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特别的。”秦裕的气息很重,他的眼眸幽深漆黑,巷子外闪烁的灯火好似完全照不到他的眼底。
他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在我想明白这点的同时,他就再次吻了上来,与上次的吻不同,这次是他在掠夺索取,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味道就会变得愈发浓郁,香醇得我舌根发麻。
“秦裕,你好香啊......”我晕晕乎乎地,仿佛醉倒在了他的香甜里。
“嗯,你也是......”他含糊不清地回答我。
热闹的街市只有一墙之隔,我们却在巷子深处的黑暗中紧密地拥吻。散乱的脚步声,机械的电子音播报声,跳动的音乐,广告的吆喝声,那个嘈杂的世界是那样清晰,又遥远成了模糊的背景,近在咫尺的只有我和秦裕的呼吸声和彼此的心跳......
我们是手牵着手走出巷子的,巷子外是一个花鸟市场,当然,这些花鸟都是电子仿生的,只是模拟得非常逼真。
高速发展的科技使得自然生态变得极差,城市常年笼罩在酸雨和雾霾之下,恶化的环境几乎让动物和植物全部灭绝,也因此,电子仿生生命才逐渐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我们路过一家仿生玫瑰店时,里面甚至传出了真实又刺鼻至极的玫瑰味,我很讨厌花的味道,任何花都让我恶心、令我作呕。
“哥哥,给姐姐买支仿生玫瑰吧!”坐在店门口的小男孩挥手招揽着,甚至还从面前的竹篓里取出一支艳红欲滴的红玫瑰递向了我。
我赶紧往秦裕身后躲,生怕被玫瑰的味道追上,我的举动让小男孩愣住了。
“抱歉,我女朋友花粉过敏。”秦裕往我身前挡了挡。
“仿生玫瑰是没有花粉的!”小男孩极力想挽留,但秦裕已经拉着我走开了。
我们要前往中心商城的二楼,需要乘坐电梯,电梯间旁是一家仿生电子猫舍,等待电梯的过程里,我频频向猫舍看去。
紧闭着的玻璃门里面是一团团的小毛球,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猫咪们乖巧地蹲在门口,注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虽然是仿生猫咪,但只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任何人造的痕迹。
秦裕总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在我看向猫舍时,他就已经跟随着我的目光望了过去。
“想要?”他问我。
我摇头:“它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秦裕的稍怔,他像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我所说的“不好吃”是“我不喜欢它们”的意思。
“为什么不喜欢?是因为它们是假的吗?”他问道。
“因为它们没有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我摇头,但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
秦裕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没再多问。
一般来说,我不喜欢某样事物大多都和气味有关,我对“仿生”或是“人工智能”的相关概念了解得并不多,真的还是假的,对我而言也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仿生电子宠物不会像仿生花那样,故意模拟出植物的气味,它们是没有味道的,寡淡如水。
这时电梯到了,我和秦裕走了进去。
完全由玻璃组成的电梯视野开阔,在升降的过程里,电梯里的人就能把中心商城大半的风貌收入眼底。
二楼是专门售卖服装衣饰的,路边有着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店。
我和秦裕随便找了一家走进去,门口的智能机器人立马用冰冷的电子音对我们进行了欢迎。
“女士先生您好,本店提供各季女装,请在穿衣镜的显示屏上选择要穿的款式,进行模拟试穿,试穿成功后可点击一键购买,用生物手环进行扫码付款即可。”
“有任何疑问可向小店AI咨询,我将为您提供帮助。”
店铺里没有挂衣服,反倒是隔出了一间间的独立试衣间,每间试衣间里都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子上有智能屏幕,在上面可选择不同款式的衣服。
其实这种模拟试穿也可以在家里完成,然后再通过网购的形式来购买,但是那需要在家安装这种全息模拟穿衣镜才行。
我和秦裕走入了其中一间,他伸手将外层的帘子严严实实地拉上,我们就被完全关进了这处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头顶唯一的灯光亮着。
“阿织,喜欢什么自己挑。”他对我这样说道。
但事实上我的衣服基本都是秦裕选的,因为我的审美方式与人类完全不同,所有衣服款式在我看来都丑陋不堪。
颜色奇怪的布料裁剪成怪异的款式又滑稽地套在身上,真是莫名其妙。
要我说,最好看的样子应该是什么都不穿的时候,干净又爽利,可惜秦裕好像不这么认为。
在我们刚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在他面前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然后挂在他身上嗅他的味道,每当这个时候秦裕的脸都会变得非常红,心跳也很剧烈,虽然这让他身上的味道变得更加香醇,但他却再不敢正眼看我了。
我想他一定是觉得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很丑,就像我觉得我穿衣服的样子很丑一样。
唉,情侣之间就该互相迁就,秦裕对我已经够予己予求了,我也该适当地去理解一下他的审美。
于是我还是像往常那样对他笑:“你来选,你选什么我都喜欢。”
毕竟这些衣服我都不喜欢,但是秦裕挑选出来的有着除开衣服以外的别的意义,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爱屋及乌一下。
秦裕点了点头,他用手指滑动起了穿衣镜的显示屏,从中挑选了起来。
这家店衣服的款式非常多,有普通的衣服,也有全自动智能衣,可以调节温度和颜色,还可以通过指纹解锁来穿脱,起到了很好的防盗效果,当然,这种衣服的价格也很不菲。
秦裕的手指很快滑过,他根本没考虑过买智能衣,不过他倒不是嫌贵,他应该只是单纯的抵触。常笙生物科技公司给员工开出的工资可是很高的,以秦裕的收入水平来看,他不可能穿不起这种衣服。
虽然秦裕没明确表示过,但我还是能察觉到,他似乎不太喜欢仿生、机械、智能这样的关键词。
据我所知,和他同一个公司工作的同事有不少都为自己换上了机械义肢,甚至是机械器官,它们比原生的血肉更牢固,也更加稳定,坏了也可以随意修理更换,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不停地强化自己的身体,让身体始终保持健康。
常笙生物科技公司本也一直在呼吁倡导人们替换上机械义肢和器官,员工和家属还可以享受公司的内部优惠价格。
秦裕却始终没有妥协,我有时觉得他或许是为了我,毕竟我只喜欢他血肉散发出来的浓香,所有的机械肢体、仿生生命在我看来都寡淡无味,我在它们身上闻不到任何味道,我只渴望最原始的血肉,也许他是害怕他换上机械义肢之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我有时又觉得,秦裕就是单纯地讨厌机械化,甚至可以用厌恶来形容。
秦裕很快为我挑选好了衣服,他点击了试穿的按钮,穿衣镜就发出一道白光,光芒敛去后,我身上的衣服彻底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条淡粉色的格纹洋裙,胳膊上是有些夸张的泡泡袖,腰上束着粉色的大蝴蝶结。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太确定地问道:“这好看吗?”
秦裕没回答,我一抬眸,就见他眼带笑意地偏头看我。
果然不好看!
我正这么想着,秦裕就突然掐了一下我的脸:“阿织,你真是可爱死了。”
在我茫然间,秦裕已经再次点击穿衣镜,把我身上那件款式夸张的衣服换掉了。
从洋裙,到运动装,再到家居服,秦裕把我觉得丑的衣服都给我试了个遍,然后在我怀疑的目光下把它们全部加入了购物车,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则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试穿的是一件很长的高开叉旗袍,下摆直垂到了我的脚踝处,浅绿的底色上用金线绣着花,剪裁非常合身,服帖的布料完美地将我包裹住了,一条白皙纤长的腿若隐若现地显露着......
啊,好丑,我在心底惊叹着,秦裕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紧接着就有香醇的血腥气在试衣间里飘散开来,猩红液体也点点滴滴地从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你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也顾不得那被闷在小小的试衣间里的浓郁血肉气到底有多令人发狂了,我连忙从放在旁边的小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巾。
秦裕挡开了我要为他擦拭的动作,自己将纸接过,转身避开我的视线,轻轻擦拭起来。
“为什么会流血?”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没回答,只细致地把手上和脸上沾着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充斥着的诱人气息让我有些烦躁,他再看向我时,血迹虽然已经完全被清理掉了,但刚沾染过鲜血的皮肤仍旧让我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阿织......”他的嗓音低沉喑哑,在他开口的瞬间,我就踮起脚尖,仰头想去舔他的脸,秦裕却眼疾手快地擒住了我的下巴,阻止了我的举动。
我有些无措,巨大的穿衣镜倒映着我们几乎完全相拥在一起的身影。皮肤下的触手又开始躁动不安地挣扎起来,虽然试衣间里没有摄像头,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没有露出少女拟态外表下的真正面目。
秦裕搂住了我的腰,将我转过去,正对着镜子,他从身后抱着我,将下巴轻搁在我的肩上,我看到他用鼻尖轻蹭着我的下巴,不时啃咬我的耳垂。
我很确定,现在的我非常饥饿,或者说我对秦裕的食欲从未有哪一刻消失过,“把他吃掉”这四个字总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打着转,这是我对他的渴望。
我能够感觉到,秦裕对我同样也有着某种时时刻刻都存在着的渴望,但我又明白,那种渴望不是食欲,他并不想吃掉我,所以他在渴望着什么呢?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透过镜子看他,他却用手掌捂住了我的眼睛,视线受阻,于是其他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但其实,我的感官本就很敏锐,如果不是为了保持拟态,我甚至可以用那一颗颗转动着的复眼视物。
他的手掌很快压在了我的心脏处,像是要将我的整颗心脏完全握入他的掌心。
我的心脏的构造与人类是不同的,人类的心脏非常脆弱简陋,每个区域只有一根动脉可以供血,容错率极低,一旦动脉堵塞,就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心脏疾病,而我不同,我的心脏的每个区域都至少有三条可以用以供血的动脉。
我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会更换上机械心脏,人类的身体虽然精密巧妙,但也有太多的弊端了。
秦裕很快放下了捂住我的眼睛的手,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像是想将我的心脏完全捧起。我的心脏跳动着,心跳声在密闭的隔间里显得尤为鲜明,可惜拟态下的皮肤组织太过厚密,我不能确定隔着那团团的脂肪,心脏的跳动是否能传达出去,但他却非常痴迷,仿佛渴望着什么,爱不释手。
旗袍的布料向上微微皱起,不过好在这只是全息模拟试穿,这样的举动不会对衣服本身造成任何伤害。
如果是在家里,我一定会裂开我的皮肤,将他的整条胳膊完全包裹入我蠕动着的胸腔之中,让他能够毫无阻拦地将我的心脏握在掌心。
旗袍被反复搓揉,那种丝绸的质感非常顺滑柔软,薄若无物,不知过了多久,堆积起的褶皱总算松开,布料又自然地垂了下去。
秦裕放开了手,他将这个款式的旗袍的所有色号都加入了购物车,旗袍的数量愣是比其他款式的衣服加起来都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买这么多旗袍回去做什么?
我平时又不怎么出门,难道他想让我在家里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