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菁才一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高一年级主任在期末考试前夕和一女老师在教职工宿舍翻云覆雨,被原配妻子夺门而入,打断了腿。
二是集一身“光荣事迹”,名字频繁入选处分公告栏的风云人物——喻芒,终于要转学了。
七月中,夏夜蝉鸣,晚风躁动。
沅和餐厅,某包厢里。
“土哥的腿真被他老婆打断了啊?那下学期年级主任不是要换人?”
“废话,他老婆也是猛的,听说打得他当时尿了裤子,一动不敢动,最后警察赶到才把他抬上救护车,反正现在一个在医院,一个在派出所。”
“那他老婆不会坐牢吧?”
“不知道,应该不会,他老婆原来不是开采矿场的吗?听说巨有钱,找了个业内很牛逼的律师。”
“你怎么知道?”
“我表姐就在那家律所实习,还听说土哥搞了不止一个外遇。”
“我去,人面兽心,不是,兽面兽心啊!”
“谁说不是呢,对了,芒姐,你怎么突然要转学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八卦着,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中间的一位少女身上。
她就是这次大事件中那位要转学的喻芒。
今天这顿饭其实是她的送别宴,他们几个狐朋狗友组的局,说是要送她离开菁才这个混吃等死的快乐老家,奔赴传说中的省一级火葬场。
喻芒是被烦来的,兴致不高,此时正懒懒地窝在椅子里,低着头,白色棒球帽的帽檐挡住上半张精致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手机。
显然没在听众人聊天。
直到有人重复问了声。
她才抬了抬眼,敷衍道:“想好好学习。”
“噗~”郑彦初第一个没忍住,嘴里的啤酒差点笑喷,“不是,小芋头,你知道你期末考多少分吗?120,总分!我爸听了这分都得血压飙升打120——”
话没说完,喻芒飞了个眼刀过去。
郑彦初意识到危险:“不是,我的意思是...想好好学习,菁才也不差,对吧,陶宇?”
突然被cue到的陶宇:“对,每年高考省前一百,有一半都是我们的吧。”
“但人家本科上线率高啊,你又不是尖子生。”曾晴反驳了一句。
话虽难听,但中肯。
菁才作为明城最好的私立高中,靠着超一流师资,固然头部大神云集,但也有像他们这样花大把金钱进去醉生梦死成绩狗都不忍看的废柴富二代。
而附中是最早一批的省重点,虽然这几年在尖子生这一块稍有逊色,但整体实力绝对是放眼全省都难有敌手。
曾晴:“而且听说这次的期末市联考第一就是他们学校的。”
“这个我知道。”有人附和,“是我一初中同学,听说不仅是第一,还比蒋眼镜高了11分。”
蒋眼镜是她们学委,大名蒋年深,平时卷生卷死第一人,恨不得把奋发图强四个大字刺在脸上,每天讴歌泣血地激励自己一百遍。
能比这样人高出在尖子生里算断层的分数。
几个人都忍不住惊讶:“我去,真的假的,叫什么啊?”
“闻嘉泽,你们都没听过吗?”
几个人互看一眼,摇头。
这已经超出学渣的认知范围了。
那人不厌其烦:“不止这次,中考状元也是他,反正真的强得变态强得离谱一人,整个初中好像唯一一次掉出年级第一是缺考。”
“这是请神上身了吧?”
“学神学神,可不就是嘛。”
......
一群学渣罕见地兴致勃勃聊着有关学霸的话题,喻芒听得百无聊赖。
被翻来覆去也划着的手机终于跳出两条消息:
【闺女,还有多久到?】
【图片jpg】
是她那位新婚燕尔的老爸喻大为发来的。
喻芒点开那张照片,放大,背景在她们自己家餐厅,出镜的两人,一个是新婚燕尔的另一半沈洁,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是沈洁带过来的女儿沈知许。
喻芒这次转学的真实原因就在于两人。
去年,喻大为去外地谈生意,不知是命中注定红鸾星动,还是上天看他孤家寡人十几年太凄惨,赐了他一场桃花,和同去那边出差的沈洁来了一场爱的碰碰车。
追尾没追来保险公司,反而碰撞出一场爱情。
两人互报家门后,心有灵犀地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至此,一段中年异地恋就此展开。
今年年初,沈洁的律所搬来明城。
没了距离的阻隔,两人感情发展迅猛,和各自的小孩商量过后,决定领证结婚。
都说少年时期的爱情像一阵夏季的雨,青涩莽撞,说来就来。
可这中年人的爱情也没见得有多稳重,简直是一场泥石流,不但来得突然,还破坏力极强,殃及身边一众人。
两人领完证后,沈洁开始准备起沈知许转学的事。
这个沈知许听说是个天才跳级生。
沈洁选学校这一块便格外慎重,菁才正好赶上传出主任出轨的丑闻。
于是,定了附中。
又美其名曰为了方便照顾两姐妹,让她一起转去。
一开始,喻芒也不太乐意。
但一想她可怜的老父亲都打光棍打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迎来黄昏恋,要是因为这个再吹了可怎么办?
而且对她来说,在哪混不是混呢。
附中不就是要上晚自习吗?
大头爸爸:【闺女,要我过去接你吗?】
又发来一条。
看着苦于两边周旋的老父亲,喻芒无奈回:【不用,忘了和你说,今天和我朋友一起吃饭,我就不去了。】
大头爸爸:【哪个朋友,男的女的?有男生在可不许乱喝酒啊。】
喻芒看了一眼郑彦初和他深情呼唤来的几位好兄弟:【放心啦,都是又乖又可爱的女孩纸。】
大头爸爸:【那就好。】
吃完饭后,一群二世祖去ktv续场。
喻芒受不了郑彦初的魔音绕耳,中途走的,可出了那道酒肉池林的门,暂时也不想回家。
毕竟不知道喻大为那边吃完饭,有没有带母女俩回家参观。
平心而论,她其实不反对喻大为再婚。
这十几年来,喻大为没在经济上亏待过她,也给她这个年纪奢侈的自由,包括千万家长最在意的成绩,他也从不给她压力。
她记得以前自己每次拿着个位数的成绩单回家,喻大为从来都是笑嘻嘻说:“我闺女进步空间真大”,或者指着是个人都认不出的字夸“我闺女名字写得真好看”。
夸完顺便问一句“闺女今天想吃什么?”
妥妥的模范好父亲。
而且她前段时间无意间看到一条新闻:一五旬老人因沉迷网恋女子嘘寒问暖被骗xx万......
总之标题骇人听闻,总结就是中老年也有感情需求。
比起以后在上面看到喻大为悲惨维权,她宁愿他现在正经结个婚。
而且他的结婚对象沈洁,知名政法大学毕业,业内精英,现在有一家自己的律所,有才华,气质佳,别说是二婚市场,就是头婚,打着灯笼都难找。
哪哪都挑不出错。
可她就是有点说不清的难过和失落。
漫无目的地大街上游荡了许久。
最终,她停在一家深夜亮灯的便利店门前。
全透明的玻璃门内,三五个女生全排在一个收银台前,另一个收银台明明有员工,却无人光顾。
再看一眼,是个土气的锅盖头,而另一个,虽然被几个女生挡住了,但看那出挑的身形,能感觉出是个帅哥。
这年头,买个单都有竞争压力了。
她的危机感关不住了。
浑浑噩噩地走进去,她在货架前穿梭了半天,等那几个女生走后,拿了两听啤酒走到收银台。
无人光顾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打击,收银员暂时不见了。
她压了压帽檐,站在那等。
“过来。”一两分钟后,一道男声响起。
声音很干净,像夏日山涧里流下的清泉,清润中又有几分薄薄的凉意。
是那个花蝴蝶。
喻芒稍稍抬头,瞄了一眼,确实是出挑到让人惊艳的长相,冷白皮,五官优越,轮廓线条分明利落,就连那只拿扫码枪的手,都骨节修长,招眼得很,只不过——
怎么...好像有点重影?
她揉了揉眼。
闻嘉泽今晚是被吴然临时叫过来替班的,耐心不是很充足,这会儿见着个染着金粉色头发的不良少女杵着一动不动,燥郁感顿生。
不过,毕竟是客人。
平静了几秒,他主动走过去,扫完她放到台面上的东西,淡漠提醒:“一共十八。”
少女静止。
“不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退——”
“要的。”她赶紧伸手拿过。
“付钱。”闻嘉泽再次提醒。
少女慢吞吞地摸出手机,开始输密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输错三次,要不是第四遍解开。
他要怀疑她是捡的手机。
付完款,她抱起两听啤酒,往外走。
“......手机。”
她脚步顿了一下,折回来,没有章法地塞进包里,这回,调了个方向,往右边的自助用餐区走。
用餐区的台面是那种贴着玻璃墙的长条大理石,椅子也是高脚吧台椅,她走向最靠里的一个位置。
踩着吧台椅上的横杆,踉跄了一下。
没坐上去,手里的啤酒还摔在了地上。
更衣室换完衣服出来的吴然看到这一幕,惊叹道:“阿泽,这粉头发小妹妹谁啊?好像很正。”
“不知道。”
吴然看着她和椅子艰难斗争:“还没开始喝就醉了,你不过去搭把手啊?”
是来之前就不清醒了。
刚才结账时,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不去。”他轻嗤道。
“小姑娘深夜买醉,一看就是失恋了,”吴然意味深长,“而且你看她背的那包,好几万,肯定是哪个有钱人的小孩。”
闻嘉泽见他仔细打量着少女,似乎有过去的意思,敲了敲台面:“你不是有事?”
“是,差点忘了,我得赶紧走了。”
自动门的声音响过,便利店再次陷入安静。
一番挣扎,少女已经成功爬上椅子,拉开了啤酒环。
动作和乌龟似的,喝酒却挺快。
没一会儿,喝掉一罐,还生气发泄似的把罐子锤扁。
锤完,又乖乖坐正,小脑袋耷拉着。
大概是那一头张扬的发色太引人注意,外面偶尔有路过的人停下脚步。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多,偶尔还会有人进来,万一真有心怀不轨的,故意坐到她身边......
他犹豫了一会儿,为数不多的良知终于被唤醒,暂时锁了收银台,走过去。
阴影从身后笼罩下来,落在反光的台面上。
喻芒伸手擦了擦台面上暗下去的那一块,没擦掉,有些恼地转过头。
手里还抱着另一听没拆的啤酒,因为仰着头,之前藏在帽檐下的脸,此刻在光线下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五官属于很精致的那一挂。
鼻梁小巧挺翘,乌黑的眸大概因为困倦半垂着,皮肤白里透着酒后的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处,湿润嫣红的唇抿着生气的弧度。
整个人看起来除了恼怒,更多的是一股从头到脚都笼罩着的丧气。
是个麻烦的客人。
最好赶紧弄走。
“我们要关店了,你打个电话让你家人过来接你吧。”
少女乌黑的眼眸迟钝地眨了两下,摇头:“我没有手机。”
粗劣的谎言。
闻嘉泽不和她计较:“手机号报个我,我帮你联系。”
“我不记得。”
啧~开始耍流氓了。
闻嘉泽纠结要不要让她在这自生自灭,突然“砰”的一声,啤酒被重重置在台子上。
少女不知何时扯住了他的手。
沾着啤酒瓶上液化的水珠,贴上来的第一感知除了软,更多是冰凉又湿漉漉。
他被抓得僵了一下。
而对方浑然没觉得不合适,还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摁向掌心,“还有五天,我爸爸就不是我爸爸了。”
莫名其妙的胡话。
看来是醉得更厉害了。
闻嘉泽皱了皱眉,想抽开,却被攥得更紧。
她晃着他的手,继续嘀咕:“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就把你揍扁。”
“?”什么毛病!
他眸光一瞬间冷厉下来:“放开。”
“不放,我要...喝酸奶。”丝毫不畏惧,声音含糊。
他忍着不多的耐心:“酸奶在冷藏柜那边,自己去拿。”
她摇头,就是固执地扯着他不放。
他想过把人直接撇开,但又怕她从高脚凳上摔下去,赖上自己,只能无奈让步:“我去帮你拿。”
漂亮的眼尾弯了弯,立刻松开手。
闻嘉泽本来打算骗她松手就不管她,但看她眼巴巴地朝冷柜那边张望,还是过去给她拿了瓶最便宜的。
插上吸管,她接过,坐好,一副重拾愉悦的模样。
“喝完可以走了吧?”他借机和她商量。
“嗯。”她点点头,刚答应完,抬起手,把酸奶盒子举到了他面前。
上面的吸管咬得扁扁的。
他嫌弃地看了眼:“我不喝。”
下一秒,酸奶盒丢到他身上。
“还要。”
“......”
原来还不是要给他喝。
闻嘉泽耐心消耗殆尽:“没有了。”
“有的。”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闻嘉泽不理她,弯下腰去捡酸奶盒。
起身时,一个东西扣在了自己头上,是她那顶白色的棒球帽,因为太小,还用力往下拍了拍。
闻嘉泽猛地站起来。
高脚凳上的人差点被带翻,所幸他余光瞥见,手快地扶了一下她肩膀。
堪堪稳住。
少女迷糊耷拉的眼一下睁大,瞪着他。
闻嘉泽也没好眼色,摘下她莫名其妙扣到自己头上的帽子,毫不客气地丢回她身上,冷漠地睥着她:“你想干嘛?”
小姑娘声音委屈:“你偷了我帽子,我要报警。”
“??”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我又回来啦!
这次是一篇我想写超久的校园文,一群少年少女的爱情和友情,希望你们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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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唐宁回到老家,在一场婚礼上再次见到了徐之行。
男人眉眼轻佻张扬,一身西装都压不住的痞气,和当初那个桀骜张扬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婚礼散场,酒店外秋风带寒雨。
唐宁被迫上了男人的车,前座副驾驶同搭车的伴郎忍不住八卦:“哎,唐宁,听说你和阿行是高中校友啊,你们俩认识吗?”
唐宁抱紧手臂沉默。
男人咬着烟,戏谑笑了声:“少说两句,不认识。”
后来,同样是一个风雨欲来的晚上。
男人替她吹完头发去洗澡,唐宁从书房里翻出了一个陈旧的铁盒,打开看到里面一封泛黄的情书和一张没送出的同学录时,才明白过来——这位校友的心思好像藏得有点深。
痞帅深情×清冷敏感
男暗恋女/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