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日本人也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莎莉和谢惠仁,他们笑了笑,点头致意,便走入了候机大厅。
“我们——”谢惠仁迟疑着说,“难道和他们同一班飞机?”
“那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你还要包机不成?”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他们挺奇怪的,碰到他们不一定是好事。”谢惠仁看着那两个日本人走远,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以后会碰到的奇怪事还多着呢。莎莉想着。“把你的护照给我,我去碰碰运气,你在那边的咖啡厅等我。”莎莉手指向前方,那里有间小小的咖啡厅,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在飞机场这种氛围里显得难得的安静。
“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话,或许会有记者碰巧在这里。”
莎莉看着谢惠仁往右侧走去,直到他进入咖啡厅才收回视线,现在,我该做什么呢?莎莉茫然四顾,最终决定先去看看最近的航班。
就在莎莉刚刚走出不远的时候,那两个日本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其中年轻的日本翻译装作正在踱步,凑近莎莉轻轻地说,“小姐,请跟我来。”
莎莉怔了一怔,敏捷的思维让她刹那间反应过来,心里不禁暗暗叫绝。其实她早就有预感,这两个日本人会是董事会安排过来的,他们要在拍卖会上给谢惠仁保驾护航,之后再将他带到日本,而这一切,如果不想让谢惠仁看出端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莎莉做中间的棋子。董事会这步棋走得可够巧的。
莎莉瞟了一下日本翻译,算是给了他一个信号。那日本翻译还是装作踱步的样子,慢慢往大厅远处走去。
莎莉略略定了定神,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咖啡厅,隐约看到谢惠仁已经坐在那里,虽然在往这个方向张望,但这么远的人群,以莎莉的经验,是不可能看得清楚的。她又转身看了看日本人的方向,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
在大厅一侧有一排大型盆栽组成的绿化岛,莎莉在盆栽后面找到那两位日本人。年轻翻译将两张飞机票递给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沓日元和一张VISA信用卡,低声说:“密码已经写在信用卡背面了,也许会有用的。”
莎莉接过来,手指一翻,信用卡背后果然有几个数字:1732。
这是什么意思?毫无联系的一组数字,又代表着什么呢?莎莉正纳闷着,听到那日本翻译继续说:“还有半个小时登机,到东京后不要出机场,会有人接你们。”说完,那两个日本人一鞠躬,转身走了。
莎莉一直在和年轻的日本翻译说着话,他们走了之后,她才意识到,那位中年日本人似乎一直在注视她。她抬头寻找正往远处走去的他们,他恰好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莎莉返回到咖啡厅的时候,看到谢惠仁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他似乎已经喝了杯什么,空的杯子放在面前,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一张纸。莎莉心中一动,从远处看去,这个男人像一尊雕像,他的眉头皱着,嘴巴紧紧地闭着,眼神专注地盯着纸上的什么东西,看起来他已经陷入了沉思,这使他俊朗的面容更显得富有魅力。
而这样的姿势,似乎在什么时候看到过?她的心颤了一下,虽然很情愿继续想下去,可理智和以往的经历告诉她,这一想,便会让自己失神,沉浸在那种情景中不能自拔。
莎莉稳了稳神,决定不多想什么了,仿佛用了很大力气似的,拔脚走了过去。
谢惠仁好像很久才发觉对面有人,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莎莉扬了扬手中的机票,说:“已经办好了。”
“哦,现在走吗?”
“还有半个小时,可以喝点什么。”莎莉见谢惠仁要起身,马上示意他坐下,她转身到服务台要了两杯花茶。当她把两杯茶放在桌子上,坐在谢惠仁的对面时,她才发现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茶水,口中惊疑地问:“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古怪。”
“郁金香茶。”
“用郁金香花做的……茶?”
这次轮到莎莉感觉奇怪了。“没错,很多花都可以泡茶,看来你的生活挺单调的啊,你没去过西餐厅或者茶楼酒吧吗?”
谢惠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生活确实单调得可以,除了看书他似乎没有什么消遣,更别说那些和时尚沾边的生活了。他将手中的纸放在一旁,开始仔细地盯着紫碧色的茶水,好像一个天真好奇的孩子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突然他脱口而出,“嗯,《金光明经》。”
“什么?”莎莉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似乎有些兴奋,带着笑容,很急切地解释说:“郁金香是从南亚传到中国的,在《金光明经》里叫‘茶矩摩香’,最早是用来供佛的,唐朝的时候,伽毗国将它作为国礼进献给唐太宗。后来它成为药材。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写过它啊,李时珍还考证了很多佛经中说过的药材。”
莎莉刚刚呷了一口,听他这么一说,含在嘴里的茶便咽不下去,感觉如同是在吃药。她皱着眉头看着谢惠仁,心想,这怎么又和佛教、药材什么的扯上了?她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是个怪物,看起来他是个很木讷的人,很少主动说话,可他的头脑中总会有些奇怪的想法,这些想法似乎又都和佛教有关系,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话才会多一些,说起话来,也显得活跃一些。
谢惠仁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古代的佛教大师基本上都是大医学家,你知道佛家的‘五明’吗?那是佛教僧人必须学会的五种学问,其中的一项叫医方明,其实也就是医学……”
莎莉想起刚才那个聚精会神地思考的男人,和现在这个有些孩子气的男人,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呢?想到他刚才的样子,莎莉不禁瞄了一下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只一眼,她便感觉窒息,心一下子空了,血却涌上了头部,让她的呼吸有些乱。
她脱口而出,“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算什么,你知道吗,藏传佛教的传播史,说是印度医学传播史也不过分,那才真叫不可思议呢……哦,‘不可思议’,也是从佛教里的传出来的词汇。”谢惠仁边说边将机票叠好,放在口袋里,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