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因为和喻大为还在暗中较劲,喻芒独自早早出了门。
这是她自高中入学以来第一次呼吸到清晨六点的空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硬要说有的话。
就是公交早班车司机有些暴躁,车上一大早出门买菜遛弯的老头老太太有点多。
她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好在就两个站,短暂的颠簸晃悠过后,她打算去教室里补觉。
校园里,人还不是很多。
门口的值周生也还没到岗,喻芒穿过阳光温和稀落的行道,等到了教学楼的架空层下面,刚要拔腿上楼,发现了另一侧楼梯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那位迟到早退还非要装好学生的同桌。
他今天来得也这么早?
一个人在楼梯底下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
喻芒不禁好奇地走近两步,才看清,他不是一个人,懒洋洋靠着楼梯扶手的身体后还挡着一个女生。
而且那女生,似乎也眼熟。
好像就是...那天在艺术楼后面和男朋友吵架后哭得闻者伤心的那位。
闻嘉泽在干嘛?
撬墙角?
疑惑间,那女生已经转过身上楼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蓝粉色的信封。
情书吧?
看来闻嘉泽这人,除了翘课以外,还是有点别的手段在身上的。
不过敢追这种成绩在一流高中里都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他还是蛮有勇气的。
喻芒纠结着是上去打击一下他的盲目自信,还是看在两人好歹打过一场游戏,他甚至冒死救了自己两次的情分上,装作没看到走掉。
对方突然转过了头。
“人都走了,还没看够吗?”
他早发现了?
这人背后是长眼睛了嘛!
被抓包,喻芒觉得很没面子:“我只是刚好走到这。”
他淡淡“嗯”了一声,但眼神里满满透着的都是“别狡辩了。”
喻芒懒得再解释,转过身,上楼。
可没走几步,对方偏和她作对似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她身后。
喻芒“噌”地停下,他也跟着顿住脚步,站在下两级台阶,手松松散散地插在校裤口袋里,微仰起头,看着她:“怎么了?”
少年眼眸的颜色比一般人深,里面的情绪却始终很淡。
如果不是撞见刚才那一幕,真的会让人误以为这人就如他表面上装的那样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可谁叫他被自己这双火眼金睛撞见了。
喻芒不打算和他玩什么“我不说你来猜让我们偷偷攻心计”的游戏,往上走了两步,摊牌:“刚才我都看见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别惹我,我不会说出去。”
说完,他突然笑了一声。
是真的没忍住那种。
喻芒有些恼火:“你笑什么!”
他伸出手,掩了掩唇角的弧度,尽量让自己别再笑出声:“你看见什么了?”
喻芒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留几分面子,委婉说:“你在追那个女生。”
“有吗?”
“?”
这人还真是嘴硬得很。
喻芒也不和他客气了:“有啊,那个女生就是开学那天在楼梯下面哭的那个。”
“看这么仔细?”
故意岔开话题是吧?
喻芒蹙了蹙眉,生气地瞪着他:“闻嘉泽!”
“嗯。”
“人家有男朋友,你这是在撬墙角,你好不道德。”
她嘲讽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等下,那天你不会是故意在那看他们吵架吧?还是说他们吵架...也是你从中挑唆?”
闻嘉泽不知道她脑子里成天装的是什么:“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还有,我没在追她。”
说完,绕过她往上走。
喻芒认定他是被拆穿急眼了,小跑着跟上去:“闻嘉泽,你和我换位置。”
“不换。”
“你不换,我就把你撬人墙角的秘密捅出去。”
“随便。”
自认为掌握了他的把柄,没想到这人还挺无所畏惧?
装的吧。
心里说不定早就火急火燎了。
喻芒观察着他的脸色,试图找到一点破绽,突然脚下一空,她是站在台阶中间,和扶手之间隔了个闻嘉泽,没有任何可抓的东西。
眼看着就要轻则摔个狗吃屎,重则断手断脚。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
掌心的温热毫无阻隔地渗进肌肤,闻嘉泽侧过身,眉心有一瞬间的蹙紧,很快又松开:“我不答应,你也不用送死给我看吧?”
“......”
什么啊?
她可是珍爱生命的人好吧。
“我只是不小心,踩空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高差的原因,她突然很没底气,小声嘀咕完,才发现手还抓着他校服衣摆。
小心翼翼的松开,她盯着那一处,被攥得有些皱。
又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指顺了顺。
“你在干嘛?”闻嘉泽低头看着她做贼一样的动作。
喻芒“啊”了一声,抬起头:“我在帮你烫衣服。”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喻芒收回手,小声说:“烫好了。”
“多谢。”他回答得很客气。
但喻芒总觉得从他的眼神里好像看出了一种以前她看她们家狗的眼神。
回到教室,江浪正在奋笔疾书地抄作业。
“早啊,闻哥,喻姐也来了啊。”余光扫了一眼两人,他打招呼。
两人没回话。
他又抬头,放下笔,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你们俩,怎么了啊?”
喻芒:“没怎么啊。”
刚才还叫嚣着要把他不齿的秘密宣之于众,真到了有听众的时候,她又缄默于口了。
江浪摇了摇头,盯着喻芒端详:“不对,喻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
她下意识摸了一下,有点烫,随口扯道:“我早上跑步来的。”
“是吗?那您还挺血气方刚。”
江浪是个资深的八卦人员,夸完,很有八卦操守地继续问:“喻姐你住哪?跑过来远吗,要跑多久啊?”
就在喻芒真的开始思考她家和学校有多远时,闻嘉泽丢了两张卷子过去,打断他:“不是说要抄我物理和化学,快点抄。”
没什么耐心的语气。
江浪毕恭毕敬地“哦”了一声,然后立马开始埋头苦干。
喻芒看着那些每题都写得满满的卷子,转过头,打量着闻嘉泽。
“干嘛?”
“你这作业是自己写的?”
“不然呢,”他收拾着课桌上的书,又翻出一本作文本,挑了挑眉,垂眸看她,“怎么了,你也想抄?”
喻芒摆摆手:“我不敢。”
抄一个学渣的作业,她还不如自己写呢。
说不定蒙对的还多一点。
江浪在后面听到:“没事的,喻姐,你自己改几道的答案就行。”
“你心可真大。”
“还好,就是数学要抄得仔细一点,”江浪给她传输过来人的经验,“我上次13抄成了B被邵师太罚站了一个星期,对了,她这周回来了,你数学作业可一定得交。”
邵如霜是他们班数学老师,上周在外地参加一个名师技能大赛还是什么来着,一直没露面。
喻芒只听说这人挺凶的:“不交会怎么样?”
“不交,”江浪边抄边琢磨,“这我也不知道,还没有先例,反正你得交,而且最好多找几张卷子一起抄,不然很容易被她发现。”
喻芒“哦”了声,翻开那本比脸还干净的数学作业,写上自己的名字,看了看题,比她们家远房亲戚长得还陌生,又不以为意地扔回抽屉里。
下午,数学课。
邵如霜掐着点准时抱着教材和三角尺进来。
比喻芒想象中的年轻,大概也就四十出头,短发,人挺瘦,没化妆,但眼神透着一股犀利。
她放下课本:“我们班喻芒是哪位?站起来我看看。”
习若茗回头戳了戳她手臂。
喻芒把手机塞回课本底下,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闻嘉泽提醒:“让你站到教室后面去。”
“哦。”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往教室后走。
“还挺自觉啊。”邵如霜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等站定,看她两手空空,脸色僵了僵,“课本和笔拿上!”
要求还挺多的。
喻芒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又踱步回来,不紧不慢地拿起崭新的课本和笔,又在桌子里摸索了好一会儿。
邵如霜:“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还要找什么法宝是吧?”
“没有。”她小声咕哝,又看了看闻嘉泽,“我的牛奶呢,你偷喝了?”
江浪惊叹:“不是,喻姐,你都要到后面罚站了,还喝什么牛奶!”
“我想喝。”她执拗地弯腰蹲在那。
讲台上,邵如霜的目光已经要杀人了。
闻嘉泽敛了敛眸:“你自己中午回来的时候喝完了,快去后面站着吧。”
“是吗?”
她回忆了片刻,失落地站起来,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后面,懒洋洋靠着墙站着。
大概是怕她无聊地睡着。
中途,邵如霜把回答不出问题的江浪也发配了过来,有了个同伴,她稍微提起点精神了。
“我们要一直站到下课吗?”
江浪用课本遮着脸:“对,没准下节课还得站。”
“两个人干什么呢!站在后面还交头接耳,江浪你站门那边去!”
邵如霜的眼睛就像火眼金睛。
两人被迫一人站一边,失去了聊天的机会。
喻芒无聊地打量起教室里提心吊胆的人,浅浅地扫过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她那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同桌身上。
从书本撕下一小片书角,卷成一小团,朝他后脑勺丢了过去。
三分球!完美命中!!
闻嘉泽回过头,看着小姑娘拿课本挡起脸,正看着他这个方向,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全是狡黠得逞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举起手。
“怎么了?”邵如霜很快注意到。
他手肘搭在桌沿,托着后脑勺,调子缓慢清晰的:“老师,好像有人用东西砸我。”
邵如霜眼神厉了厉:“江浪,喻芒你们俩给我出去站着!”
“......”
这人真是,居然还打小报告。
喻芒怒气冲冲地往外走,“砰”一声摔上门,江浪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等确定邵如霜看不到他们,才松了口气:“喻姐,你干嘛拿东西砸闻哥啊?”
走廊上,午后的阳光洒入,空气滚烫。
喻芒用课本扇着小风,焉焉地蹲下:“江浪,如果我爸爸也是主任就好了。”
“?”
什么玩意儿?
江浪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喻芒侧过头,认真问:“附中还招主任吗?”
“...年级主任都是晋升上去的,想当主任得先当老师,然后再是教研组组长,最后得成绩突出才有希望吧。”
江浪其实也不懂,但猜测流程大概和普通升职差不多。
反正不简单。
看雷震子那日益光秃的头顶就知道,得多费神。
喻芒:“那附中招老师有什么条件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要求挺高的吧。”
毕竟是一流的省重点,每年多的是想挤进来的人。
江浪:“反正这几年招进来基本都是名校毕业的,而且很多都是研究生,就习若茗她姐姐重点师范毕业,今年都没考进附中,去了三中。”
要求这么高?
喻芒撑着下巴,失落叹气:“那没希望了。”
江浪:“什么没希望。”
“老喻他配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芒芒:今天又是羡慕他有主任爸爸的一天(托腮jpg)
闻哥:她这样真的正常吗?
00:那个,其实我看你也不太正常(暗示)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通告:今天开始恢复日更,明天七点准时见面,这章有红包哦~
————————
感谢在2022-07-26 18:37:02~2022-07-28 18: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86905 3瓶;周行衍衍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