕哒子开了挂在虐菜,所以真实情况不过是代价早在那艰苦的一年里付完了,甚至她如今也在不断接受这“宠爱”带来的诅咒。
咕哒子心态良好,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在他人眼里是多么难过,就算有许多抱怨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讲出来,所以我们大可以话回前提。
当大门被召唤出现时,所有人不由的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上的压力,那压力无性无质,却令人亲切生不出反抗,威严却又怀揣着慈爱。
虽然这力量不过是阿赖耶和盖亚的冰山一角,却足以叫在场众人生不出反抗,乖乖等待着后续。
分别站立在战场两方的女神,安静有段时间了。
在黄金门出现之后,伊邪那美就仿佛呆住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对她的表现,咕哒子并不感到意外,神祇,哪怕是堕落者也不会认错起源的气息,就是……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次就成功了,明明都做好半路失败,然后闹笑话丢脸的心理准备了。
心中笑了笑,咕哒子的眼却沉了下来。
到了这种时候,自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具有灵王神格的咕哒子所说的语言如同伊邪那美一般是具有“力量”的,她身上带有两位世界意志的眷顾,以至于她若想,且时机成熟就可以如现在一般召唤“大门”。
“大门”仅仅是这座“建筑物”的一角,实体是隐藏在人类历史之下,与人理息息相关,可谓文明智慧的结晶,也就是说,门只不过是一种迷惑视觉的假象,真正出现在这里的——
是属于咕哒子(渡边纲)的座!
在这里显现的也并非什么大门,而是——
英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