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早已经回家去了。派瑞·梅森大拇指裹在背心的袖孔里,平稳地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方步。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彼得·赖克斯特遗嘱的副本。
电话响起。梅森一把将听筒抓近耳朵,听见保罗·德瑞克的声音说:“你吃过东西没?”
“还没。我在思考时不太想吃。”
“想不想听一个报告?”侦探问道。
“好极了。”
“还没有完成,不过大部分重点我都有了。”
“好,你过来好了。”
“我想你过来找我比较有利,”德瑞克说。“我在史普林和汉弥尔顿街口转角处。这里有一家烙饼店我们可以叫点来吃。我没吃晚餐我的胃以为我是在绝食罢工。”
梅森皱起眉头看看他办公桌上的遗嘱。
“好,”他说:“我过去。”
他关掉电灯,叫部计程车到德瑞克指示的地方,凝视着侦探暴突的双眼。“你看起来好像成竹在胸,保罗。你的脸上有猫舔奶油的表情。”
“有吗?我是需要点奶油舔舔。”
“有什么新鲜的?”
“我们吃过以后才告诉你。我拒绝空着肚子谈这些东西……天啊,派瑞,改变一下态度吧。你这样到处刺探的,让人以为这又是一桩谋杀案。这只是个牵连到一只猫的案子而已。我敢打赌你收的费用一定不超过五十块美金,不是吗?”
梅森笑起来,说:“十块,确切地说。”
“你看,”德瑞克说,彷佛在对一个想像出来的观众说。
“费用跟这无关,”梅森说。“律师对他的委托人有义务。他可以随他高兴收费。如果委托人不付钱,律师不必接办;但是如果委托人付了钱,不管是五分钱或是五百万都没有什么不同。律师就应该提供给委托人他所有的一切。”
“你无法在这种理论之下执业除非你是个要命的个人主义者,派瑞……烙饼店到了。进来吧。”
梅森站在门口,怀疑地看看明亮的内部。一个年轻女人,一头黑发,含笑的眼睛,丰满的朱唇,守着一套烙饼铁模。店里唯一的一个客人付了帐。她把钱当的一声收进收银机里,朝他迅速露出亮灿灿的微笑,开始擦拭着台面。
“我不觉得我想吃烙饼,”梅森说。
侦探拉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把他推进门,说:“你当然要吃烙饼。”
他们坐在台面前。黑眼睛掠向他们的脸上,丰满的朱唇迅速微笑。
“两份烙饼,”德瑞克说:“加熏肉切条。”
年轻的女人双手动作迅速熟练,把烙饼生面团倒进热模里撒上熏肉丝。
“咖啡?”她问道。
“咖啡,”德瑞克说。
“现在?”她问道。
“现在。”
她端过来两杯咖啡,放下,每一个碟子上各有一小壶奶油。她拿出纸巾,排好银餐具,放下两杯水和牛油。
当蒸汽从烙饼铁模上冉冉升起时,德瑞克提高嗓子。
“你认为你能破坏彼得·赖克斯特的遗嘱吗,派瑞?”
“我不知道。”梅森承认说。“那份遗嘱有点怪怪的。我已经闷着头想了三个小时了。”
“他剥夺他最宠爱的孙女儿的继承权好像是奇怪,”侦探继续大声说。“山姆·赖克斯特沉迷酒色,游手好闲。老头子不喜欢。欧夫利是个躲躲藏藏、不跟人打交道的家伙。老头子不太喜欢他。他太过于消极了。”
台面后的年轻女人翻动熏肉,快速瞄了他们一眼。
“要破坏一份遗嘱得花不少功夫,不是吗?”德瑞克不死心地说。
“很费功夫,”梅森疲倦地回答,“如果你想根据不正当压力,或是心智不健全的理由去破坏它的话。不过我告诉你,保罗,我会把那份遗嘱破坏掉。”
一个铁盘爆炸性地碰的一声落在台面上。梅森抬起迷惑的眼睛面对一张涨红的脸,果断的双唇、冒火的黑眼睛。“喂,”女孩说:“这是哪一种游戏?我做我的生意不干涉别人,而你们跑来……”
保罗·德瑞克挥挥手,摆出一副引起轰动而又想显得稀松平常的冷静模样。
“派瑞,”他说:“见过温妮。”
梅森脸上露出童叟无欺的真实惊讶表情,温妮·赖克斯特眼中的怒气消褪。“你不知道?”她问道。
梅森摇头。
她指向外面的招牌。“你应该看到‘温妮烙饼店’的招牌就知道了。”
“我没看招牌,”梅森说。“我的朋友带我进来这里。你打什么主意,保罗,想卖弄一下,从帽子里拉出一只兔子或什么的?”
德瑞克用指尖触摸着咖啡杯,缓缓绽出微笑。“我想让你们两位认识一下。我想要我的朋友看看你如何经营这家店,赖克斯特小姐。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一位女继承人不可能变成在经营一家烙饼店。”
“我不是女继承人。”
“不要太自信,”德瑞克告诉她。“这位是派瑞·梅森律师。”
“派瑞·梅森,”她缓缓复述。
她的眼睛有点加大。
“听说过他?”德瑞克问道。
“谁没听说过?”她说,脸红起来。
“我想问你一些有关你祖父的问题,”梅森说。“我聘请德瑞克先生找你。”
她打开烙饼铁模,取出两张褐色的脆饼。她迅速熟练地把溶化的牛油倒在烙饼上,摆出一小壶糖浆,给他们每人一张烙饼,一旁的盘子上摆上金褐色的熏肉细条。
“再来点咖啡?”她问道。
“不,这样就好了,”梅森说,他把糖浆浇在烙饼上,一刀切下去,当他把一片送进嘴里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他一旁的保罗·德瑞克咯咯发笑,说:“我不知道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值什么,派瑞,不过,这些烙饼本身就是相当好的报酬。”
“你从哪里学会做这些烙饼的?”律师想要知道。
“我学过烹饪,爷爷以前喜欢吃这些烙饼。我发现我出外自己闯生活时,心想做烙饼会是个好计划。现在有点安静下来了,但是一个小时前忙得很,还有电影散场时,又会是一大群客人。再来,当然,还有早晨的大生意。”
“谁负责早上的生意?”梅森问道。
“我。”
“还有电影散场后的生意?”
她点点头。“我自己一个人,没有请人,因此只要我想工作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阻止我。”德瑞克在桌下轻推梅森的脚,用嘴角说:“窗外有个家伙在看。”
梅森抬起双眼。
纳森·苏斯特,双唇往后扭曲露出一口分离的牙齿,一颗头忽上忽下地猛点着。他一了解梅森已经看见他了,便从窗口走过去。
梅森看见温妮·赖克斯特脸上迷惑的表情。
“认识他?”他问道。
“是的。他是一个顾客。已经来这里吃过两三天了。他今天晚上让我签了一份文件。”
梅森缓缓把刀又放在盘子旁边。“噢,”他说:“他让你签了一份文件,是吗?”
“是的。他说他是一个朋友,他知道我想帮助达成祖父的心愿;说即使我没被在遗嘱上提到,他知道我的胸襟一定够宽大到了解爷爷可以随他自己的心意处理他的财产;说除非两个孙子能除掉一些官样文章,否则他们得等上好一阵子才能把一切弄好,不过我可以除掉一些官样文章,帮助他们早日得到遗产,如果我在一份文件上签名的话。”
“什么样的文件?”
“我不知道。上面我知道爷爷没有疯,我对遗嘱感到满意,不会提出任何抗辩……可是,当然,反正我也不会做那种事。”
德瑞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派瑞·梅森。
“他有没有付你任何钱?”梅森问道。
“他坚持给我一块美金。他出去时留在柜台上。我笑他同时告诉他我根本什么都不想要;但是他说我得拿那一块钱美金使得手续合法。他人非常好。他说他喜欢我做的烙饼,要去向他的朋友作广告,为我招来一大堆客人。”
派瑞·梅森再度吃起他的烙饼。“是的,”他缓缓说道,“他会。”
温妮·赖克斯特双手扶在烙饼铁模的支架上。“我想,”她说:“我受骗了,对吗?”
梅森凝视着她的眼睛。回答的人是德瑞克。他点点头说:“大大受骗了。”
温妮身子挨近他们。“好。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们,我不在乎。我知道是山姆·赖克斯特派那个家伙来的,而且我很清楚他是个律师。我知道他是在要我签名放弃什么,而且我知道他那样做是因为他怕我可以找麻烦。
“现在,我不知道你们两位来干什么,不过也许你们是想拉拢我,你们好提出诉讼,因此我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了解一下。然后你们就更能好好的享受你们的烙饼了。
“爷爷不是傻瓜。他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决定把他的财产留给两个孙子。那好极了。完全合我的心意。我们,我们三个,跟他住在一起好几年了。我们已经习惯由他为我们付帐。我们不为钱操心。我们不在乎究竟有没有景气萧条,失业,或是恐慌。爷爷有钱,他有得是现钞。他大方的分给我们。
“结果是什么?我们跟世界脱了节。我们不知世事而且我们不在乎。我们是大可退休住到养老院去的年轻人。
“我有两个男朋友追我追得要死。我决定不下我比较喜欢哪一个。他们两个都好极了。有时候我认为我喜欢这一个;有时候我认为我喜欢另外一个。后来爷爷去世了。我被剥夺了继承权。我得出外工作。我选择了这门生意,开始学习生活。我见到比较多的人,接触面比较广,在这地方工作生活比做有钱爷爷的娇生惯养的宠物有趣多了。而且我已经了结了那两个怕我会得到所有财产的孙子对我的嫉妒和阴谋。我的男朋友之一发现我名下不会有一百万左右的现金时马上就对我完全失去了兴趣。另外一个乐得要死因为他想要养我。
“现在,想想看,看看你们是否认为我要走进法庭,说爷爷和两个孙子一大堆坏话,然后不是夜夜头痛醒来就是分到一点我不想要的财产。”
派瑞·梅森沿着台面把他的咖啡杯推过去。
“再给我一杯咖啡,温妮,那么我就会把我的所有朋友都叫来这里。”
她闪亮的眼睛平稳地注视着律师的双眼一阵子;然后,英雌识英雄,她爆出轻笑说:“我很高兴你了解。我怕你不了解。”
保罗·德瑞克清清喉咙。“听我说,赖克斯特小姐,你那样感觉是没有错,不过不要忘了你可能不会永远那样感觉。钱是不好赚的。你被骗签下了我们可以避免的文件……”
温妮递给派瑞·梅森满满一杯咖啡,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告诉你的朋友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梅森一手搁在保罗的手臂上,有力的手指掐进他的肌肉里,打断他的话。“保罗,你不明白。你太商业化了。何不忘掉金钱笑看人生?重要的不是未来;是现在。不是你存下来的;是你赚来的,还有你赚的方式。”
温妮点点头。侦探耸耸肩,说:“不关我的事。”
派瑞·梅森吃完他的烙饼,细细品尝。“你会成功,”他说,推回他空空的盘子。
“我已经成功了;我在寻找自我。总共八角美金。”
梅森递给她一张一块美金的钞票。“把零钱搁在盘子下,拜托,”他露齿一笑说。“你和亚希顿处得怎么样?”
“亚希顿是个了不起的老怪物,”她笑起来,操纵着收银机。
梅森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可惜他就要失去他的猫了。”
温妮停顿下来,零钱的抽屉开着,她的手停在上头。“你是什么意思,他就要失去他的猫了?”
“山姆不让他保有那只猫。”
“可是依据遗嘱他不得不。他得继续雇用亚希顿为管理员。”
“可是不是那只猫。”
温妮脸上显出沮丧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让亚希顿留住小渣滓?”
“是的。”
“可是他不能把小渣滓赶出去。”
“他说他要毒死它。”
梅森用手肘暗暗轻推德瑞克,开始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她叫道。“我们得想想办法。他不能得逞。哎,那太可恶了!”
“我们会尽量想办法,”梅森保证。
“可是听我说。你必须采取行动。也许我能采取行动。什么地方能找到你?”
派瑞·梅森给她一张他的名片,说:“我是亚希顿的律师。如果你想到任何有所帮助的,让我知道一下。还有,不要再签任何文件了。”
面街的门打开。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对着温妮·赖克斯特微笑,然后以平稳、打量的眼光凝视着派瑞·梅森,然后眼光转向保罗·德瑞克,突然起了敌意。
他比高大的侦探矮一个头,但是他好战地欺向他跟前,灰色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直盯住他。“喂,”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德瑞克随便地说:“只是来吃烙饼的,老兄,不要跟现金顾客吵架。”
“他没问题,道格,”温妮说。
“你怎么知道他没问题?”年轻人反问,眼睛不离保罗·德瑞克。“他今天下午找上我藉口说要找个懂建筑的人签约合作。我跟他谈不到五分钟就发现他根本对包商生意一窍不通。我想他是个侦探。”
德瑞克微笑说:“你干侦探比我干包商内行多了。你猜对了。那又怎么样?”
年轻人转向温妮。“要不要我把他丢出去,温妮?”他问道。
她笑出声来。“没事,道格。跟派瑞·梅森律师握握手。你听说过他。这位是道格拉斯·金恩,梅森先生。”
年轻人表情改变。“派瑞·梅森,”他说。“噢……”
梅森的手跟金恩的右手一握,上下甩动。“很高兴认识你,金恩,”梅森说:“跟保罗·德瑞克握握手。”
当梅森放开金恩的手时,德瑞克一把抓住。“好了,老兄,”他说:“没什么恶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平稳的灰色眼睛深思地扫射两位男仕。原先的羞怯眼神换成了明显果决神色。
“我们来看看是不是没问题,”他说。“我有话要说。温妮和我订过婚。她将嫁给我。如果我养得起她我明天就会跟她结婚,但是我养不起她而我不想让她养我。我是个建筑师,你知道年轻的建筑师起步要有一段时间。没办法马上就赚钱。不过这个国家如今比以往更需要建筑师。信用膨胀、年轻的家庭和婴孩越来越多,我发迹只是迟早的事。”
梅森凝视年轻人脸上热切的表情,点点头。
保罗·德瑞克说:“是的……几年的时间。”他平稳地说。
“而且也不要以为我在等着生意自己上门,”金恩说。“我现在在服务站工作,而且非常庆幸得到这份工作。今天大老板路过。他到服务站去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当他离开时给了我他一张名片,同时拍拍我的背称赞我的表现。”
“好孩子,”梅森告诉他。
“我告诉你们这些,”金恩说:“只是要你们知道我的立场,因为我要弄清楚你们的立场。”
梅森眼光瞄向温妮·赖克斯特。她的眼光集中在道格拉斯·金恩身上。她的脸骄傲得红起来。
金恩退后一步,挡在两个男人和门之间。
“现在,”他说,“我已经摊牌了,你们也该把你们的牌摊出来了。彼得·赖克斯特死了。他一毛钱都没有留给温妮。在我来说,我很高兴他没有。她不需要他的钱。她现在比跟他住在一起时好多了。
“我会养她。我不需要她祖父的任何钱,她也不需要,但是我不喜欢你们两个家伙想耍手段占她便宜。”
梅森的手落在年轻人肩膀上。“我们不是在想占便宜,”他说。
“那么,你们在这里鬼混什么?”
“我想要找资料,”梅森说:“好代表一个委托人。”
“你的委托人是谁?”
梅森咧嘴一笑。“信不信由你,我的委托人是一只猫。”
“一只什么?”
温妮插嘴。“是查尔士·亚希顿,道格——你知道,那两个男孩不得不继续雇用他为管理员,但是山姆威胁说要毒死那只猫,而梅森先生代表亚希顿,想办法要把事情解决好让他保有那只猫。”
金恩下巴绷紧。“你的意思是说山姆·赖克斯特威胁要把小渣滓毒死?”
她点点头。
“哦,他休想,”金恩缓缓说道。他转向派瑞·梅森。“听着,”他说:“我不会插手,不过如果山姆·赖克斯特说出那种话,问问他那些科尔斯朵夫钻石怎么样了。”
温妮厉声说道,“道格!”
他猛一转身面对她。“不要阻挡我,”他说。“你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我知道山姆有一些事会爆发出来。不,不要担心,温妮,我不会说出来;我会袖手旁观。是艾迪丝·狄瓦。她……”
温妮坚决地打断他的话。“梅森先生只对那只猫感兴趣,道格。”
金恩笑出声来,紧张、快速的笑声。“对不起。大概是我太冲动了,我受不了任何人要毒死小动物的想法,事实上,小渣滓比十二个山姆·赖克斯特还有价值。噢,算了,我不插手。”
保罗·德瑞随便往一把凳子上一坐。
“山姆·赖克斯特有什么事会爆发出来?”他问道。
梅森一手落在侦探的肩膀上。“等一下,保罗。这两位待我们公平;我们也该公平待他们。”
他转向温妮。“你想不想给我们任何资料?”他问道。
她摇头。“我想置身事外而且我想要道格也置身事外。”
梅森抓住德瑞克的手臂沿着摊架和凳子中间的走道推出去。“走吧,保罗,”他说。
当他们走出门去顺手把门关上时,温妮向他们迅速一笑。她挥挥手。
“你为什么那样?”德瑞克抗议。“那个家伙知道些什么。他跟艾迪丝·狄瓦谈过。”
“艾迪丝·狄瓦是谁?”
“她是以前住在那幢房子里的护士。我有预感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梅森生气地上上下下看看街道说:“如果让我逮到苏斯特在这里鬼混,我会朝他脸上给他一拳。你能不能想像得到这该死的讼棍跑进去占那小女孩的便宜让她签下了一份文件?”
德瑞克说:“那是他的作风。你现在能怎么办?你没有任何一个能推翻那份遗嘱的委托人。那份遗嘱好得很,不是吗?”
“我已经有只猫作我的委托人了,”梅森绷着脸说。
“一只猫能对遗嘱提出抗诉吗?”
梅森脸上露出斗士的果决表情。“我要知道才有鬼,”他说。“走吧,我们去见艾迪丝·狄瓦。”
“可是你无法对遗嘱提出抗诉,除非你代表当事人。当事人有两个接受遗嘱而另外一个已经签名弃权了,”侦探抗议说。
“我以前已经告诉过你了,”梅森说:“我从来不出手打对方预料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