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靠在秦裕的怀里,不知睡了多久。
魏赫和秦霜都离开了,秦裕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潮湿温热的水汽。
他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一手揽着我,一手翻看着一本与生物工程有关的书。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流露出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青涩少年气,而非生物科技公司首席研究员的成熟和冷淡。
察觉到我醒了,他将书放下,低头看了过来,目光温柔得让我有些沦陷。
我忍不住朝他撒娇:“我饿了。”
我真的很饿,在他回来之前就很饿。
“嗯,我知道,我给你准备好食物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他俯身将我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朝着饭厅走去。
我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嗅着他颈间香甜的味道,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少年的臂膀很坚实,不过在我看起来,他依旧脆弱得有些过分,白皙的皮肤如纸般轻薄,隐在下面的血管散发着极为甜美的气息,我需要极力克制着自己,才不会一口咬下去。
好在注射了药剂之后,我的拟态变得很稳定,身体里那些蠢蠢欲动的触手和复眼也安静了不少。
秦裕将我放到饭桌旁的椅子上后,就去厨房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他吃的是煎牛排,我吃的是他从公司里带回来的红色肉块,那些肉块此时还在微微蠕动着,散发着血肉特有的甜味。
我饿得不行,于是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我往嘴里塞了好几坨黏糊糊的肉块,那种发慌的饥饿感才稍得以缓解。
这时我才有心情关心起坐在我对面的秦裕,我悄悄抬起头向他看去,就见他垂着视线,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映出一片阴影。
不得不说,他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刀叉被他捏在修长的指尖,自如地挥舞着,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只是他吃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散发着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让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吃得这么香。
我看着他轻巧地切下一块油亮的肉,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安静又优雅。
秦裕终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抬眸望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鄙陋,于是我满怀忐忑地小心试探道:“我可以尝尝你吃的吗?”
秦裕好像愣了一下,他变得有些沉默,又似乎有些慌乱,不过他这个人本来就不太爱说话,我对人类所表达出的情绪又感知迟钝,所以我有些理解不了他现在在想什么。
“没什么不行的......阿织,你想怎样都可以。”
我不明白秦裕为什么这么说,他很快低下头,用手中的刀叉切下了一小块牛排肉,又将肉叉起,递到我的唇边,那股极为难闻的味道瞬间就冲了过来。
我艰难地咽了口吐沫,但毕竟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还是心一横,将那块散发着怪味的牛肉咬进了嘴里。
“呕——!”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嚼就猛地将牛肉吐了出去,然后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这完全是一种生理反应,我根本克制不住自己,那味道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忍受了,即使我已经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残留在我舌尖的味道还是让我不停干呕着,有种仿佛要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的感觉。
巨大的恶心感让我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的裂纹,其下的复眼剧烈抽搐着。
很快,我的肩膀就被一双手抓住了,秦裕将我扶了起来,他又用那种我很熟悉的哀伤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讨厌煎牛排的味道是一件多么沉重悲痛的事似的,但不等我想明白他的眼神里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他就低头含住了我的嘴唇。
一股香到几乎让我失去理智的血气在我的唇齿间荡开,腥甜软腻,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发狂地吮吸了上去。我知道秦裕在吻我之前,咬破了他的舌尖,这在我看来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因为血肉的香甜气很容易让我失控,尤其是他的血,虽然他总是这么做。
他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那种浓郁至深的香气又散发了出来,将我一圈圈地裹住,愈演愈烈,我不停吞咽着,却怎么也觉得不够。
我的皮肤又不可控地张开了,一根根湿哒哒黏糊糊的触手从中伸出,拉成丝的透明粘液抹得到处都是,蠕动着的触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又环上了他的腰、缠住了他的腿。
我像八爪鱼一样挂在秦裕身上,煎牛排的恶心味道早从口腔里散开了,只余下独属于秦裕的味道。
得益于不久前秦裕给我注射的镇定药剂,我现在尚能维持住一丝理智,控制着我的嘴没向耳后裂去,露出我那会如花瓣状展开的突起口器。
终于,秦裕松开了我的唇,他用拇指和食指紧捏住了我的下巴,阻止着我再向他咬去,等我的情绪稍稳定了些,他又从自己的一条胳膊上将我咬在上面的触手拔下,然后搂住我大概已经不能称之为腰的腰,把我抱了起来。
更多的触手从他的手臂旁流淌而下,又迅速将他缠住,我轻舔了下嘴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去卧室吗。”秦裕的声音是低沉的,又带着轻哑,他这样问我,却又不是疑问的语气。
“秦裕......”我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我会控制不住......”
他已不顾我的抗拒,先一步朝着卧室走去了。
我并非不愿与他亲近,只是他实在是太脆弱了,像最轻最薄的丝帛,只要我稍稍用力,轻轻拉扯,他就会在我的触手间粉身碎骨,我必须要努力控制着自己,才能不伤害到他。
我刚被他放在床上,就用手肘撑起想逃,他却掐住了我的腰,俯身将我困在了他的臂膀之间。
“阿织,”他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绮色,“我也会控制不住......”
“如果能活到明早,我就陪你出门买衣服,”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在我的脸颊上,“你也可以把我吃掉,我不会反抗。”
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我简直想一把将他推开,可当他真的贴过来时,我又对他的鲜活和炙热产生了无限的留恋。
虽然是情侣,但我们这样亲密的次数太少了,也只有在刚注射完镇定药剂后,我才会让秦裕这么放肆地触碰我,但实际上这也是在冒险,他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会怎样。
“阿织,别躲我,可以吃掉我,我心甘情愿,”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着,“可以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没关系的。”
他时常表现出的是他沉着冷静的一面,却总会偶尔对我说出连我都觉得疯狂的话。
我想吃掉他,这种渴望几乎将我的理智全部吞噬掉,可我又不想吃掉他,因为我不能失去他,我承受不了失去他的感觉,甚至只是假象都会让我陷入崩溃。
爱意从我心底产生的那一天起,我就注定了每分每秒都要克制着自己。
我想,正是因为我如此想吃掉他,所以我才会这么爱他,也有可能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他,才这么想把他吃掉。
我分不清这之中的因果,更不明白食欲和爱意到底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只有秦裕会激发我蓬勃的食欲,除了他外,我再没对任何人产生这么强烈的、几乎失去控制的妄想。
我的饥饿感是与生俱来的,但我只想吃掉他,也只对他感兴趣。
我的触手不停扭动着,又往外延伸,有的挂在吊灯上;有的吸附在窗户的玻璃上;还有的一圈圈地绕上床头,密密麻麻的吸盘蠕动着,膨胀起的触手向四周铺开,挤得满屋子都是......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我真的快要维持不住我的拟态了,尤其是在香甜血气的引诱下。
秦裕其实并不瘦弱,他脱下衣服后,身上甚至有着明显的肌肉纹路,可躺在层层叠叠的触手间的他却依旧让我觉得是那样的易碎。
“阿织,爱我吗......”
他又开始问这个问题,在我们刚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他也总是问我到底爱不爱他。
我当然爱他,我爱他脆弱白皙的皮肤;爱他温热甜美的血液;爱他鲜活跳动的心脏......
所以每次他这么问我时,我总是诚实地告诉他,因为我爱他,所以想把他吃掉,他便会拉住我的触腕,亲吻我复眼旁滑腻的脸颊,对我露出柔柔的笑。
每当这时,他流露出的表情总是让我很茫然,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有些绝望,又有些欣慰,更多的却是我无法理解的哀伤。
“秦裕,我好饿.......”我看着他,小声说着。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的到底有什么不对,秦裕身上的香甜味道愈发浓郁了,他气息不稳地在我耳边道:“只要别再离开我,怎样都可以,吃掉我,又或者更过分的......都可以。”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说“再”,仿佛我曾经离开过他一般,可是从我有清晰的记忆起,我分明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的。
我从未离开过秦裕,也绝不可能离开他,谁让我这么爱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