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严格说起来, 英灵其实也是不该留在人间的,当初要不是时钟塔仗着咕哒子年纪小欺负上门来,说不定迦勒底大家庭早在人理拯救过后就散了,哪里有现在的温馨可爱?而且这份快乐大家伙心知肚明, 电影还有散场的时候, 何况他们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地球要是不想时不时被核平一下, 阿赖耶和盖亚就早晚要把这帮从者弄回英灵殿。

但这样也就意味着一件事——

咕哒子没有家了。

大家都不在了。

这可以说是咕哒子全力避免的情况,而最可悲的是,在这方面她没有任何一个同伴。

也许正是铭刻在人类史侧的剪影, 哪怕是反英灵, 复仇者也能坦然接受使命结束就会重新回到座上的事实, 遑论那些本就是秩序侧的从者。

原本他们会停留如此之长的时间, 本就已经是付出了最后的私心。

毕竟咕哒子实在是太小。

一个不到大腿高的小萝卜头, 世界观尚且不分明, 自身还有各种各样的隐患, 从大义还是私情方面考虑, 他们都没法就这样撒手不管,所以一日拖过一日, 每一日都是在倒计时。

从前咕哒子隐隐约约有感受到温馨下方注定分离的苦涩, 但那时她实在太小, 除了希望离别到来的那一天晚一点儿, 再晚一点儿别无他法。

然而人的想法一旦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她预备搞一发大的!

既然他们不能一直留下来,那自己就上去找他们, 哪怕只是一个剪影,一个梦境, 一个总会消失的泡影,她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这是一颗纯粹干净无比诚挚的少女之心。

只不过愿望越是纯粹越容易行差踏错以此引来大规模的灾难,咕哒子本是做好了觉悟的,但试问在行动之前有人抢先一步干了自己想干的事情她该咋办?

这是个好问题,就是没有答案。

咕哒子懵逼的盯着眼前这个曾见过一面,但这个时间他们还不认识的祸津神。

祸津神有个别致的名字,他叫夜斗。

当年咕哒子还是个萝莉时候与沢田纲吉一起在神社里遇上的那只。

本该是大喊缘分啊的场合,咕哒子硬是说不出话来。

这还要从他们这帮人被面具妖物追杀到牛车里开始。

笼罩整座车驾的淡青色灵力不断的与冲撞结界的妖物发起冲突,肉眼可见的消耗速度渐渐让阴阳师的脸色苍白起来。

安倍泰明本就瓷白的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难看的颜色,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的为结界施加更高深的术式用以拖延时间。

众人见此立刻意识到光是保守不动毫无意义,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继续这样坚持下去不过是困兽之斗!

橘友雅第一个发问道:“想个办法吧?”

私交关系不错的藤原鹰通放下掀开帘子的手,冷静发言:“结界外的妖物总共有三十多只,但是不确定它们是否有复生的属性。”

“这个没有,我之前为了救他斩过一只妖物,刚才逃跑中我有留心,它并没有复活。”咕哒子大大方方道。

橘友雅闻言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

咕哒子眼角一抽,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深意。

橘友雅顶着她诡异的眼神不紧不慢道:“相信以神君的实力,区区三十几只妖物不足为惧。”

咕哒子:“你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好?”

见识过咕哒子一刀将堕落的神器劈成两半的武力,藤原鹰通也不禁赞同橘友雅的提议。

“殿下,能者多劳。”

他认真的让咕哒子哑口无言,无可奈何的眼神转移到元宫茜身上。

茜可怜巴巴看着她,她旁边是与泰明一起支持结界,此时脸色白的和纸一样的昌浩。

昌浩:“我和你一起去。”

小怪舔舔爪子,宝石红的眼珠里不知闪过了什么。

咕哒子掂量一下昌浩出去有几成把握会被吃干抹净……算了,还是别想了。

“我去,行了吧?”

满车人的表情一时分外安详。

咕哒子:干!

从马车上跳下去,结界仍然在维持,但灵力的光芒已经不如最初强势,眼神自那些虎视眈眈的妖物身上一扫,目光顿住了。

“我一直觉得奇怪,会戴面具的基本都是人形妖怪,怎么这些妖物头上都有面具呢?”

它们看起来可都是一副野兽的样子,而且……从它们身上探知到的黄泉地府的气息她还是暂时保密了没有说出来。

想到这里,咕哒子灵机一动,释放出了一丝灵王的气息,那些妖物果然露出明显的畏惧,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狼形妖物抬起爪子做出后退的姿势。

“……”咕哒子不知是怎样想的,沉吟片刻便连刀都没有拔出来径自走出结界,她知道牛车里面的人都在关注自己的行动,但有些机会却是不能放过的!

随着她的靠近,妖物们发出软弱惊恐的叫声,半点儿不见刚刚将他们追的像狗一样的凶猛。

咕哒子见状了然于胸。

“果然如此。”

这些妖物不是真正的“妖怪”,它们仅仅是被赋予了名字的污秽,所以一直以来感觉到的违和就是因为这个啊!

“我想明白了。”说完这句话,然后拔刀,咕哒子刚把手放到刀鞘上,突然有一个人比她速度还快的窜入到妖怪中间,随之而来的就是刀光与杀戮。

脑袋后面扎着一小撮头发的青年下刀的手法极为冷酷,无情的斩杀那些对他而言算不上强大的妖物,每一道刀光划过,都会带起飞溅的血花,那些妖怪有些时候甚至连哀吟之声都不及发出就变成飞散在空中的污秽之蝶回归到樱花树上。

樱花树在这个过程中传来生息的脉动,等到他将最后一只妖物斩杀,积攒够力量的大树刹那间诞生出无数妖娆粉嫩的花簇,樱花转瞬之间重新飘落盛放,美不胜收。

青年甩甩刀,震掉血花,像是完成一项工作似的,目无表情的抬起眼,咕哒子正好与他目光相撞,大脑一片空白。

事后对这一刻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那双透彻人心的冰冷眼眸,杀戮之时也好,平静对望时也好,平静无波,混杂着置身事外的神性,犹如两块大师出手精雕细琢的月光石,在夜晚拿出来对月观赏,穿透宝石的月光在那一刻凝固成了永恒的光芒。

青年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表情一时有些难以言喻,他犹豫一下,问道:“你还好吗?不会被吓傻了吧。”

咕哒子一秒回神,立刻认出他是谁。

“夜斗?”

青年一愣,他不解道:“你认识我?”看神情还有那么一点儿小兴奋。

咕哒子见此更是确信这货正是自己在风神的神社遇上的那个废柴神祇,既然算是熟人她的态度也就没有多么冷淡,他既然问了问题,她也就好好回答了。

咕哒子道:“←_←算是。”

夜斗激动了,几步走到她附近,稀奇似的围着她打转。

“你居然认识我?认识我?那么说来你就是我的信徒什么的?是不是?呐呐!是不是!”

咕哒子:=_=果然千年过去了这货还是老样子。

夜斗兴奋的两手捏腰:“既然是本……咳咳我的信徒,那么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咕哒子:“=_=?”

夜斗收起不严肃的表情正色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咕哒子:“正好,我也有个同样的问题。”

夜斗:“嗯?”

咕哒子:“你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夜斗:“这、这个……因为我看见自己的信徒被妖怪围攻,所以看不下去主动出手相助,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信仰更坚定一些了?”

他觉得自己话题转移的不错,奈何忽悠的对象不吃这套。

咕哒子勇者这个“=_=”表情对他说:“你是救了我之后才认为我是你信徒的。”傻娃子。

夜斗:“咳咳咳咳——!”

咕哒子:“说。”

夜斗一下子向后跳去,脸色不妙道:“为什么变成你逼问我来啦?你还是不是我的信徒!”

咕哒子斩钉截铁道:“不是!”

“……”

那个瞬间,夜斗表示自己当时都恍惚了,经历的惊喜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

咕哒子看他魂都要飘出来了有点儿不忍心。

“别想太多了!你个连神社都没有的神谁会信仰你啊。”

然而她的直言差点儿打击的对方自暴自弃。

夜斗怒道:“我当然知道!但我早晚有一天会变成高天原最高主神的,你看着吧!”

咕哒子想了想,诚恳道:“不是一般二般的困难,说起来神会做梦吗?”

梦里什么都有。

夜斗……夜斗快被嘴毒的小姑娘气哭了。

狠狠压迫完可怜的祸津神之后,咕哒子问道:“这样吧,你说你来做什么,我就告诉你我们来做什么?”

夜斗郁闷的看她一眼,闷闷不乐道:“神器。”

由于他的声音有点儿小,咕哒子没听清:“什么?”

夜斗下定决心,抻着脖子喊道:“我说我来清理自己的神器!”

咕哒子:“…………堕落了?”

夜斗烦躁的甩开头:“怎么样?”

咕哒子:“……没什么。”

夜斗委屈道:“又不是我想让她堕落的,人类就算死去也难以理解。”

咕哒子瞥眼他:“神不需要理解人。”

夜斗:“……”

“神的存在就是至高无上,哪怕是最低等的神灵,让人追随神,而不是人辅佐神,这才是关键,你看起来还太年轻所以才会被人所影响。”

夜斗可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论调,以至于呆呆的看着她回不过神,从那双金眸中发现的清冽神气他也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然没法解释为何人类身上会有如此高贵的神性。

“年轻……我可是有几百岁了!”

咕哒子:“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是万年小学生呢?谈过恋爱吗?兄die?”

无望情缘单身狗,手汗粘稠神器嫌,堂堂祸津神夜斗差点儿没哭给咕哒子看。

有这么戳人痛楚的吗?

也许是夜斗的表情太惨淡,咕哒子良心发现总算说明他们的来意。

“樱花,你是神的话就不会忽略那棵樱树上有多少污秽之力,我和我的同伴先是净化过它一次,但你现在也看见了,它再次盛放了,这种速度绝对不同寻常。”

夜斗晦涩的目光落到旁的地方,不去看她,低低的嘀咕道:“我就是来净化自己的神器的,樱花树什么的,没人向我祈求我才不会帮忙。”

咕哒子掏出钱袋,淡定问:“说吧,多少钱?”

夜斗:“诚惠五円,谢谢惠顾!”

咕哒子:呵——

一脸的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