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领导走了,司机们结束了特殊值班时期,司马达惦记李桂香和小燕,就向洪钟华请了假到医院看望李桂香。司马达照例先到医生值班室询问李桂香的病情,医生告诉他,李桂香已经基本痊愈了,不再打针,每天仅仅服三次药做一些巩固治疗。司马达问医生还得住多久才能出院,医生说根据治疗效果,现在随时可以出院。但是院长交代了,什么时候出院要看洪书记的意思。司马达听医生这样说,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李桂香病情痊愈,什么时候出院,那本来应该是医生决定的事情,仅仅因为李桂香成了洪书记的“亲戚”,他们连什么时候出院都不敢决定,还要看洪书记的意思,很多人在领导面前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软体动物。
司马达来到病房给李桂香报告她已经痊愈的好消息。李桂香躺在病床上休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休息,她气色好了很多,白了,胖了,也显得年轻了。见到司马达李桂香一个劲道谢:“司马师傅,太谢谢你了,小燕都给我说了,这些天她吃的喝的都靠你照顾,你和洪书记都是好人,如果不是碰上你和洪书记,我们娘儿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司马达说:“这没什么,小燕聪明懂事,我很喜欢她,觉得就像我自己的侄女似的。”
李桂香最关心的还是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司马师傅,我已经好了,能不能给医生说说,让我早点出院,多住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住院费啊。再说了,我也得早点出院出去找活啊,不然这住院费怎么付得出啊。”
司马达说:“我进来之前已经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住院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有我和洪书记替你出,你就别为这件事情操心了。”
李桂香说:“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们出呢,就这我和小燕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了,再让你们垫住院费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安心,这绝对不行。”
司马达说:“你这病就是我和洪书记造成的,要不是我们,你也不会生这一场病,现在说不定已经早就找到工作上班挣钱了。我跟洪书记已经商量了,你的医疗费就由我们负担,你就别管了,这是应该的。”
李桂香更加惶惶不安了:“这怎么能行,哪有这个道理,你们当时也是为了救我们小燕嘛,又不是有意害我,还是怪我的身体抵抗力不行,你们天天在那么凉的车里坐着都没事,怎么我一坐就病了?这怪我自己,怎么能怪你们呢?”
司马达说:“你不怪我们,我们自己会怪我们,这件事就别再争了,我跟洪书记都有公费医疗,用医疗卡结账,你就别管了,这也是洪书记的意思。”
说到这里,李桂香突然下床开始收拾东西。司马达问她:“李大姐,你要干嘛?要做什么你说话我来。”
李桂香说:“既然病好了,就赶紧出院,不能再多住一天了,多住一天都是钱啊。”
司马达说:“再着急也不在这一天两天,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医药费不用你管,洪书记那么大个官,就这几个医药费还管不起吗?”
李桂香说:“不行,洪书记的钱也是钱,你的钱也是钱,我绝对不能再多住一天了,司马师傅,麻烦你了,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
司马达说:“我来的时候也没准备给你办出院手续,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这样吧,明天我带了钱就过来帮你办出院手续。”
李桂香背过身去在裤腰里摸索了一阵,转过身来递给司马达一个存折说:“这是我存起来准备以后小燕上学用的,上面大概有三四千块,你先把账结了,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出院,再说了,整天放小燕一个孩子在家我也不放心。”
司马达估计这三四千块钱也差不多够这一个来星期的住院费了,别的不说,小燕一个人在家里确实让人不放心,他是个大男人,白天帮忙照顾一下小燕的吃喝还行,晚上就没有办法陪小燕,这边李桂香住着院,那边万一小燕再出个什么事就没办法交代了。想到这儿,司马达就接过了那个存折说:“好吧,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等着,办好了我就过来接你。”
司马达是这样打算的,拿这个存折先做抵押,给李桂香把出院手续办了,过后自己再拿钱过来结账,这个存折无论如何是不能动的。来到住院部结算窗口,司马达把情况给收费的人说了之后,收费的人一看李桂香的出院单,马上打电话请示院长,通过电话之后收费的说:“院长说了,你们有急事要出院就先出,这个存折医院不好抵押,以后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过来结账就行了。”
司马达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马上办理出院手续,收费员让他在欠账单上签字的时候,他才看到,住院底单上面,李桂香的名字后面,用括弧注着“市委洪书记”的字样儿。这所医院工作确实够细致,难怪他一提给李桂香办出院手续,收费员马上打电话通报院长,这肯定都是事先交代好的。不管怎么说,小燕的存折可以不动了,人也能走了,这就是好事。办好手续司马达就回到病房接李桂香,病房里的景象又让司马达大吃一惊。院长已经带了一帮随从来到了病房欢送李桂香,李桂香千恩万谢地感激不尽,一个劲夸人民医院为人民,服务态度好,治病也治得好,这么重的病,到他们这儿才住了一个多星期就好利索了。院长代表医院请李桂香多提宝贵意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们今后一定改进。
司马达觉得这个场面实在好笑,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李桂香感激万分地向那些根本不值得感激的人千恩万谢恨不得跪下来叩头,连忙拎起李桂香的东西,拽着她像逃难似的出了病房。一路上李桂香都在埋怨他:“司马师傅,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把我拽跑了,我得好好感谢人民医院。医院的院长、大夫、护士态度可好了,跟我说话都那么和风细雨,光听他们说话,我的病就好了三分。”
司马达开着车,心里说,人家那不是对你好,是对洪书记好。当然,这种话他不能对李桂香说出来。把李桂香送到家,李桂香留他在家里吃午饭,司马达说他还要接洪书记下班,谢绝了。往市府赶的路上司马达觉得今天的经历就像刚刚看过的卓别林的电影《摩登时代》,哈哈大笑过后,忍不住就想流泪。
车轱辘来到交警大队的时候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危机来临。尽管他和葫芦定了攻守同盟,但是交警队仍然找到了他的头上。事先惊叹号就已经警告过他,让他找魏奎杨的司机做做工作,该花的钱就花一点,想办法把他的嘴封住,省得魏奎杨的司机不但到交警队咬他,还到处乱说,造得满城风雨。车轱辘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一个大大的局级干部去找一个司机低三下四求情太丢面子,话也不好说,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搞不好反而让人家抓住了他的把柄,如果人家告到交警队或者纪委,他更加被动。于是就让葫芦出面找魏奎杨的司机,从葫芦的角度做工作,请魏奎杨的司机收回自己的指控,不要让葫芦把饭碗丢了。
魏奎杨的司机也不是省油的灯,葫芦一找他人家就明白葫芦要干什么:“你傻不傻?这件事情你根本就没什么责任,对啊,你是把车给车轱辘开了,我亲眼看见的,可是车轱辘自己也有驾驶执照,又是你的领导,即使交警队查清楚了,你说说你自己犯了哪一条?哪一条都没犯啊。”
葫芦说:“按照交通法规看我确实没犯到哪一条,可是市纪委有规定,司机把车借给领导干部开,不管领导干部有没有驾驶执照,都是不允许的,到时候还不得照样追究我的责任。”
“那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比你现在更惨吗?工作已经丢了,你觉得如果把这件事情瞒到底,车轱辘还能再安排你到民政局开车吗?做梦去吧。再说了,纪委是管党员的,管干部的,你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纪委凭啥处理你?难怪人家都把你叫葫芦,真没脑子。如果车轱辘真的想解决这件事情,你让他自己来找我。”
葫芦按照事先跟车轱辘商量好的策略装可怜:“刘哥,我也是没办法,如果这件事情露底了,不但车轱辘完了,我也就惨了。现在我就已经被局办公室主任给开了,多亏车局长还在极力维护我。”
魏奎杨的司机姓刘,年龄比葫芦小,求人矮三分,葫芦现在是求人家,就主动给人家长了岁数,把人家叫刘哥。刘哥倒也不含糊,说出来的道理让葫芦难以反驳:“葫芦,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这件事情我要是能救得了你,我看在咱俩都是车夫伺候人的分上,绝对帮你过关。可是即便我认了,也救不了你啊,就算我撤回证明,你也不可能再到民政局开车了。懂不懂?白在政府机关里混了。”
葫芦还不死心,掏心窝子地说:“刘哥,我也不是为难你,不管怎么说魏奎杨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为难活人了好不好?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就算你把车局长拉下来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刘哥咧咧嘴不以为然:“你这不是为难我是干什么?难道让我跑到交警队再把我说过的话收回来?怎么收?就说我眼瞎看错了?还是说我是有意陷害车轱辘?”
面对执拗的同行,葫芦真的没招了,只好把他和车轱辘商量好的杀手锏使了出来:“刘哥,这件事只要你抬抬手,大家日子就都好过了,你说,要什么条件?”
魏奎杨的司机反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车轱辘准备拿多少钱收买我?”
葫芦没办法回答,因为车轱辘没对他说准备掏多少钱收买魏奎杨的司机。葫芦是个老实人,马上对刘哥说:“你想要多少钱?我给车局长汇报。”
刘哥说:“我想要一百万,你问问他拿得出来不?如果能拿得出来,那他也比魏奎杨好不到哪去。”
葫芦为难地说:“太多了吧?我估计他肯定拿不出来,他虽然也是局长,可没魏奎杨那样的局长权力大。”
魏奎杨的司机急了:“你这人傻还是怎么的?我再给你说一遍,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也不想一想,这件事情上你也是受害者。如果车轱辘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官坐他的车,别吃喝玩乐全报销了还总想飙车,哪能有这么一场车祸?魏奎杨哪能就这么死了?不管魏奎杨这个人怎么样,那总是一条人命吧?还有你,如果不是车轱辘撒野疯狂,你能混到今天这个份上吗?驾照让交警队扣了,工作也丢了,你还替他卖命,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傻人?只要事实搞清楚,你的驾照就能拿回来,到哪还找不上工作?实在不行就干脆开出租去,还省得伺候人看人眼色呢。”
葫芦让刘哥说得直发愣,他不能不承认,这位刘哥说得有道理,现在这一切都是车轱辘太狂造成的。魏奎杨的司机又说:“你替车轱辘背了这么大的黑锅,你自己想想,他给你什么补偿了?还花钱堵我的嘴呢,他怎么不花钱先把你的嘴堵上?他有多少钱够堵我们的嘴?你回去告诉他,他如果真有本事,就学电视上演的黑社会,派个杀手把我杀了。也就是你这样的傻子才肯替他跑腿卖命。”
说完,魏奎杨的司机不再答理葫芦,拂袖离去。葫芦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脑子里一直轰响着刘哥的话:“你替车轱辘背了这么大的黑锅,他给你什么补偿了?”是啊,车轱辘不但没有给他任何补偿,还像过去一样对他呼来唤去,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他被解聘了,也没见车轱辘实实在在出面帮他一把,这人也确实够冷的。葫芦想到这些,对车轱辘也有些愤愤不平了。
葫芦找过魏奎杨的司机以后,魏奎杨的司机不但没有撤回对车轱辘的检举,反而到交警队又把葫芦找他企图封嘴的事情揭发了一遍,于是交警队正式打电话找车轱辘。找他的时候,交警队征求他的意见,交警到局里来找他谈,还是他到交警队谈。车轱辘怕警察找到局里影响不好,就说他到交警队去谈。到了交警队之后,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倒很客气,一口一个车局长,端茶倒水,一切搞定之后才跟他谈话。谈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问了问车祸发生时候的情况,询问得虽然非常详细,却根本没有提当时谁在开车的问题。谈过话之后,警察让车轱辘看了谈话笔录,然后让他在谈话笔录上按手印,车轱辘声色俱厉地拒绝了,他认为这是对他一个局级干部的侮辱。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那些让公安机关逮捕的罪犯才会做这种按手印的事情,堂堂一个局长在谈话笔录上按手印,实在有失体统。这个时候,警察说了一句让车轱辘胆战心惊的话:“车局长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车轱辘强作镇静:“我有什么顾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察说:“这只不过是正常的工作程序,我看车局长反应这么强烈,还以为您有什么顾虑呢。没有顾虑还是希望车局长能够支持我们的工作,让我们完成必须的程序,不然今天的谈话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车轱辘仍然坚持不按手印,这一次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一个局级干部在谈话记录上按手印失身份,而是警觉到,交警可能是在用这种办法采集他的指纹!他说:“我懂,这也就是一般的谈话记录,并不是正式的司法文书,我有必要在上面按指纹吗?我也有权利拒绝按手印,请你们尊重我的人格。”
交警倒也好说话,打着哈哈说:“好好好,既然车局长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正像您说的,这确实就是一般的谈话,调查了解情况。”
车轱辘起身告辞:“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交警说:“这次车祸事故影响很大,市委市政府领导都过问关注,我们压力也很大,对于事故原因有不同的说法,所以我们今天请车局长过来谈谈,还请车局长理解。”
车轱辘说:“理解,理解,没关系,随时需要只要有时间我都可以过来。”
交警一直把他送到楼下,坐进车里,车轱辘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交警队,连忙下车跑上楼拿手机,却见交警正在用一个塑料袋子把他用过的茶杯套起来,车轱辘呆住了。警察看到车轱辘突然返回,抓起用塑料袋包好的茶杯就跑了,好像怕车轱辘动手抢一样。车轱辘知道,人家这是要采集他的指纹,说明人家对他的怀疑已经加深了。回到车上,车轱辘心神不定,开车的小沈问了他几声到哪去,他都没听到,见他心情不好,小沈不敢再问,只好把车开回了局里。车轱辘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找葫芦。
省委张书记离开之后洪钟华没有任何反应,这让铜州市党政领导班子成员都暗暗纳闷。按照惯例,上级领导来视察过后,市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传达贯彻上级领导视察期间针对铜州市的成绩和困难作的重要指示,研究贯彻落实领导指示的具体措施。这一次却大大不同,张书记走了之后一连几天洪钟华保持缄默,连万鲁生都觉得反常,不知道洪钟华要干什么。实在忍不住,万鲁生打电话找洪钟华,试探着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向市里的干部通报省委张书记视察情况,传达贯彻张书记在铜州期间所作的重要指示,尤其是张书记再次给铜州市题词,周围的城市知道了都羡慕得要死,这么一场盛事总不能不了了之吧?
洪钟华现在非常讨厌这个放屁赖别人的市长,反问万鲁生:“你真的认为张书记给我们铜州市题词是表扬鼓励我们吗?”
万鲁生想了想回答:“也许张书记有张书记的想法,但是张书记给我们题词总是好事不是坏事吧?我个人认为应该从正面理解。”
洪钟华说:“不管从哪方面理解,我个人认为张书记的题词都是对我们的批评。”
万鲁生沉吟片刻说:“可能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还是要从正面理解。”
洪钟华说:“对照张书记的题词,认真检查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缺点,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正面理解。”
万鲁生说:“那倒也是,不管怎么理解,总不能就这样闷着啊。”
洪钟华倒不是真的这么闷着,他也知道闷也闷不住,张书记到铜州市视察调研期间发生的问题张书记亲眼目睹,张书记题词的含义他们应该心知肚明,那是对他们婉转而严厉的批评。
万鲁生随即说出的话让洪钟华大惊失色:“书记,不管怎么说,张书记视察期间聚众闹事的那些人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那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甚至可能还是有政治目的的违法行为。该抓的就要抓,该管的就要管,该判的就是要判,我已经通知公安局对这些事情开展全面调查了。”
洪钟华急了:“你这是干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非要闹得我们下不来台才行吗?你给我说说,那些集体上访的人,哪个是刑事犯罪分子?哪个是反革命分子?不都是老百姓吗?群众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给我们提意见,伸张自己的权利,有时候方式方法上有问题,我们可以教育引导,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采取一些措施予以制止,但是绝对不可以采取这种对付刑事犯罪分子的手段。我申明我的观点,我不同意这么做。”
万鲁生说:“我也承认他们不是犯罪分子,可是起码他们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吧?违反了交通管理条例吧?还有三顺滩那块碑上的字,不是明目张胆地破坏公共财产吗?”
洪钟华发火了:“我并不是说不应该按照法律办事,如果确有证据那些人违反了交通管理条例,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那也要看看为什么违反。什么叫官逼民反?别的不说,就拿市里搞的那个什么停车年费来说,我们就没有违法吗?人家上街停车交钱,那是一种消费行为,没上街没停车,你们凭什么让人家按年缴费?人家能不找你的麻烦?噢,你发个红头文件老百姓就得交钱,难道市政府的红头文件比国家法律还大吗?我们难道就没有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吗?还有,我们和三顺滩的老百姓签好了合同,让人家让出农田,搬出家园,把自己祖祖辈辈安身立命的老家交给我们建设开发区,可是我们按照合同履行自己的义务了吗?安置房到现在八字没有一撇,大部分人挤在周转房里凑合三年多了,补偿金还差了老大一块还不上,老百姓为什么不能找我们要求我们说话算话履行合同?这么多年了,人家找了多少次了,正规渠道我们理睬人家了吗?正规渠道你不答理人家,人家不这么干怎么办?老万,你听着吗?老万……”
洪钟华有些激动,说了一大堆才发现电话那头万鲁生一声不吭,便追问他是不是还在听着。万鲁生闷声闷气地说:“听着呢,不听我还能怎么样?书记,我提醒你,三顺滩那三个字可是冲着你去的,这件事情造成了多坏的政治影响难道你就不明白吗?造成的恶劣政治影响可不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而是对我们铜州市整体形象的严重损害,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认真追查,一查到底,而且要对照相关法律严肃处理。”
洪钟华有让人打了一闷棍的感觉,万鲁生表面上义愤填膺要替他洪钟华主持正义,实际上是要用“马屁滩”三个字闷住他,把“马屁滩”当做绊马索拦截他,让他对万鲁生即将进行的大规模追查和惩罚行动放行,最终结果很可能会让他陷入更加难以转圜的被动之中。洪钟华但愿这不是万鲁生精心策划的,而仅仅是他思维的简单化和市长当长了养成的霸道习惯使然。所以他郑重其事地对万鲁生说:“万市长,我以市委书记的名义提醒你,在市委没有对这件事情作出正式的决定之前,希望你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如果你采取行动追查、处理这次群访事件,一切后果由你个人承担。”
万鲁生没有说话,从电话里可以听见他在喘粗气,洪钟华可以想象得出他在电话那头的表情:愤怒,无奈。但是这也没办法,虽然创建一个团结战斗的领导班子是市委书记重要的甚至是首要的职责,可是也绝对不能维持那种无原则的和稀泥的所谓团结,在原则问题上,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重大问题上,绝对不能退让妥协,如果在这种时候为了维持团结而随波逐流,那就是市委书记的失职。洪钟华也不说话,等着听万鲁生的态度,两个人拿着电话听筒,隔着电话线僵持着,有点像正在怄气的孩子。终于万鲁生吃不住劲了,叹息一声:“好吧,你是书记,听你的,不过我要求尽快召开常委扩大会议,讨论这些问题,我保证按照会议决议执行。”
洪钟华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松这一口气并不是因为万鲁生妥协了,而是他确认了一个事实:万鲁生要追究、惩处群访事件并不是精心策划的谋略,而是对整个事态缺乏正确的认识和全局性的把握作出的意气之举。了解了这一点,洪钟华也就摆出了相应的缓和姿态:“老万啊,我们俩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我的话说得有些激烈,我向你道歉。但是,我说的做的往大里说是为了我们铜州市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往小里说是为了我们党政领导能够保持团结一致避免陷进新的困境里。现在我们已经非常被动了,省委领导回去以后一直没有对在铜州市发生的问题有任何态度和意见,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说明这个问题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严重,省委是在等着看我们的态度,等着看我们铜州市委、市政府到底有没有能力处置复杂局面,维护铜州市社会经济发展的稳定局面啊,老万,希望你不要着急,冷静一点,一定要理解我啊。”
万鲁生喘粗气的声音听不见了,半晌才说:“好吧,书记,也希望你理解我,我是着急啊。”
洪钟华说:“还是那句老话,理解万岁,只要我们这些主要领导能够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我们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你说是不是?”
放下电话,洪钟华还是有些不放心,马上又给公安局长挂了电话,要求他可以对省委领导视察期间发生的问题作一些调查取证工作,但是不能作任何处理,一切都要等到市委常委扩大会议讨论作出决议以后再说。市委书记极少直接过问公安局的具体工作,洪钟华直接对公安局长发号施令,让公安局长诚惶诚恐,连连答应,保证在没有向洪钟华汇报之前,不采取任何措施。洪钟华把对万鲁生说的话又对公安局局长说了一遍:“我代表市委提醒你,在市委没有作出决定之前,任何人无权命令你们对那些群访人员采取司法措施。”
公安局长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洪钟华的“任何人”指的是什么人,马上也婉转地向洪钟华告了万鲁生一状:“洪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依法办事,坚决服从市委的领导,其实在您打电话之前市政府主要领导已经要求我们采取司法措施了,我们仅仅作了一些一般性的社情民情调查,并没有采取任何具体的行动。”洪钟华知道这个公安局局长还不是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见了市长跟着转,只知道唯上不知道法律的糊涂蛋,也就放了心。
市府车队的值班室很大,可以放下两个班的学生上课。条件可要比学生上课的教室好得多,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司机们虽然没有办公桌,坐的却都是沙发。这些沙发都是机关退下来的旧货,还有一些是旧车上拆下来的汽车座椅。值班室的正前方有一个电视柜,放着一台二十九英寸的大彩电,窗台下面是报架子,各种报纸琳琅满目,如果想把车队订的报纸挨个看一遍,一天啥也不干都看不过来。报架的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油腻腻的杂志供司机们翻阅解闷。最近市里还要把一些退休下来的电脑下放到司机值班室,让司机们值班的时候能够打打游戏,使司机们枯燥的等待变得更有意思一些。
不管是配电视,还是配电脑,司机们最传统打发时间的方式还是聊天、吹牛、胡谝。省委书记视察时发生的问题现在是司机们的热门话题,一谈论起这件事情,大家的观点就混乱不堪,有的同情那些上访群众,有的反对这种做法但是同情他们上访的原因,也有的对这种做法持彻底的否定态度。司马达不太参与这种讨论,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就看电视,或者在一旁听着,这既是性格,也是在武警部队多年训练养成的习惯。还有一个不太参与这种讨论的就是惊叹号。谁也说不清惊叹号的观点是什么,正方反方发言他都用“我靠!”来呼应。
司马达是领导专车司机里最老实的,只要洪钟华在办公室待着,他也就在值班室待着,哪也不乱跑,随时听从洪钟华的召唤。司马达话少,即便待着也从来不参加别的司机们闲聊,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报纸。今天司马达却有些坐卧不宁,上班的路上他看到马路相对的车道上有一个给汽车司机塞小广告的女人特别像李桂香,他正想仔细看看,绿灯亮了,他只好驾车离开。他本来想给坐在后面的洪钟华说,可是透过后视镜看到洪钟华面色阴沉,就没敢说。那个女人戴着遮阳帽,穿着一件短衬衣,胳膊上戴着护臂,以防胳膊上的皮肤被烈日灼伤。铜州市的主要路段红绿灯附近都有一些人利用汽车停下来等绿灯的时候散发小广告,小广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饮食、装修、收购废旧物品、代售机票、盲人按摩师上门服务等等这些正经生意的,也有代做假证件、推销应召女郎的邪门歪道。在交通要道干这种散发小广告的事情非常危险,市里多次发生车辆撞伤这些人的事故,而且有些小广告的内容涉及到黄赌毒,市里曾经多次对这种散发小广告的违法行为进行整顿取缔,抓到了就没收所有广告。一次,公安、城管联合执法整顿在交通要道非法散发小广告,一个散发小广告的人落荒而逃,被一辆经过的沙石车撞成重伤,送到医院不治身亡。此事成了铜州市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很多市民谴责执法部门粗暴执法,反而同情这些散发小广告的人,结果市里的执法部门一提起上路执法、清理整顿散发小广告就头痛,谁也不愿意去。于是,这种散发小广告的行为愈演愈烈,几乎每个路段的红绿灯附近都有人冒险做这种非常辛苦也非常危险收入还非常微薄的工作。
司马达估计李桂香八成是因为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干这种既危险又违法的行当。当时隔了两三个车道,又是逆向,所以他没有看清楚,尽管没有确认,但是他的心里仍然暗暗担忧,如果,万一,那个女的就是李桂香;如果,万一,李桂香真的出个三长两短,想到可爱的小燕,司马达的心就开始颤抖。
“队长,”司马达忽然想到,惊叹号混在铜州多年,接触面广,认识人多,马力大,能量足,如果托他帮李桂香找个工作应该不是太大的难事,便搁下万事不求人的清高,向他求援:“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惊叹号历来对司马达这样的司机高看一眼,照顾得也相当周到,他就是给主要领导开专车出身的,给领导开专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清清楚楚,将来这些给领导开专车的司机到底会成什么气候,谁也不敢说。现在的市政管理局有个副局长就是给原来的老市长开车的,也不知道怎么弄了个党校的大专文凭,转眼就混成了市政管理局的干部,又混了几年稀里糊涂就成了市政管理局的副局长了。像惊叹号这样的,如果有文凭、年轻,通过黄书记的关系闹个局长副局长干干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惜的就是他先天不足,文化太低,能当上现在这个车队队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他听到司马达叫他,便马上脚跟脚地来到了走廊里。
“我靠,什么事这么神秘?”
张嘴求人历来是司马达的弱项,想到小燕那可爱的孩子,他也顾不上脸面和人情了,鼓足勇气求人:“队长,你在铜州市人头熟,能不能帮我个忙?”
惊叹号真的感到好笑了:“我靠,你司马还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帮忙?”以他的经验,像司马达这种给洪钟华开车,而且深受洪钟华喜爱的司机要想在铜州市办什么事,只要不是特别出格,不是国家政策法令禁止的,一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司马达还要求他帮忙,所以他又追加了一句,“我靠,什么事情?你办不了的估计八成我也办不了。”
惊叹号完全是以己度人,司马达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那种能量。他到铜州市给洪钟华开车之前,一直在省城的武警部队当兵,虽然也是给部队首长开车,跟地方上却很少接触,跟铜州市更少接触。到了铜州市之后,整天上班下班两条线,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人帮忙的关系。加之司马达的性格比较敦厚、内向,不善交际,他想办什么事情求人还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嘴。
司马达说:“我真的有事想求你帮个忙,你放心,绝对不是违反原则的事。”
惊叹号半信半疑:“那好,你说,什么事,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有一个亲戚,没有工作,想找一份工作。”
惊叹号真的吃惊了:“我靠,你的亲戚要找工作?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不然铜州市哪还会没有你亲戚干的工作。”
司马达说:“我这个亲戚是个下岗女工……”
惊叹号:“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司马达赧然:“我哪有什么女朋友,人家都三四十岁了,就是因为年纪大,想找个工作非常困难,这才求你帮忙。”
惊叹号说:“她有什么要求?有什么特长?”
司马达摇摇头:“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特长,过去是生产线上的工人,工厂破产了,到处混着干活挣钱,有一顿没一顿的,还带个孩子,真的挺困难。洪书记也认识她。”司马达说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想用洪钟华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惊叹号却理解成他拿洪钟华当雨伞,便说:“那你就给洪书记说一声,让他帮帮忙啥样工作找不到。”
司马达说:“前段时间我这个亲戚病了,住了几天院,已经给洪书记添了不少麻烦,最近洪书记事情太多,像这种私人小事我哪敢再麻烦他。”
惊叹号相信司马达说的是真话,因为前一段时间司马达一把洪钟华卸到办公室就不知道去向。像洪钟华这种领导的专车司机名义上归车队管,实际上都归领导直管,领导用车都直接打电话找自己的司机,谁也不会像过去没有配专车那样打电话到车队找队长派车。所以对于专车司机,惊叹号一般也不过问他们到哪去了干嘛去了,他当过那么多年的领导专车司机,当然知道领导有很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需要司机去办。那段时间司马达很少在值班室待着,这种事情只要洪钟华不吱声,轮不着别人去管。惊叹号当时也挺纳闷,司马达过去从来不会在洪钟华坐办公室的时候离开值班室,现在惊叹号才知道,原来是他亲戚有病住院了。
“你说,她有什么要求。”惊叹号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难办,办了司马达就欠他一个人情,让市委书记专车司机欠自己一个人情,惊叹号觉得很赚。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要求,根据我的了解,可能不会有什么要求,只要能稳定地上班,有稳定的工资收入就行了。”
惊叹号根本不相信司马达的亲戚对工作没有什么要求,他认定司马达的亲戚之所以没有工作就是要求太高。市委书记专车司机的亲戚没有工作在惊叹号看来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眼珠一转,他来了主意:“你的亲戚真的没有什么额外要求吗?”
“没有,这是真的,只要有个工作,苦点累点都不怕。”司马达知道李桂香的处境,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怎么会跑到大马路上干那种散发小广告的事情?那种事情是既违法又危险的。
“那好,现在公安局交通管理科招收交通协理员,男女不限,工资还可以,出满勤一个月九百块,每天干六个小时,加班还有加班费,就是辛苦,一天到晚站在马路边上吹哨子,日晒雨淋的,你问问你的亲戚干不干,如果干我马上给她联系。”惊叹号估计司马达的亲戚肯定不会干这种事情。
司马达连忙说:“干,为什么不干?肯定干。”
惊叹号问:“我靠,你就能决定了?你能决定我现在就联系。”
司马达说:“我能定,能定。”
于是惊叹号当着司马达的面给交管科的朋友打电话,说他自己有个亲戚,下岗在家没事干,想出来挣点钱,能不能安排一个交通协理员的工作。对方一听说是他的亲戚,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问他叫什么名字,惊叹号捂住话筒问司马达,司马达说了李桂香的名字,惊叹号就把名字报了过去,对方说让你亲戚带着身份证来报到就行了。
挂断电话,惊叹号对司马达说:“看看,就这么简单,让她报到去吧。”
司马达非常高兴,连连道谢。惊叹号看他这样,倒也有些不忍:“我靠,我老觉得我自己老实,你小子比我还老实,这样吧,你让你的亲戚先干几天试试,不行告诉我一声,我再另想办法,不能让我们司马同志的亲戚太受累了。”
有了这话司马达对惊叹号更是千恩万谢。惊叹号说:“没事,都是一个队里的司机,用过去的难听话说,都是车夫,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两个人回到值班室别的司机都眼巴巴地看他们,谁都存了一份好奇心,想知道他们俩到外面走廊干了些什么。惊叹号心情挺爽,挥挥手:“我靠,都看着我们俩干嘛?怀疑我们同性恋啊?”
毛毛雨说:“我靠,司马达要是跟你搞同性恋那他就不但瞎眼,还口糙不讲究。”
别的司机哄堂大笑。惊叹号嘿嘿一笑:“我靠,老子长得有特色,懂不懂。”
车轱辘找来了葫芦,告诉他情况不好,交警队把他骗去取了他的指纹。葫芦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吃惊,神情也有些冷冷的:“这是肯定的,他们要拿你的指纹和车里留下的指纹比对。”
车轱辘:“比对能有什么用?即便是方向盘、挡杆上都有我的指纹又能怎么样?那也说明不了当时就是我开车啊。”
葫芦说:“那样我的压力就大了,交警队肯定会对我采取措施,如果转给刑警侦查我可就不得不缴械投降了。不过我已经咨询过了,就算当时是你开车,我也没有什么责任。我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把我的驾照拿回来,就这样拖着,我吃什么啊?如果有驾照,我哪怕开个出租车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车轱辘心里凉了半截,看样子葫芦这家伙肯定背后受了别人的挑唆,话里话外透露出对他的不满。如果葫芦反戈一击,向交警队说了真情,他就完了。车轱辘也想到,从出事以来,葫芦一直替他顶着,他却什么表示也没有,现在又让卫骏那个笑面虎从中插了一杠子,通过解聘葫芦来对他施加压力,看样子笑面虎这一招奏效了,车轱辘费尽心力扎起来的篱笆终于破了一个大洞。车轱辘看到了自家篱笆上的大洞,便马上采取措施来堵漏洞:“葫芦,你别这样说,你的事我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到交警队如实交代问题,你真的会没有任何责任吗?交警队如果追究你隐瞒事故真相的责任呢?那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不然我车福禄还算个人吗?这样,你最近没有什么收入了,我给你拿点钱,不多,应急够了,先渡过这一道难关,等到那边的事情搞定了,你的驾照拿回来了,我要是不能让你回局里上班,我就辞职不干了。”
车轱辘本来给魏奎杨的司机准备了三万块钱的封嘴费,魏奎杨的司机不买账,车轱辘便从这三万块里抽出一万块递给了葫芦。葫芦本能地谢绝:“这哪行,车局长,你这就见外了,我给你开车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你可别这样,这样就见外了。”
车轱辘把钱硬塞到他的兜里:“你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现在不管有钱没钱心里头都不踏实,你就把心放踏实了,不就那么大点事吗?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你昂着脑袋回局里上班,让卫骏那狗东西看着你生闷气去吧。”
葫芦让魏奎杨的司机鼓励起的一点反叛之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表态:“车局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吃里扒外给你惹麻烦,这件事情说到死我一肩挑了,就像你说的,仔细想想,只要我们口径一致,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车轱辘放心了,拍拍葫芦的肩膀:“葫芦啊,危难时候见真情,从今往后,你跟我就是哥们儿、兄弟。”
送走了葫芦,车轱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踏实,尤其是交警队居然对他采取了只有公安机关开展侦查活动才会采取的取证手段,更让他心惊肉跳,他又给惊叹号挂了电话:“老弟啊,情况不妙啊。”
惊叹号惊讶:“我靠,舒舒服服当局长,还有什么不妙的?”
车轱辘说:“交警队找我取证了,偷偷从我的茶杯上提取指纹,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惊叹号倒也明白:“我靠,他们是想用你的指纹跟车里留下的指纹比对啊,这说明他们心里对你大大地怀疑,如果没有八成把握,他们不会采取这种措施的。你开车的时候戴手套了吗?”
车轱辘说:“你傻啊?现在这个季节开车哪有戴手套的?”
惊叹号:“我靠,情况确实不妙啊,如果人家确定你就是开车肇事的真凶,不说判刑,起码你这个局长是当不下去了。”
车轱辘叹息了一声:“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好在葫芦让我稳住了,不然我早就变成刷锅水让人倒了。”
惊叹号:“要说这事也不是没办法,什么事不都是人办的?咱们之间我也不跟你玩虚的,我跟交警队王队长有一面之交,这个忙我得帮,不能眼看着你因为这么小小不言的一件事把后半辈子毁了。不过,你得准备出血。”
车轱辘:“出血是没办法的,关键是出多少,把我这点血都放光了,那我还不如老老实实投案自首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呢。”
惊叹号:“我靠,你的血还能放光?只要国家在,你的血就放不光”
车轱辘实在没心思跟他逗趣,直截了当地问:“你说个数,摆平这件事情要多少?”
惊叹号:“我靠,你以为是我要钱啊?以我俩的关系帮你办事我掏钱都行,我是说人家不能白办。”
车轱辘:“我知道你说的是运作费,不是你要,你要我还不给呢。”
惊叹号:“我靠,这件事情我得探探底去才行,一下子我也说不上来,过去我还真没找王队长办过这种事情,也说不清人家胃口大不大。”
车轱辘说:“那你就抓紧一些,别等我已经栽到沟里了你再办也来不及了。”忽然想起财政局张副局长求惊叹号帮他哥跑官的事,便问,“张副局长让你帮的忙有没有成果?”
惊叹号得意洋洋:“还成果呢,人家老哥都上任了,高兴得鼻涕泡鼓出来比气球还大。”
车轱辘大吃一惊:“什么?这么快?”
惊叹号说:“这种事情也要赶巧,碰上了说成就成了,碰不准机会说啥也没用。”顿了顿惊叹号感叹,“我靠,你可别小看张副局长,那人办事真有章法,我领他去认了个门,人家自己一个月就跑了整整十多趟,我都怕黄书记烦他了,结果不但没让黄书记烦,他几天不去黄书记满世界找他,咱们铜州还真有能人啊。”
车轱辘也来了兴趣,问道:“你没问问他有什么绝招?”
惊叹号:“我靠,能不问吗?你猜他怎么说?”
车轱辘:“怎么说?”
“我靠,人家就说了八个字:投其所好,精神饱满。”
车轱辘说:“投其所好容易懂,精神饱满怎么讲?”
惊叹号说:“我问了,那小子说,精神饱满就是看望领导的时候,一定要有好的精神面貌,对领导热衷的事情要表现得比领导更加热衷,但是绝对不能表现得比领导内行。反正,我服了这小子,我觉得我自己就可以了,跟他一比,真应了那句话,强中更有强中手。”
车轱辘反问:“那你看我怎么样?给我也穿穿黄书记弄个正职干干。”
惊叹号说:“我靠,你差得太远了,就那么一个小小的交通事故就把你折腾得焦头烂额,你就在这副局长的位置上好好混就不错了。现在不都说吃饭要吃素,穿衣要穿布,当官要当副吗。”
车轱辘说:“那纯粹是瞎胡扯,是当不上一把手的人的自慰。如果我是局长而不是现在这个副局长,那个卫骏敢这么跟我较劲吗?我活剐了他。你真得给我到黄书记那拉呱拉呱,给我也谋个正局长算了。”
惊叹号:“我靠,你还是老老实实先把眼前这件事情了了再想别的吧,就凭你那个劲儿,没事就想飙车,不说好好地当你的官,飙什么车呀?想飙车就别当官,要当官就别飙车,你说你飙车有什么意思?”
车轱辘说:“穿黄书记的事情也就是那么一说,不着急,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等我把眼前这麻烦处理明白了,咱们专题研究。交警队那边的事情你得抓紧啊,这件事情把我缠得干啥都没心情。”
惊叹号:“我靠,我现在就给你穿王队长,你等着吧。”
车轱辘连忙放了电话,拿了一张报纸无聊地翻动着等惊叹号的消息。惊叹号给省委黄副书记当了那么多年的专车司机,又在市府车队当了那么多年队长,人又活泛,善于拉关系编织人情网,他估摸着惊叹号肯定有渠道帮他放血,现在的关键是对方要价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