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过节

喻芒和习若茗一路狂奔。

赶到的时候,现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混乱,反而可以说是一派祥和。

傅承星站在走廊的栏杆旁,估计是刚从家里来,没穿校服,身边也没带小跟班。沈知许还坐在教室里,低着头,应该在写作业。

走廊上甚至没有出来围观的人,只有一道道探查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从教室往外飘。

喻芒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脸色:“你来干嘛?”

气势肯定要拿捏到位。

傅承星目光定了定,盯着她看了几秒:“你就是喻芒?”

“?你眼瞎吗,还是脑子被打坏了?”

脾气这么差,是她没错。

傅承星今天来也不是和她起争端的:“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能不能叫你妹妹出来?”

“不能,”喻芒一看他就没安什么好心,果断拒绝,“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那不行。”

还挺固执,也挺有胆啊。

喻芒拍了拍手,思考着要把人拖哪去好好拷问,马尾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她回过头,对上闻嘉泽那张熟悉的脸,怔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闻嘉泽没答,但松开手后,人往她身前挡了挡。

她和傅承星之间刚才站得距离就不远,他不着痕迹地插进来,可以说是一下逼至了对方面前。

对方也愣了一瞬。

回过神来,“操”了一声:“你他妈过来干嘛,刚好,上回的账还没和你算呢。”

算什么账?

喻芒一头雾水,但看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知道应该是有旧怨。

虽说闻嘉泽也是个学渣,但他翘课归翘课,可没见惹事,还每天抄作业准时上交呢,一看就是老实派的学渣。

能打得过傅承星这种刺头吗?

喻芒深感担忧,伸手扯了扯他衣角:“闻嘉泽,你还是躲我后边吧。”

大概是为了顾及他面子,小姑娘声音压得极低,捏着他衣角的指尖因为用力绷紧隐隐发白。

闻嘉泽想笑,但说不清心里为什么又有些莫名的热烫,他也没撇开她的手,松松垮垮地站在那,任她把衣服捏得发皱:“你以为我要和他动手?”

“不是吗?”喻芒小声。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回她身边:“不是,我为什么要和这么蠢的人动手?”

声音散漫,调子故意拖得有些长。

嘲讽值拉满。

傅承星有点炸:“闻嘉泽,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啊,你妈那是——”

“你敢打他试试!”

他气势汹汹地上前,狠话没放完,被喻芒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我告诉你,他是我同桌,你要是敢动手,你就完了。”

“我真是服了。”

傅承星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被推得一踉跄,背靠到后面栏杆,才站稳,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看好戏的人,“姓闻的,你能不能别总阴在后面,让别人替你出头,你他妈还让一个女生护着,是不是孙子?”

傅承星估摸着也是常年挑衅打架型选手,深谙动手之前“撩火”这一环节。

而喻芒是那种“撩着撩着”直接动上手的易燃易爆炸型。

“你他妈才孙子,你看我今天不——”她声音凶巴巴的,像一只炸毛随时要上去咬人的小狗。

习若茗想拦一下,没拦住。

闻嘉泽眉心紧了紧,扣住她的手腕,强行把人往后拉了一把。

后脑勺撞上他肩膀。

她“嗷”了一声,抬头瞪他:“你拉我干嘛,他骂你!”

闻嘉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喻芒气不过,还想上去,但被他摁着脑袋。

这时,里面的公主终于完成她的学习大业,放下笔,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几人。

傅承星清了清嗓子:“我是想问下——”

“我没有问你。”沈知许打断他,又看向喻芒,“你吃晚饭了吗?习若茗说你被数学老师留在办公室写作业了。”

“......”

这种时候就别提这种事了好吧。

你看这气氛,合适吗?

喻芒轻哼一声:“没有,本来要去吃,不是看你被找麻烦,又过来了。”

“我是不想来的,主要是你怕出什么事,我爸全算在我头上。”她又变扭地补充了一句。

沈知许这才转过去看傅承星:“你要找我麻烦?”

“没有,”傅承星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我是来道歉的,上次,不是...害你在食堂摔倒了吗?”

他刚才还叫嚣着要揍人,现在说话突然有些磕绊了。

沈知许:“我是自己滑到的。”

“反正,也差不多,如果那天没发生那样的事,你不去找老师,也不会,滑到。”

他硬着头皮说完,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只见指节上挂着一大袋打包好的奶茶。

喻芒和习若茗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喻芒问。

习若茗挠了挠头,不太好说。

喻芒又看了一眼傅承星奇怪的脸色,转头和沈知许说:“你别喝,他说不定下毒了。”

沈知许:“不用了。”

“...真没有,”傅承星无奈解释,“封口都没拆过,还是冰的。”

沈知许:“我只是不爱喝奶茶,还有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顾晗晗。”

提到这个,他沉默下来,单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喻芒。

“什么啊?”

“助听器,新的,她那个被踩得太碎了,修好估计也不好用了,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她。”

喻芒:“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说完,又觉得顾晗晗肯定不想见他。

“算了,还是我给吧。”

她接过助听器:“所以你今天真是来道歉的?”

“不然呢?找你再打一架?”

险些就再打一架了。

傅承星晃了晃手上的奶茶:“现在可以喝了吗?没毒。”

他买了不止一杯。

沈知许依旧摇头,习若茗也不好意思拿,喻芒倒是挺想喝的,但是拉不下脸。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那个算了,你——”她很有骨气,正准备拒绝。

闻嘉泽一把拎过了他手上的袋子,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拿出一杯没那么冰的,插上吸管,递给喻芒:“喝吧。”

喻芒犹豫:“真下毒怎么办?”

“送你去医院,然后讹他一大笔。”

他漫不经心说着,又拿出一杯给沈知许:“给你同桌。”

剩下的交给习若茗,还不忘故作客套地问了句傅承星:“你喝吗?”

“不喝。”

你连袋子都一起顺走了。

喝个屁!

晚自习下课,喻芒被邵如霜在办公室多留了十来分钟。

到校门口,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喻大为站在那,比路灯柱子都显眼,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她垮着脸,一声不吭上了车。

喻大为看她这样还挺好笑,转头问沈知许:“她怎么了?这脸比包公还黑,走出来我差点没看到。”

“你才包公呢!”喻芒心里本来就憋着火,被他这么一调侃,更生气了。

喻大为不再惹她,从自己那侧座椅上拿出准备好的宵夜和绿豆汤:“喝点,消消火,脾气比人还大。”

喻芒嘴上说着不要,手已经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冷战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打破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父女俩吵架后,很难说得出煽情的话来和解,大多是通过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或者一个玩笑,又重新搭上话了。

虽然嘴上谁都没有郑重的道歉,但彼此心里都默契地把这件事翻篇,谁都不生对方气了。

只不过态度上还是有点小变扭。

“我不喝。”她烫手地拿了一会儿,塞给沈知许,“你喝吧。”

“我有,刚才我在车里等你,叔叔就给我了。”她拿起车座扶手旁一个喝了一半的杯子,晃了晃。

喻芒:“那老喻,你自己喝。”

“老喻高血糖,你忘了?这太甜了。”

“好吧。”她纠结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重新放回前面副驾驶上,“那就回去放冰箱里,我明天再喝。我今晚喝了奶茶,喝不下了。”

“你哪来的奶茶?晚自习翘课跑出去了?”

“?”

她的形象有这么恶劣吗?

喻芒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我整个晚自习都被老巫婆压在办公室写作业好吧?你能不能对您女儿有一点点的信任?是上次那个食堂和我打架的傻逼过来道歉买的。”

“不能说脏话。”喻大为教育了一句,想了想,有印象了,“那男生还不错嘛,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好个屁,我看他是...想泡公主还差不多。”

喻芒小声嘀咕。

喻大为没听清:“你说什么,买鞭炮送同桌?”

“……”

这都能扯上闻嘉泽。

耳朵真是够背的。

喻芒:“没什么,您快点开车吧,再不走狗都要睡了。”

“怎么会?”

喻大为松掉手刹,慢悠悠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往外开,接着刚才的话:“你上次不是说你同桌还挑灯夜读吗?难不成人家是狗?”

“差不多吧。”喻芒敷衍地应着。

没想到自己瞎编的东西,他记得这么清楚。

挑灯夜读?

他挑灯写情书还差不多。

不过他今晚好像有点怪异,平时早早就走的人,今晚自己回去放书时,他还赖在教室里。

自己当时丢下书问了句,他也没搭理。

要奋发图强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是因为傅承星吗?

喻芒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个场面,虽然相比傅承星的暴躁反应,他显得丝毫不在意,但她隐隐能感觉到,他看傅承星的眼神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冷意,甚至是阴森。

就好像蛰伏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下诡谲的暗流。

转过来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人。而且傅承星还说了句“你妈什么的”,一开始自己以为是骂人的脏话,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难不成闻嘉泽是雷震子在外面的私生子?!

两人姓也不一样,随妈妈姓?!

另一边,“私生子”回到家。

狭窄过道里的灯还亮着,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里面的闻良还是听到了动静,披着一件旧式的衬衫,扶着墙走出来:“是小泽回来了吗?”

“嗯。”

他左眼曾经受过伤,救治不及时,视力很弱,右眼又因为年级大了老花严重,晚上光线暗的时候几乎看不清。

闻嘉泽放下钥匙,换了鞋,快步走过去,扶了下他:“爸,您回屋去睡吧,很晚了。”

“你也知道很晚。”

闻良没要他扶:“你是不是又跑去外面找临时工了?”

“没有。”

“真的没有?今天我碰见小区的赵大爷,他说上次带孙女去康南老街那边玩的时候,看到你在一家店里给人收银。”

闻嘉泽垂了垂眸,没说话。

闻良脸色沉下几分:“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个时候读书最重要吗?其他的事都不需要你操心,你想工作,等你大学毕业了,爱上哪工作,爱工作多久我都懒得管你。”

“知道了。”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有些清瘦,冷淡的声音也沾上了一层夜色的晦涩,“我只是暑假有空去了下,最近都没去。”

“那你这么晚回来?”

“老师找我有点事,留了会。”他随口诌了个谎。

闻良也没怀疑:“是胡老师吗?”

“嗯。”

“他前两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年级组这次选你做开学典礼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你拒绝了?”

闻良见他又沉默:“这种事是好事,你就当上去历练一下也好。”

“我知道了。”

父子俩都不善言辞,气氛又陷入沉默,闻嘉泽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要说的,扶着他回房,关上门。

洗完澡,睡意被冲得寡淡。

他写了张物理卷子,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想了想,又把上周在胡志章办公室随便写得那份演讲稿拿了出来。

对着改了两段,桌上手机响了一下。

这么晚,除了广告推销,一般不会有人给他发消息。

闻嘉泽没管。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不厌其烦地震动了好几声,好像对面的人要轰炸他似的。

他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划开、解锁。

喻芒不是流氓:【你睡了吗?狗狗托腮jpg】

喻芒不是流氓:【我问你一个问题。】

喻芒不是流氓:【闻嘉泽?】

喻芒不是流氓:【别装死!你肯定没睡!!!】

......

他没有特意设置过加好友要审核的权限,那边申请自动通过后,发了一堆的消息。还夹杂着各种五花八道的表情包。

不用刻意去想象,闻嘉泽发现脑海里能自动浮现出她在屏幕那边张牙舞爪气呼呼的样子。

又想起今晚她安全上车焉着脑袋的一幕。

闻嘉泽无声地弯了弯唇,不紧不慢地打字:【什么问题?】

小姑娘大概是抱着手机,很快回复过来:【你和傅承星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发完这句,喻芒抱着被子坐起来。

大概是恩怨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讲不清,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她揣着好奇心,静静等待。

十分钟后。

消息终于跳出来。

w:【睡了,别问。】

作者有话要说:闻哥:被媳妇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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