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壮在铁广夫妻一放暗器之时,已是料准他们的偷袭必然不能成功,早就在烟雾消散之前溜走了。
雷震岳笑道:“今天他是公证人的身份,按照江湖规矩,与其今日与他为难,倒不如让他再来捣乱的好,就只怕他不敢自投罗网。不过我还有一事未明,想问石星贤侄。”
“不知伯伯想要知道什么?”
“听说你们本来是打算留在苏州的,怎的忽然又到了这里?”
陈石星道:“我正是要把一个好消息告诉两位伯伯。”
单拔群连忙问道:“可是你们已经打听到葛南威的消息了么?”
云瑚笑道:“岂只消息,他的人已经回来了。”
单拔群喜出望外,“怎样找到他的?”
云瑚笑道:“单伯伯,你的眼光真是不差,给你说对了。”
单拔群一怔道,“我说对了什么?”
云瑚道:“是那位巫姑娘将他救出来,后来又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才能找到他的。”当下将找到葛南威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单拔群知道。
单拔群笑道:“我早就看出那位巫姑娘对南威没有恶意,总算没看错人。南威如今是在——”
陈石星道:“在我们离开苏州那天,他已经和丐帮的焦舵主前往太湖了。”
雷震岳瞿然一省,说道:“对,太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寨主王元振今年做六十大寿,他的寿辰是本月廿二日吧?”单拔群笑道:“正是。我本来想邀你一起赴会的。”
雷震岳笑道:“其实我也有这主意。不过在今日之前我可不知自己是否有命去喝他的寿酒。现在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了。”
两天之后,他们已是一叶轻舟,逍遥在太湖之上。
风平浪静,凝眸望去,但见万顷茫茫,水天一色。太湖七十二峰迤逦迎来,有如翡翠屏风,片片飞过。
云瑚在这如诗似画的景色之中,也不禁逸兴遄飞,轻轻吟道:“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这是宋代词人姜白石的名句,云瑚低吟半阕,便即笑道:“可惜现在未是黄昏,也没有雨。”
陈石星笑道:“还是没有黄昏雨的好。前两句何等洒脱飘逸,要是加上后两句的景色,那可就嫌有点凄苦了。”云瑚笑道:“不错,我现在看群峰起伏,隐现湖中,也只觉心旷神怡,并无白石老人感受的那种‘数峰清苦’的滋味。”
说罢,忽地朝陈石星笑了一笑,接下去道:“面对如此幽美的湖光山色,我倒想听听你的琴声了。”
陈石星道:“好,我给你弹一曲张于湖(宋代词人,曾中状元)的《念奴娇》。这首词虽然写的是洞庭湖景色,移到此处,也很合适。”
云瑚道:“不错。此词豪情胜慨,正合咱们心境。你弹吧,我给你伴唱。”琴声一起,云瑚唱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亩,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中秋才过三天,也算得是应景了。
琴声一止,忽听得有人喝彩道:“弹得好,唱得也好!”
雷震岳和单拔群听得有人喝彩,不禁也都是吃了一惊。原来在他们附近的水面,并无船只。极目远眺,只是隐约可见一面风帆。若说喝彩的人在那条船上,距离这么远,还是听得如此清楚,那人的功力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这人用的似乎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
雷震岳叹道:“不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当真说得半点不假。此人的内功之高之纯,实是我平生仅见。想不到会在此处碰上如此人物。单兄,你对武林人物比我熟悉,你可知道这人是谁么?”
连“一柱擎天”雷震岳都如此说,陈石星和云瑚不禁更为惊骇了。大家都把眼睛看着单拔群,希望他能够说出此人来历。
单拔群想了一想,说道:“张丹枫大侠我曾有幸见过,要是张大侠尚未逝世的话,我会怀疑是他。但张大侠早已在四年前去世,我可真想不到还有谁能有此功力了。”
雷震岳道:“他的功力竟比得上一代武学的大宗师张丹枫大侠么?”单拔群道:“比之张大侠虽然还有不如,但在我所认识的武林前辈之中,已是没有能及他了。”
雷震岳道:“单兄,你见闻广博,你再仔细想想,或许这人你虽然并不认识,却曾听人说过?”
单拔群道:“厉抗天的师父乔北溟当年是和张大侠分庭抗礼的大魔头,但听说他也是早已在海外死了。”
陈石星道:“不错。厉抗天丧命在我师父掌下,我曾亲耳听得他说他那次是要找我的师父为他的师父报仇的。既然用到‘报仇’二字,可知乔北溟的死讯是真不假。”雷震岳道:“想不出那就算了。依常理推测,既然有这样的人物来到太湖,今天又是王元振的寿辰,自必是来给王元振贺寿的了。咱们到了西洞庭山,料想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单拔群忽道:“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雷震岳道:“是谁?”
单拔群道:“东海龙王!”
雷震岳道:“东海龙王是什么人?”
单拔群道:“他是、是——”
正说话之间,前面那条船已是出现在他们的视力范围之内。
只见那条船大得惊人,约莫有二三十丈长,三层楼高。是一条名符其实的“楼船”。
雷震岳道:“这种楼船,似乎不是在江河行走的!”
单拔群道:“不错,这是用来飘洋过海的楼船。啊,你们看见了那面旗帜吗?”陈石星定睛看去,只见一面大旗,在船头迎风飘扬。旗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龙是帝王的标志,这条船居然敢用龙旗,先莫问主人是谁,他的胆大处亦是足以惊世骇俗了。
单拔群吁了一口气,说道:“我猜得不错,果然是东海龙王!”那座楼船乘风疾驶,比小船还快得多,没过多久,就只看见桅尖,船身已是隐没在烟波浩渺之中。依水程推断,这条船已是到了西洞庭山的山脚,船上的人也可能已是弃舟登陆了。
雷震岳道:“船在西洞庭山停泊,看来果然是去给王元振祝寿的了。单兄,这东海龙王是什么来历,你还没有说呢。”云瑚则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单拔群道:“我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甚至不知道他是姓甚名准。”
“我只知道他是纵横东海的一股海盗首领,杀人掠货,对黑白道都不买帐的海上霸王,只因他以龙旗作为标志,故此人们称他为东海龙王。他很少在陆上露面,故此中原的武林人士,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雷震岳皱眉道:“像这样的一个人,王元振的名头虽然不小,恐怕也未必放在他眼内,他又怎肯‘屈驾’来给王元振贺寿?事情似乎有点可疑吧?单兄你可知道他是王元振的朋友吗?”
单拔群道:“我曾听王元振谈过他,但据王元振说,他也是从未见过东海龙王的,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了。不过或许他是由于惺惺相惜,慕名前来与王元振结纳也说不定。”
他们这一叶轻舟,虽然比不上那艘海船之快,速度也不算慢。不见那艘海船之后约莫半个时辰,他们也到了西洞庭山了。
当下一行四人,舍舟登陆。
西洞庭山虽远不及五岳名山之高大,但悬崖峭壁,奇石嶙峋,却也予人以崔嵬万丈的感觉。雷震岳一行四人舍舟登陆,但见山下田亩成行,山上尽是果树,浓荫相接,花果飘香,单拔群告诉同行诸人:“王元振行寓兵于农之法,山寨弟兄的口粮,一半是凭耕种,一半是靠打鱼。除非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他们才会强抢,一般正当的客商,他们是从不劫掠的。”
行到半山,已有两个头目上来迎接。他们是认识单拔群的,一见单拔群,便即喜形于色的说道:“单大侠,你来了就好了,我们真担心你今天赶不回来呢。”
单拔群道:“有什么事吗?”
一个头目道:“刚才来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客人。”
单拔群道:“我已经知道了,是东海龙王。”那头目道:“不错,东海龙王带了许多人来,他和我们可是一向没有来往的。”单拔群道:“你怀疑他们来意不善?”
那头目道:“除了东海龙王这帮人外,还有一些和我们虽然相识,但交情却很普通,甚至是各行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黑道人物也来了不少。但这些人和东海龙王那帮人却似乎相识,一见面就有说有笑的。我直怀疑他们是别有图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单拔群道:“好,那么我走快
当下他们四人立即施展轻功,径奔王元振总舵所在的西洞庭山主峰缥缈峰。
王元振是在聚义厅接受宾客的祝贺的。他们一进寨门,只见走来迎接他们的头目面色都是有点异样的沉重,来到聚义厅,便听得里面吵闹之声,恍若聚蚊成雷,说话的人太多,只听出他们是在争论,至于争论什么,一时间可就难以分辨了。单拔群无暇向知客多问,便即走进聚义厅。正在门口,忽听得王元振大声说道:“我年纪老迈,过了今日,已是决意金盆洗手,这太湖寨主,我都不想当了,何况什么江南的武林盟主?我自是更无此念。”
跟着有人说道:“是否需要一个武林盟主,大家也还意见纷纭呢,王寨主,你让贤不嫌早了一点么?”
又有人大声叫道:“王寨主,你是龙马精神,六十岁正是壮年,如何就说到金盆洗手四字?”
跟着有人叫道:“目前正有大事待决,王寨主就是想要金盆洗手,似乎也不应当在这时候。”
单拔群听得这些议论,不禁暗暗纳罕,“怎的突然会有推举什么武林盟主的动议?莫非就是东海龙王的党羽搞出来的?真正的目的是要让东海龙王统一江湖?‘大事待决’又是什么‘大事’呢?还有一样奇怪的是:王元振素来豪气干云,才不过是十天之前,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也未曾向我表露有金盆洗手之意,怎的现在忽然说要退出江湖?”
心念未已,听得一片嘈嘈杂杂的声音嚷道:“王寨主若是当真倦勤,那咱们也不必勉强他了!”
“处非常之事,必须非常之人;这担子是重了些,王寨主不愿意挑,咱们就请能挑得起也愿意挑的人担当吧。”
“胡说八道,我们在太湖里安窑立柜,数十年来都是风平浪静,何须什么武林盟主,我们拥戴也也只能是王总寨主!”
“话可不是这么说,如今我们受到官兵的压迫,正是应当同心御侮的时候,有个武林盟主,那又有什么不好?”
许许多多人同时说话,竟是主张有武林盟主,主张“不必勉强”王元振再担负重任的人多。而且这些人包括太湖三十六家寨主中的几家寨主在内。
就在此时,单拔群一行四人已经走进了聚义厅,开始有人发现他们了。
认识单拔群的人多,登时就有许多人叫道:“大家且莫争论,单大侠到了!”接着有人叫道:“啊,威震天南的‘一柱擎天’雷大侠也到了!”
只有陈石星和云瑚,他们虽然是跟着两位大侠进来,却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王元振喜出望外,“雷大侠,想不到大驾光临,请恕失迎之罪。单大哥,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捎个消息?”
单拔群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雷大哥来到江南的。我是特地到海宁去接他来的。”
雷震岳道:“我是特来给王总寨主拜寿的,王总寨主不必客气。”
王元振叠声说了两句“不敢当”之后,哈哈笑道:“今日先有东海龙王,后有你们两位稀客远来,真是令得王某毕生永感荣宠之事。”
和王元振宾主对坐的是一个身高七尺开外的虬髯大汉,约莫五十岁未到的年纪,双目炯炯有神,虽无盯着雷震岳和单拔群二人来看,态度却似乎颇为倨傲。
云瑚悄悄在陈石星耳边说:“这人想必就是东海龙王了,哼,他这副自高自大的神气,我一见就心里生气!”
那虬髯汉子忽地把目光投到陈云二人身上,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云瑚的说话。陈石星悄悄捏了捏云瑚的手心,示意叫她莫要乱说,两人退入人丛之中。
此时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知不觉都已静止下来,大家都在注视东海龙王和两位威震武林的大侠相会。
王元振开始介绍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纵横海上的东海龙王司空舵主!”不出云瑚所料,这虬髯大汉果然是东海龙王。
“这位是威震南天的‘一柱擎天’雷大侠!”
介绍完毕,东海龙王微一欠身,淡淡说道:“在下司空阔,欠仰雷大侠盛名。”
在场的人,十九不知道东海龙王的真名实姓,此时才知道他叫司空阔。
他口里虽然是说对雷震岳“久仰”,但只是微一欠身,倨傲的神色依然未改,显然是不怎么把“一柱擎天”雷震岳放在眼内。
许多人都为雷震岳感到不平,雷震岳却似乎不以为意,按照普遍江湖礼节,不卑不亢的抱拳一揖,也是淡淡说道:“请恕雷某僻处南疆,今日方始知道东海龙王大名,失敬了!”
针锋相对,东海龙王的面色微变,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司空阔海上为家,长居化外,久矣乎不与中原君子交游,失礼之处,雷大侠莫怪!”笑声中重新施礼,还了一揖。恍似暗流汹涌,无声无息的突然卷来。雷震岳只觉一股大力,扑击他的胸口。
雷震岳无暇思索,连忙抱拳,还以一揖。
两股劈空掌力相撞,只听“波”的一声,好似戳破了皮球,雷震岳竟是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
东海龙王发难在先,雷震岳被逼防御,自是难免稍稍吃亏,退这一步,其实是不能算输的。
不过,这是对方借还礼为名的暗中较量,雷震岳虽然明知是给对方占了便宜,却不能就此翻脸再施反击的。他退了一步,表面看来,总是输了。
东海龙王哈哈一笑,说道:“雷大侠,你太多礼了!”说罢,大马金刀的便即坐下,他可不再还礼了。
“这位是铁掌金刀单拔群单大侠。”王元振跟着替单拔群介绍。
单拔群踏上一步,伸出手来,说道:“久仰东海龙王盛名,幸会,幸会!”
江湖上通行的“见面礼”,除了抱拳打拱之外,就是握手为礼。单拔群正是因为看见雷震岳在劈空掌力上吃了亏,故而藉行礼为名,有意替雷震岳出一口气。
这一下登时引起全场注视,众人俱是想道:“单拔群号称铁掌金刀,掌上的功夫自是十分了得。这次东海龙王恐怕是难免要吃点亏了。”
哪知双掌一握,单拔群却是不由得不暗暗吃惊。
原来双掌一握,单拔群只觉对方的手掌软绵绵的,似乎根本没有发力。但单拔群逐渐把掌力加重,对方却仍然是神色从容。不消片刻,单拔群已是默运玄功,把他的掌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号称“铁掌金刀”,掌力只需用到一半,就有开碑裂石之能,但此际已经用到全力,依然是奈何对方不得。
那么刚猛的掌力发过去,竟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惯经大敌的单拔群也不能不暗暗吃惊了:“人称东海龙王的武功深不可测,果然是言下无虚。”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深知此际若然撤掌,东海龙王的内力必将乘虚而入,是以只好咬紧牙根,继续下去,全力施为。东海龙王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但旁边的人若是细心观察的话,也可以看见他的额角沁出一颗汗珠。不过单拔群的神情却是紧张得多。
王元振恐怕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正想和雷震岳合力为他们化解,忽听得东海龙王哈哈一笑,说道:“单大侠号称的铁掌金刀,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笑声中放开了单拔群的手掌,坐回原位。两人移开脚步之后,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单拔群刚才站立之处,有个深深的脚印。东海龙王站立之处,却是什么痕迹也没有。
单拔群能够在厚实的青砖上踏出脚印,功夫的厉害自是足以骇人。但落在武学行家的眼中,东海龙王的丝毫不留痕迹却是更加骇人。王元振这边的人不禁都是暗暗吃惊:“想不到铁掌金刀的掌力,也还是要输给东海龙王!”
只有武学造诣最深的雷震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给东海龙王取巧胜了这场,真是不值!”
原来单拔群的掌力是外家功夫,东海龙王的掌力则是内家功夫。内功外功若然都是练到登峰造极境界,本来是难分轩轾的。不过从表面看来,练内功练到接近炉火纯青之境,别人极难测出深浅;练外功的人可就比较容易看得出来。例如单拔群在用了全力的情况下,就难免留下脚印了。
其实单拔群和东海龙王的功力本来是旗鼓相当的,要是东海龙王不撤掌的话,最后的结果势必是两败俱伤。
两大高手和东海龙王暗中较量,相继吃了哑亏。群雄不禁相顾失色。王元振咳了一声,说道:“大家都相褒了,请坐下来继续商谈吧。”
哪知雷、单两个刚刚坐下,东海龙王却站起来。
“还有两位少年英侠,王寨主,你可还未曾介绍呢。”东海龙王说道。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柱擎天”雷震岳和“铁掌金刀”单拔群这两位大侠的身上,对和他们一起进来的陈石星和云瑚二人谁都没有留意,连王元振也只道他们是身份普通的后起之秀,适逢其会,恰好和两位大侠一同进来而已。他们是否和两位大侠相识,王元振也是未知道的。是以纵然他们是“后起之秀”,在这样的盛会之中,也还不值得王元振特别介绍。单拔群道:“陈世兄、云贤侄请过来吧!”陈石星淡淡说道:“我是末学后进,不敢高攀……”话犹未了,云瑚却已轻轻笑道:“咱们虽是无名小辈,但难得有这机会,会会东海龙王又有何妨?”陈石星只好和她一同走了出来。
他们刚刚走出人丛,东海龙王便迎上去,向着陈石星哈哈笑道:“陈兄,我虽然还未知道你是谁,你却是在座贤豪之中,我最佩服的一位!”
东海龙王刚才对两位名震天下的大侠都那么倨傲无礼,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对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如此谦恭,这刹那间,不禁都愕住了。
陈石星怔了一怔,“司空舵主说笑了,晚辈担当不起。”
东海龙王笑道:“我生平从来不会胡乱恭维别人的,你的武功深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最少有一样本领,是当今之世,无人可比得上你的!”
众人听得东海龙王如此说法,这才对陈石星另眼相看,不觉都是竖起耳朵来听。
“适才湖上得聆雅奏,古人所云的‘绕梁三日’之感尚未足喻,当今之世,我相信是没有谁比得上陈兄的。不知三十年前,名扬天下的琴仙陈琴翁是陈兄的什么人?”
陈石星道:“正是我的祖父。”
此言一出,已经有一些人开始知道陈石星的来历。东海龙王哈哈大笑道:“这就怪不得了。嘿嘿,倘若说到武功,今日在这里的人。连我在内,恐怕谁也不能称为天下第一吧?不论哪一门本领,只要是天下第一的我就佩服。我这么说,陈兄,你应该相信我是出于诚意的吧?”陈石星道:“多谢舵主谬赞,晚辈愧不敢当。”东海龙王笑道:“你还客气什么?来来来,咱们过去谈谈。”一面说一面拉陈石星的手。
群雄刚见过他和单拔群以行握手礼为名暗中较量功夫,单拔群似乎还吃了多少亏的。此时见他拉着陈石星的手,不禁都是大吃一惊。陈石星也怕他是重施故技,不敢不着意提防。当下立即默运张丹枫所传的内功心法,把一股若有若无,似虚似实的内力运到掌心。
东海龙王虽是邪派的大魔头,但也有一个好处,乃是颇识怜才。他本来无意较量陈石星的武功的,但由于他是武学的大行家,此际忽地感觉陈石星的内功极为奇妙,看得出他是对自己采取防御态势,但那股内力却是若隐若现,欲拒还迎。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猜不透陈石星练的是属于哪派内功。好奇之心一起,东海龙王情不自禁要试一试陈石星的功力了。
但陈石星既没有采取主动攻击,他只好先行运功试探了。这情形恰好和他刚才与单拔群暗中较量的情形一样,不过是颠倒过来,由他站在单拔群刚才的位置而已。
东海龙王逐渐把内力一分一分的加上去,兀是试探不出陈石星的深浅,直到使出六七成内力,这才隐隐感到陈石星的反击之力。感觉到陈石星这股内力虽然没有他的雄浑,但精纯厚重,似乎还在自己所学之上。东海龙王不愿伤害陈石星,当然也不想输给陈石星,吃了一惊之后,心里想道:“这少年人的来历定必不凡,我也该适可而止了。”于是放开了陈石星的手,又再哈哈大笑起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两句老话说得不错,想不到陈兄琴技无双,武功也这么了得!”
此言一出,不知道陈石星来历的人固然是惊异之极;那些知道陈石星来历的人,不觉也都悚然动容。
在众人喝彩声中,陈石星却是不禁心里暗道了一声“惭愧!”
原来在东海龙王用到七分内劲之时,陈石星已是使尽气力。倘若继续相持下去,只怕陈石星非受内伤不可。
单拔群这才站了出来,朗声说道:“这位陈石星老弟是张丹枫大侠的关门弟子!”
王元振吃了一惊,说道:“敢情就是数月前大闹紫禁城的那位陈少侠么?”
单拔群道:“不错,这位云姑娘单名一个瑚字,她是——”
王元振哈哈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云姑娘是云状元云重的孙女,云大侠云浩的千金,对么?陈少侠和云女侠的双剑合璧,天下谁不闻名!”
云瑚裣衽一礼,微笑道:“司空舵主,单叔叔是我爹爹的好朋友,他和王寨主看在我爹爹的份上,给我脸上贴金,我是担当不起的。司空舵主,你可莫要较考我的武功。”
东海龙王恭恭敬敬还了一礼,说道:“令尊是我佩服的人,只恨无缘见得。女侠家学渊源,不用试也知是造诣极深的了。”果然是普通的施礼,丝毫不带掌风。
在张丹枫归隐石林之后,云浩就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大侠。如今虽然死了多年,武林中人提起他都还是肃然起敬。
忽听得有人轻轻的一声咳嗽,站了起来,说道:“客人都已来齐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这人约莫四十左右年纪,头戴方巾,三绺长须,相貌清秀,似是个文士模样。只是一双眼睛,一大一小,却令人有一种“阴森莫测”的感觉。单拔群认得此人,心里想道:“此人无风也要起浪,由他出面来帮东海龙王说话,料想不会安着什么好心。”原来这个人复姓淳于,单名一个“通”字。平生居无定处,长年在江湖浪荡,交游极为广阔,不论黑道白道,正派邪派,只要有名望有地位的武林大豪,他都喜欢巴结。能说会道,也喜欢挑拨是非。不过由于他面面俱圆,路路皆通,也有许多人愿和他结纳,是以有人将他比作《封神榜》中的申公豹。他说了两句“开场白”之后,见王元振没有说话,便又接下去说道:“雷大侠,单大侠,你们恐怕还未知道要商量的是什么事情吧?”单拔群道:“略有所知,愿闻其详。”淳于通说道:“那就由我从头说起好不好?”歪斜着大小眼,看了看王元振。王元振淡淡说道:“淳于兄伶牙俐齿,由你来说,那是最好也不过了。”
淳于通清了清喉咙,说道:“今日商量的是对江南武林大有好处的一件事情,首先是东海龙王有意思和太湖三十六家的总瓢把子王元振老英雄携手御侮,进一步更欢迎江南的武林人士都来共订盟约!”
单拔群道:“且慢。你说司空舵主意欲与王寨主携手御侮,不知是御什么侮?”淳于通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抵御官兵的欺侮。据我所知,朝廷已经加派水师来到太湖,只怕不日就要发动进攻,东海龙王在东海如今也是备受官兵的压迫,还要对付倭寇,恐怕也不容易在海外立足了。双方利害相同,依我看要是能够合成一股,真正对大家都有好处……”
话犹未了,忽地有人报道:“巢湖韩寨主到!”
王元振认得来客是巢湖双杰的“老二”韩劲宏,只见他满面血污,衣裳破烂,满脸悲愤之色的急步跑来。
王元振吃了一惊,说道:“韩老弟,你怎么啦?”
韩劲宏说道:“我们的两条船碰上了官军水师,家兄和手下伤亡迫尽,家兄亦已被抓去了,只有我一个人侥幸还能留着性命来给你老拜寿。”
巢湖双杰的老大韩劲功武功高强,为人慷慨豪爽,在水道的各帮各寨之中,声望和势力都是仅次于王元振的。人人听得他被军官掳去,无不愤慨。
王元振虎目圆睁,“为了我的贱辰,连累了许多好朋友遭难,我还有什么面子接受你们‘贺寿’?这生日不做也罢!”
韩劲宏道:“王寨主,你千万别这么说。俗语说得好:将军难免阵中亡。干咱们这一行的,谁不随时准备两肋插刀!就是我们不来给你祝寿,官军也要对付我们的。目前最紧要的是咱们怎样去对付官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埋怨的?王寨主,你切莫自责!今天是你老的寿辰,咱们还是要尽情欢庆一天。明天再和官军干吧!”
淳于通竖起大拇指喝了一个“好”字,说道:“韩寨主说得有理!大家都看见官军是怎样压迫咱们了,要是还不同心合力,成吗?韩寨主你莫悲伤,有东海龙王和咱们联手,令兄一定能救回来。”
韩劲宏吃了一惊,忙说道:“原来这位就是名闻四海的东海龙王司空舵主吗,幸会,幸会。”他口说的话对东海龙王颇为尊敬,脸上却一副茫然神气。似乎做梦也想不到东海龙王会在此间出现,对东海龙王似乎也并不是非常相信。
淳于通道:“司空舵主,这个大计还是由你老人家自己说吧。”东海龙王道一个“好”字,站了起来,缓缓说道:“俗语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军敢欺侮咱们,咱们就不敢去打他们吗?”
韩劲宏道:“司空舵主的意思是要和官军大干一场了?”
东海龙王道:“不错,目前正是最好的机会。趁着王老寨主的寿辰,各路英雄豪杰都已来到,咱们要是能够歃血为盟,同心合力,莫说区区几营水师,再多的官军,咱们也应付得了。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单拔群道:“不知司空舵主要干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东海龙王说道:“要是各位愿意歃血为盟,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第一步先占苏杭二州,第二步取东南五省!”
淳于通道:“王老寨主,你们两家利害相同,携手御侮之事,王老寨主当无异议吧?要是各位英雄也都同意的话,那么咱们首先就得推举一位盟主!”
王元振道:“兹事体大,请恕我不能立即答复。”
淳于通道:“时机紧迫,请王老寨主当机立断!”他与东海龙王一唱一和,口气竟是咄咄逼人了。
王元振道:“再说我已年过六旬,老迈无能,要干这等大事,恐怕也是力不胜任了。”淳于通道:“王老寨主,你太谦虚了。廉颇年过七旬,尚且有老当益壮的豪语,何况王老寨主才是做六十岁的生日呢?金盆洗手,闭门封刀,岂非言之过早?”
王元振道:“我如何能与古代的名将廉颇相比?”
淳于通道:“王寨主客气了。不过,王寨主若是定然要让贤的话,咱们也不妨另选一位武林盟主。”说罢,眼睛望着东海龙王。
单拔群忽地朗声说道:“且慢!”
淳于通道:“单大侠有何指教?”单拔群道:“武林盟主,且慢推举。先得问问大家是否赞同造反!司空舵主,你的主张,干脆说来就是‘造反’二字,我这说法没错吧?”东海龙王纵声大笑,说道:“不错,我们本来就是强盗,强盗还怕造反吗?”淳于通立即附和:“是呀,在座的各位英雄,十居七八,都是开山立柜的瓢把子,不管你们干这一行是出于何因,总而言之,统而言之,都不能不承认是强盗了!司空舵主快人快语,是强盗还怕造反,岂非笑话?不过,单大侠,你当然不是强盗,你若然爱惜羽毛,不屑参加我们这伙,那也听便!”要知够资格与东海龙王争夺盟主之位的不过寥寥数人,单拔群就是其中之一。淳于通这番话的用意就是在于打击单拔群,最好将他排挤出去。单拔群冷冷说道:“淳于先生,你扯得远了。目前要商量的大事,是应否造反,造反又是造什么样的反,单某的身份问题,意向如何,这些都似乎不必劳烦大家讨论!”淳于通不敢与单拔群顶撞,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掩饰窘态,“好,那我们再听听单大侠的高见。”说罢,在东海龙王侧边坐下。
单拔群朗声说道:“盗亦有道,像王寨主从来不取不义之财,保护百姓,胜于朝廷千百倍。这种行径,就和许多盗不同。在座的各位开山立柜的瓢把子,相信绝大多数都是属于这一种的。又比如在雁门关外占山为王的金刀寨主,他固然与官军为敌,但也曾屡次替朝廷抵御瓦剌的入侵,这就只能称为义军,不能称为强盗了,对么?”有许多人齐声说道:“对,盗亦有道,这话说得不错!”
单拔群继续说道:“造反也有多种,商汤讨桀,武王伐纣,解民倒悬,是一种;逼上梁山,替天行道,是一种;占山为王,割据称雄,又一种;争夺江山,想做皇帝,又是一种。司空舵主,你的造反,是哪一种呢?”
东海龙王傲然说道:“俗语说得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朝廷无道,天下豪杰之士,取而代之,就是想做皇帝,又有何不可!”
淳于通喝彩道:“壮哉!司空舵主说得对极了,皇帝并不是要注定姓朱的来做才行。明太祖朱元璋当年何尝不也是造反才夺来的江山!”
雷震岳由于和江南武林人士不很相熟,一直没有发言,此时忍耐不住,站起来道:“朱元璋的江山可是从蒙古人手中夺回来的!”
淳于通捋捋胡须,歪斜着眼淡淡说道:“如今的大明天子可不是朱元璋了,朱元璋有功劳,他的后代子孙就应该永远做皇帝吗?”
雷震岳早已看出了东海龙王野心不小,他亦已隐隐感觉得到,东海龙王与淳于通一唱一和,鼓动群雄造反,内中心定是藏有极大的阴谋。但他拙于言辞,被淳于通巧言一驳,一时之间,还未想到应该如何措辞反驳才好。
此时群豪已是议论纷纷,人声鼎沸。有一个人泪流满面,嘶哑着声音叫道:“官军已经逼得我们无路可走,捉了咱们的亲人,杀了咱们的弟兄,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还在讨论要造什么样的反?我是粗人,我不懂什么道理,就只知道要替我们跳马涧的杜大哥报仇!有哪一位头领,他就是要我杀上京城,我拼着一身剐,也甘愿执鞭随铠!”
说话的是跳马涧的二寨主房豪,大寨主杜谋是昨天在太湖被官军捉了去的。
淳于通竖起大拇指道:“对,这才是好汉子!”
东海龙王说道:“王寨主,杜谋是你的客人,如今房兄要为他的杜大哥报仇,你总应该说儿句话吧?”
王元振十分难过,说道:“报仇我不反对,不过——”
淳于通道:“不过怎样?”
王元振道:“报仇我不反对,怎样报仇,似乎还可商榷。”
东海龙王侧目斜睨,说道:“干脆的说,你赞不赞成造反?”
王元振对他们的言论,隐隐觉得不妥,但也还未曾想得十分清楚,眼见众议纷纷,东海龙王与淳于通又在一唱一和,辞锋咄咄逼人,王元振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愿付之公议,要是大家都不反对,我也没有话说。”
淳于通一指韩劲宏,说道:“好,那么你呢?你说该怎么样?”韩劲宏的哥哥给官军掳去,淳于通自是以为他必然赞成造反无疑。韩劲宏神色一片茫然,半晌说道:“我不知道。我,我唯王老寨主马首是瞻。”
太湖三十六家寨主之一的夏一成道:“咱们纵然不想称王称霸,但大伙儿拧成一股,也好叫朝廷不敢小觑咱们。就学金刀寨主的模样,他在北方称雄,王老寨主,你在南方称雄,又有什么不可?”
王元振苦笑道:“我怎能和金刀寨主相比?”
夏一成道:“他可以做得到的,咱们为什么做不到?所以依我之见,有个武林盟主也是好的。”他用的是“咱们”二字,已经不再单独只提“王老寨主”,弦外之音,显然是说倘若东海龙王要做这武林盟主的话,他也并不反对。
群豪意见纷纭,三三五五,争论不休。人声鼎沸中,陈石星忽地站起来道:“请各位稍静片刻,我有话说!”
他用的是张丹枫传授的内功心法,运用丹田之气说出话来,声音不大,却把满大厅那一片嘈嘈杂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声音铿铿锵锵,把群豪的耳鼓都震得有点嗡嗡作响。
众人一惊之下,不知不觉都静下来听他说话了。唯一例外的是淳于通。淳于通是想“先下手为强”,立即说道:“陈少侠刚在不久之前,曾与群雄大闹京城,又曾与云女侠闯过禁宫,这正是天大的造反,想必对司空舵主的主张,应是没有异议的了,对吗?”他特地这样大捧陈石星,不问可知,乃是想要陈石星不便开口反对他们。
哪知陈石星却不领他这顶高帽子的情,淡淡说道:“我还没有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是赞成还是反对?”
幸亏淳于通脸皮厚,虽然是颇感尴尬,还能厚着脸皮说道:“我是佩服陈少侠的英雄事迹,故而忍不住要把陈少侠引为同调。既然陈少侠怪我多嘴,那就请陈少侠自己说吧。”陈石星正眼也不看他,缓缓说道:“不对,我和你唱的并不同一个调子。干脆的说,我不赞成你们所想做的这种造反!”
此言一出,东海龙王和淳于通固然感到失望,但还未觉得怎样意外。倒是王元振这边的人,有些人感到大惑不解了。
陈石星继续说道:“数十年来,金刀寨主雄据关外,不知曾经多少次替朝廷打退了瓦剌的入侵,这是天下人所共见的。各位比我年长,知道的当然比我更加清楚!
“当然他也曾打过官军,但那是被逼还手的,不能和抵抗瓦剌的入侵相提并论。
“你们说要效法金刀寨主,似乎是应当效法他这种‘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作为吧?”
夏一成面有愧色,勉强辩道:“陈少侠,你这道理是说得不错。不过,瓦剌并未打到江南,我们怎能像金刀寨主那样去和瓦剌打仗?目前只是官军压逼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先打官军?”
房豪说道:“对呀,依我说瓦剌固然要打,昏君也要打。”
陈石星道:“两个拳头一齐打出去有力,还是一个拳头打出去有力?”
房豪说道:“当然是双拳齐打有力!”
陈石星道:“若然一个拳头还要同时打两个强敌,那又如何?”
房豪说道:“陈少侠,你当我是小孩子么?谁也知道,要是这样要法,那定然是必败无疑。”
陈石星道:“着呀!房寨主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应当明白为什么我们不主张现在这个时候,同时也打昏君了!
“事有缓急轻重,目前瓦剌正在准备大举入侵,我们也该全力对付。要是能够令到朝廷和我们一起抗敌,那才是上策,对么?”
房豪仍不服气,“但官军压迫我们,难道我们就任由他欺侮吗?”
陈石星道:“当然还是要理会的。但最紧要的是联手抗敌!要是义军的力量足够作为抗敌的中流砥柱之时,料想官军也不敢随便向咱们挑衅。”
房豪气平了些:“但我还是有一样想不通,请陈少侠指教。”
“好说,好说。我见识浅陋,不过好在有各位前辈在场,说出来大家参详。”
“干脆的说,我不相信昏君!你以为他会真心和咱们携手抗敌吗?”
陈石星道:“这一问问得好,说老实活,我也不相信当今皇帝真心抗敌的!”
房豪大惑不解,说道:“既然陈少侠也不相信昏君,何以还要我们和他携手抗敌?”
陈石星道:“做皇帝的最紧要的是什么?是想坐稳江山,保持帝位。他要对瓦剌屈辱求和,无非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对么?”房豪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陈石星说道:“那么我们就告诉他,要是他不肯和我们联手抗敌,我们就在各处竖起义旗,号召义师,替老百姓出头抗敌。如此一来,绝大多数决心抗敌的百姓是拥护谁呢?”房豪说道:“我开始有点懂了。不错,如此一来,昏君尽失民心,他的江山也坐不稳了。”
陈石星说道:“要是他答应和我们联手抗敌,我们就答应拥戴他继续做皇帝,他权衡利害,你说他敢反对咱们的主张吗?”
房豪至此方始消除疑虑,说道:“陈少侠,你讲得真透彻,这我可懂了。”
韩劲宏问道:“那次你和云女侠闯入禁宫,就是为了求见皇帝老儿,申述你刚才所说的主张吗?”
陈石星道:“不错。我见到了皇帝,不出金刀寨主所料,他被迫同意我们的主张了。”
当下陈石星把那次和皇帝谈判的经过,除了还须保密的一小部分之外,都说了出来。说到他留书警告皇帝的那八个大字:“背信弃义,天子不恕”之时,群雄不禁都是意气风发,掌声如雷。
王元振站了起来,对陈石星深深一揖,说道:“陈少侠,多谢你一番高论,令我顿开茅塞。”
陈石星还礼道:“老寨主太夸奖了,我不过转述金刀寨主的主张而已。”
夏一成道:“造反之事,可以缓提。但司空舵主乃当今豪杰,他肯和我们合作,我们实是不该拒纳。”他这么一说,好几个寨主同声附和。另外几个寨主则持相反意见,虽然没有明白说出要驱逐东海龙王,但显然是不赞成与他联手。众议纷纭,登时又是分成两派,争吵起来。
淳于通忽地冷冷说道:“不是我对陈少侠有什么怀疑,不过陈少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代转金刀寨主的主意,不知陈少侠可有什么凭据能够令得我们相信真是金刀寨主的主张?”正是:
舌剑唇枪犹未已,风波枝节又横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