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去找失踪的私生粉。”
【老田说她被抛尸地下室,显然没有。】
顾拙鸠回到杂物间,“如果我是叶丛源,在陌生的城市杀完人,就一定会选择最方便、最容易掩藏的地方抛尸。这个拍摄场地连地砖都是从凶宅那儿抠过来的,等拍摄结束,物归原主,连同尸体一块儿搬回去,以凶宅的赫赫威名,就算尸体被发现也能归咎于厉鬼杀。”
负责拍摄场地的调动和安排的场务和叶丛源是一丘之貉,帮他毁尸灭迹再容易不过。
顾拙鸠从杂物间里找到一根头发丝细的铁丝伸进老木箱子的锁孔,一边撬一边说:“但是真正掌控别墅内部结构的人是许冠俊,所以他知道地下室,叶丛源不知道,他就不可能抛尸地下室。”
咔嗒两声,撬开锁孔,掀开盖子,里头赫然是一具血色尽无的尸体,正是叶丛源的私生粉!
“他有一点没撒谎,就是一直盯着叶丛源及与他相关的人事物,在复刻凶宅的这栋别墅落成之前,他应该进来探索过,知道地下室的存在,但他只知道场务和叶丛源沆瀣一气,却不知许冠俊这个变数。”
【那他应该知道凶宅有一只红衣厉鬼……所以这就是他不亲自出面的原因?】
“大概是吧。”顾拙鸠拿走女尸的发卡,然后背起尸体走出别墅,今晚无月无星,阴风阵阵,适合百鬼夜行。“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要费钱费力地复刻房子,直接进凶宅拍摄不就完了?”
顾拙鸠笑了声,认可小灵宝的话,发出两条短信,分别约出许冠俊和老田,在距离较近的两个地点见面。
老田先到,见着他背上的女尸便露出似怨似恨似同情的复杂神色,伸手道:“把她给我。”
老田:“已经报警了。你放心,我会作为证人协助警方破案,一五一十说出叶丛源这个畜生干过的恶事,让他得到报应。快,把尸体给我。”
“不急。”顾拙鸠放下女尸,背靠路灯把玩折叠成三角形的雷符。“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满意了就把尸体给你——”抬眼,表情肃杀:“你在身上种植人面疮的办法从哪学来的?”
老田愣了下,随即目露凶光:“我不想害人,是你非要刨根问底,别怪我!”便从后腰拔.出锋利的匕首迅速刺过来。
顾拙鸠侧身避过刺向脸颊的刀,抡起左臂一拳击向老田腹部,瞬间卸掉他一半的力道,而后将其放倒在地,扯开老田的衣服看到腹部三个栩栩如生的人面疮。
像瘤子,挤在一块儿,五官小巧秀气,一个闭眼,另两个的眼睛滴溜溜转,嘴巴咀嚼着东西,定睛一看到个活人还没来得及兴奋就被一道雷符砸下来,登时疼得尖叫。
老田身上其他人面疮被吵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有窃语、有惊恐的哭泣,自他后背、肩膀、腋下和大腿处传来,没对本体造成影响,但老田面露疼惜痛色,“你别……别伤害她们,她们已经够可怜了。好,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种植人面疮的办法是一个姓阴的男人教我的。”
“什么时候教你的?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顾拙鸠逼问。
“大概二十年前,在四海日报公司,我是那儿的实习生。阴先生是老板的贵客,有一天来公司洽谈合作事宜,在茶水间遇到我,看了我一会儿就说我会失去至亲挚爱,然后随手给了我一个小本子,让我带回去,说是有一天会用到它。”老田的脸庞焕发光彩,激动道:“你不知道,阴先生是真的神人!要不是他给我的人面疮种植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害死我妹妹、我爱的女孩子的凶手是谁!我更不可能还和她们对话!”
老田不自觉瞟向顾拙鸠身旁的女尸,吞咽口水道:“我说我找追星的女儿是骗你的,二十年前被叶丛源欺骗、诱J,怒而上告的少女是我妹妹。我们很小就分开,父母离婚了,但兄妹感情深厚,私底下一直有联络,她出事那阵子,我碰巧实习期,太忙了,以至于错过救助妹妹的最佳时机。”
“叶丛源作秀,我妹妹死了还得被他吸血,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他!至于推妹妹去死的‘父亲’,我让他死在酒精中毒了。”老田笑出声,因二十年仇恨的折磨而过早衰老的面孔流露出扭曲的快意。“这些,都是调查出真相后做出的选择。”
他说他偷走妹妹的尸体,培养出菌斑,再将其种植到胸口的位置,不到半年就长出人面疮。
“妹妹求我帮她报仇,哭得好可怜,我不忍心拒绝她,所以辞掉转正的编辑岗位,到叶丛源出没的影视城当群演,接近他、收集他的犯罪证据,直到遇见又一个和我妹妹一样傻的女孩,而我爱上了她。”
老田把她的人面疮种植在心口,每晚听她的甜言蜜语和妹妹给予的亲情陪伴入睡,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所有被叶丛源害死的女孩的尸体或者尸块都被他偷窃回来,培养尸菌、种植人面疮,一共七个女孩。
“哥哥,哥哥,小心最喜欢哥哥了。哥哥怎么不来救我?”、“阿正,我最爱阿正哦。”、“阿正要替我报仇啊。”、“阿正哥,你是我们的大哥哥,是我们最亲最亲的家人,你一定会替我们报仇对不对?”、“阿正哥,再多一个家人吧,一家人热热闹闹,多快乐啊。”……
“他是谁?他是谁?他想伤害我们——”
“呜呜……田叔叔,你要保护我们啊。”
“阿正,阿正,把他变成我们的家人吧。”
人面疮七嘴八舌犹如嘈杂的菜市场,老田目光逐渐混沌,受到人面疮的操控试图挣扎,被顾拙鸠一道清心符咒打中眉心,霎时清醒,脸色惨白。
“妖鬼邪祟,鬼蜮心思,最擅长利用人的欲望驱使他们为己所用。你以为种植人面疮是帮助死者,实际已经成为对方的养料,就像长满菌菇的腐木,受其驱使而不知。”
老田表情愣怔,片刻后说:“是我自愿的。”他抬手,轻轻安抚身上的人面疮,这些没有人性的邪物竟都温顺下来。“您是道士吧?别收她们,至少让我们报完仇,我保证会带着她们一块死。”
顾拙鸠定定地看他,片刻后收回雷符:“我可以帮你把叶丛源骗出来,如果你们报完仇还得寸进尺,我会打得你们魂飞魄散。”
老田和人面疮同时怕得瑟缩,讷讷点头:“那她……”
一般来说,死不到两天的人长不出尸菌,偏叶丛源将尸体藏在阴气浓郁的凶宅里,还真长出霉绿色的尸菌。
老田便当着他的面刮走女尸手背的尸菌,割开手臂放了进去,所有人面疮同时发出雀跃欢呼,而他整个人呈现一种被毒菌感染后病变的怪异恶心。
顾拙鸠两手掌心都藏着雷符,背对老田走回别墅,时刻警惕身后的动静,但老田安守本分,始终没偷袭。
【你真想帮他们私刑处置叶丛源?】
二十年来,一人和七个人面疮都没沾过人命。
【何况叶丛源这种禽兽没资格享有人类世界的律法,偶尔让它们有仇报仇、得偿夙愿,也不会出什么事。】
小灵宝笑了,【你对待恶鬼的看法似乎有了转变。】小顾之前看恶鬼,负面态度居上。
【该杀还得杀。】顾拙鸠不觉得自个儿态度有变,他敲开叶丛源的房门,拿出女尸的发卡威胁他出去私聊,不然就报警。
叶丛源脸色难看,强装镇定地跟在他身后,一边拨打电话找帮手,一边低声劝说:“你要资源?钱?名声还是女人?我都能给你,只要你把这事儿摁死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顾拙鸠打断他:“你没后悔过?不曾愧疚?害怕也没有?”
叶丛源愣了几秒,噗嗤一笑,说顾拙鸠挺有趣的,不以为耻还嘲笑他天真,“不是,兄弟,你现在是在勒索我,完了还故作深明大义地教育我、谴责我?你们现在年轻人都玩又当又立这套吗?你要真想教育我,就应该报警。当然我感谢你的年轻,感谢你的不知天高地厚,要不然我就留下一个巨大的威胁了。”
顾拙鸠面无表情地看他,身后传来摩托车喷气的声响,于寂静的影视城里,显得无比吵闹。
他回头看去,见是一帮骑摩托的混混包围上来,纷纷抽出棒球棍下车,而后让开道,令一辆黑色汽车下来的金链子老板走上前,上下打量顾拙鸠,像在看一个货色的成品、价格,当着顾拙鸠的面就冲他身后的叶丛源说:“按你的要求,让他说不出话得割舌头、刮掉指纹,受损挺严重,脸和身材都可以,但缺陷不可忽视。卖不出高价,得打折扣。”
叶丛源:“我记得圈里有不少人好这口。”
金链子老板和叶丛源对视少倾,扔掉烟头,脚尖用力一捻,就想去掐顾拙鸠的下巴,后者轻盈地躲避,不自觉皱眉,很想呵斥脑海里的小灵宝别叫了。
小灵宝不行,小灵宝要尖叫:【我不能接受你被一个肥猪碰!】
丫还是个颜控!顾拙鸠:“你们经常做这种事,不怕报应?”
周围人听完,哈哈大笑,和电影里的反派一样无法无天,说死后下地狱也要当鬼王,继续作威作福。
顾拙鸠垂眸:“虽然我经常幻想李观琙被创死,但是不得不为他正名,要是你们当鬼王也实在拉低他的格调。”
【嚯!你终于承认你不是恋爱脑!】
【想什么呢,宝子?我本来就是正常人,和初恋相爱相杀是我们之间的情趣。】
“你说什么?”金链子老板凑近,看着夜色下顾拙鸠白得发光的皮肤,忍不住就想上手摸,他是男女不忌的,这么想就这么干,但听顾拙鸠这时说了句‘垃圾都交给你’,不由迷惑,“你还有同伙?”
就听窸窣声响自旁边黑暗的巷子口传出来,有小弟打手电筒照过去,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蠕动着,突然蹿出一只肥硕的老鼠,屏息静气的众人顿时心里一松,说笑两句缓解气氛,便有一道硕大的、宛如黑狗的身影弹跳到一个鸡毛头小弟身上,张开血盆小口吭哧吭哧地咀嚼,一口撕扯下大块的肥肉,红白相间的画面不免叫他们想起地下斗狗场。
凶狠、血腥、杀戮,兽性充斥狭窄的空间,吃过人的斗犬冲开牢笼而观众如鸟兽散,正如此刻慌忙逃蹿的众人。
金链子老板和叶丛源吓得双腿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趴在地面的东西,或许曾是个人?四肢伏地,而后背、脖颈,胸口、腹部,手臂、大腿各自长出成年□□头大小的头颅,五官俱全,一张艳红的小嘴如果放在白面美女的脸上,大概会是众人夸赞不已的樱桃小口。
但它长在宛如肿瘤的恶心的人面疮上,贪婪地咀嚼人肉,血水流出红唇,依稀可见牙口里的碎肉。
怪物扭过头,是叶丛源再熟悉不过的脸,“田正?”直到这时,他才认出那些美人面都是被他害死的无辜少女。
顾拙鸠退到一旁,冷眼看田正和异化的人面疮报仇,忽然有道灯光自上方打来,一秒瞬移,但也足够他敏锐地瞧见偷窥者。
“差点忘了。”
顾拙鸠喃喃自语,朝前方一栋民国粤式小楼走去。
这是一片民国粤城城区的拍摄取景地,经常出现在二十年前的港剧和电视剧,现在看不见了。本就门庭冷落,前阵子自杀了两个工作人员后,剩下几个租用的小剧组等不及租期到就连夜搬走,眼下真荒无人烟。
门没锁,顾拙鸠轻易溜进去,刚开灯,后背就被一柄菜刀抵住,余光瞥见许冠俊通红的眼睛,心想怪不得他在剧组时一直带墨镜,不然早被扭送到精神病院了。
“你是什么人?那只追杀叶丛源的怪物是你养的?你怎么知道这栋小楼?你还知道多少?东西拿到了吗?”
“你问题很多哦。”顾拙鸠转身,面对比划过来的菜刀下意识向后缩,举起双手表示他的无害:“我没骗你,真是来找失踪的妹妹,亲妹妹。你认识田正不?自称找追星后失踪的女儿的群演,他就是那只怪物。一开始我们俩合作,我调查方向出错,以为是叶丛源害我妹妹,所以主动接触他们,但我有了最新发现……我发现凶宅里真的有鬼!”
“我妹妹不是失踪,她是被鬼缠!”
许冠俊的脸颊肌肉很明显地抽搐,情绪介于崩溃和疯狂,“我不想听这些!有没有拿到眼睛?相机……相机给我,都给我!”
“我们做个交易吧。”见许冠俊毫无动容,顾拙鸠便说:“我也被鬼缠,一只红衣厉鬼,脸上两个血窟窿,好像无处不在地偷窥我,视线带着强烈的恶意,我觉得我稍不注意就会被杀——厉鬼要我的命应该很轻易,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你不必这么防备一个死人。”
他描述的内容的确是见鬼,许冠俊将信将疑,情绪好歹稳定些许:“你想知道什么?”
顾拙鸠:“复刻凶宅是不是你主张的?为什么?”
许冠俊嘴唇嚅动两下,略为烦躁:“我想把红衣厉鬼引到新的凶宅里,借此拍摄一部绝无仅有的恐怖记录片。”说到这,他两眼放光:“一旦剪辑成片,绝对轰动全球!”
“我国禁止鬼片有鬼。”顾拙鸠凉凉说。
许冠俊瞪他:“我到国外发行。”
“你高兴就好。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在凶宅里安装那么多摄像头的原因?”
“哼,当年的凶宅本就被安装上百个摄像头。”
这就不得不感慨红衣恶视的偷窥癖和行动力,干啥啥不能成功呢?
“你怎么把红衣恶视引到新的凶宅?是这台黑色相机,还是你让我找的眼珠子?应该是眼珠子,你把它藏进地下室……是用明星的签名照从一个追星少女手里骗来的?”
许冠俊脸色难看:“你都知道!”
“不,我有一点没明白。”地下室的虐杀照片应该出自手里的黑色相机,或许摄魂红衣恶视的镜头也是这台相机,但死在粤式小楼的两个工作人员将相机带出来,而许冠俊是第一发现人,为什么不带走相机?“如果你不知道相机的特殊,就不会让我去偷出来,还让我拍邓静。而且,你从哪里得知凶宅有厉鬼?”
许冠俊拉下脸,意识到不对:“你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真是为你妹妹而来?不是吧,我记得那个小姑娘姓孟……你是谁?你到底想有没有拿到眼睛?”
他很激动,菜刀抵住顾拙鸠的脖子。
“冷静。”顾拙鸠游说:“你就是想拍一部留名影史的伪记录恐怖片嘛,我帮你啊。我有红衣恶视生前被虐杀的视频,出自二十年前的名导赵城之手,经过剪辑,已经成片,如果配上音乐,就能和你现在拍摄的另一部片子合为上下部,双壁出鞘,名利双收。”
许冠俊果然心动:“在哪?”
顾拙鸠:“我手机里。”
许冠俊让他证明,顾拙鸠就播放给他看。
许冠俊看完,兴奋异常,但顾拙鸠的大拇指停在删除键威胁他配合,不然就删除。
“我没备份的。”
“你!我看错你了,你根本不爱电影。”许冠俊很悲愤,恨恨道:“自尽的两个工作人员虽然吓到我,但是冷静下来后,我意识到这是个成名的好机会,于是回来询问。”
两个工作人员不知是惊吓到极点,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还是死前想拉个垫背的,就一五一十说出遭遇,还把相机里的诡异视频放给他看。
“应该是个医院,暴雨夜,医生护士都非常匆忙,有一个女人浑身绑满束缚带,肚子高耸,和她纤小的四肢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你看过就会觉得那种比例是超过正常的孕期,很畸形、怪异。女人的肚子不时地凸出、凹陷,好像里面的东西迫不及待想出来,整个画面充斥着凄厉的惨叫。”
“医生和护士的交流非常快速、急促,因为女人难产了。”
“画质是青白色的,你看过恐怖片专用滤镜吗?就是那个样子。它是纪录片的形式,只是拍一个女人的生产过程,却让人毛骨悚然,我看完不知不觉落了满身的冷汗。”
“到后半夜,肚子里的东西生出来,但这才是恐怖的开始。医生护士的尖叫代替女人生产时的痛嚎成为唯一的声音,他们慌忙逃蹿,有一个医生踉跄几步,五官扭曲地摔倒在地,当场被吓死。”
“再然后,有几个人出来,带走女人和她生出来的东西。”
“视频到此为止,全程只有猝死的医生露了脸。”
听起来很熟悉,顾拙鸠觉得荒唐,但是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儿,于是问道:“拍摄时间是三年前的安顺医院?”
“我不知道哪个医院,但录像显示时间是二十年前。”
“!”
【二十年前,赵城杀人后,携带相机出逃,车祸被送进安顺医院,遗留一部黑色相机,后不知所踪。】小灵宝猛一拍掌,恍然大悟:【你说邓静是不是在找它?】
显然是了。
“视频在哪?”
许冠俊不言。
“我们交换。”顾拙鸠想起黑色相机有两个储存卡凹槽,了然道:“我的手机换被你拿走的储存卡。”
许冠俊同意了。
拿到手机后,他迫不及待地观看视频,表情激动而惊艳,而小楼刚好有开机可用的电脑,于是顾拙鸠快速导出视频上传,而后抽出储存卡离开,没管许冠俊。
来到约见叶丛源的地址,只见到地面大滩血迹,没看到异化的田正。
【跑了。】小灵宝抽烟,老江湖般世故的口吻道:【小顾难得的信任被辜负了。】
顾拙鸠并不气馁,奔回凶宅。
**
天一黑,钟一月和耿洋不敢回鬼仔出没的房间睡,好说歹说赖在赵坤莹房间。
赵坤莹无奈地收留她们,还主动去她们原来的房间搬运被子枕头等物,回来就被两人拉着聊天,直到深夜。
当!
钟声响,时钟指向十一点,房间霎时寂静,钟一月和耿洋紧张地握手。与此同时,洗手间的水龙头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水流不畅通时,冲刷过管道的气音,吓得两人尖叫。
室内所有灯都被打开,亮如白昼,而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里面发生什么都能看清。赵坤莹这时起身去查探,小心推开门,环视一圈,并无异常,就把水龙头拧紧,回来说是水压不稳造成的动静。
“不怕,我在这儿呢。对了,大师被赶跑前,有没有给你们留保命手段?”
钟一月茫然道:“好像没有,他说他去买装备,明天回来。”
赵坤莹闻言笑了下,“睡吧,明早还得拍最后一趴,还得赶明天下午的飞机吧?要实在害怕,你们睡,我守着。”
二人不太好意思,赵坤莹摆手道:“我明天没事儿,拍完就休息。啊,给你的佛牌戴着没?”
钟一月说在大衣口袋里,赵坤莹就去翻出来,塞到钟一月手里说:“时常戴着才有效果。”
钟一月和耿洋的全副心思都在恐怖的鬼仔和发现圈内前辈秘密的震惊中,没留意赵坤莹过于热情的态度,和她行李箱上旁边的乐高玩具盒,以及挂在脖子上的金黄色的绳子。
替两人掖被子,赵坤莹熟练的姿势像一个温柔的母亲:“我给你们讲个睡前故事,讲完要乖乖睡觉哦。”
“有一个女孩,为人干练,能力出众,事事出挑,所以毕业不到两年就升到旁人干了十年都没得到的岗位。自然而然招来小人嫉妒,因一桩‘错误’的报道而被撤职。”
“……知道是什么报道吗?她帮助一个被骗孕的未成年少女,‘诬陷’上进善良的青年演员,演员很快得到平反,所有落井下石者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她不甘心,却没办法,本想着大不了东山再起,凭她的能力,哪里不能成功?真可怜,真愚蠢,‘社会险恶’四个字,总有人不以为意,所以被教做人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四处求人、被折辱,碰壁三年,父母被当年她得罪过的地头蛇撞死,她连十万块的医药费都凑不出来。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因缘际会接触到泰国古曼童的知识,病急乱投医地找当地的师傅帮忙,对方要她自己提供原材料。
耿洋困意上涌,呢喃着问:“原材料是婴儿吗?”
“是。古曼童也分级别,有善有恶,自然分娩后死亡的婴灵没有怨气,被炼制后,好好供奉,保财保平安。但是非正常死亡的婴灵则身怀怨气,如果和母体一块儿死于非命,怨气加倍,炼制出来的古曼童灵力最强,后果是养到最后不受控。”
“她花钱找关系从医院里买到原材料,一具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的婴儿尸体,如愿得到灵力高深的古曼童,迎来事业巅峰。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赵坤莹神色黯然:“那只古曼童请不走,嫉妒心越来越强,仇恨每一个接近她的小孩子,而她其实很喜欢孩子。她怀孕了,满心欢喜地期待孩子的到来,忽略家里的古曼童,所以受到报复而流产。”
“十几年间,怀孕数次,次次流产,好不容易瞒过它生下一个孩子,面都没见过就迅速送走。她好想那个孩子,想得心都在疼,所以她必须送走那只古曼童!”
“找遍泰国所有龙婆,终于知道送走婴灵的办法,就是为它找一个合适的母体,在它出生时最虚弱的时刻杀掉……”
耿洋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问题,她想起身,推醒身旁的钟一月,拽住她赶紧跑,但是手脚无力,越来越迷糊,最终陷入昏迷。
钟一月也是相同的情况,内心懊悔不已,奈何晚了。
赵坤莹翻出一个小巧的白瓷坛子,将里面一具巴掌大小的黑色婴儿干尸拿出来,放在钟一月的肚皮上,“对不起,我也不想害你。事成之后,我一定请最好的大师超度你,日日为你持斋念佛。”拧开送给钟一月的蝴蝶佛牌,倒出尸油,滴到黑色干尸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她送给钟一月的佛牌,从来不是什么招正缘的蝴蝶佛牌,而是带有古曼童一截指骨的尸油阴牌。
白天本该是鬼仔爬进钟一月肚子的时候,她就守在门外,奈何来了个碍事的道士,不得不装无辜,趁机调换钟一月身上的佛牌,暂时瞒过姓胡的道士,之后雇人到厌恶鬼神之说的高导跟前露底,后者果然如她所料,大发脾气,赶走道士。
未免夜长梦多,赵坤莹决定现在就开始替古曼童找母体。
**
当!当!当!
三声钟响,午夜零点至,三楼准时响起尖叫,二楼也有高导愤怒暴躁的咆哮,一楼则有人吵架。
快速辨别后,顾拙鸠当机立断跑到三楼,循声来到有尖叫的房间,此时床头的耿洋和门口的赵坤莹正在对峙,床上则躺着痛苦尖叫的钟一月,她的肚子高高涨起,撑破衣服,露出布满青筋的肚皮。
耿洋惊喜:“小顾,救命!”
赵坤莹神色阴狠,又来一个碍事的?
她提着铁管二话不说冲上前,被顾拙鸠轻易撂倒,一掌劈向后颈,霎时晕死过去。耿洋见状跳下,语速飞快并简洁地描述她们的遭遇,以及赵坤莹的目的。
“怪不得她一个劲儿污蔑叶丛源,原来鬼仔是她养的!小顾,我们赶紧去找胡大师,他说他在赶来的路上……小顾?”
顾拙鸠坐在床沿边,手掌按住钟一月的肚皮,后者已然神志不清。
【说吧宝子,我该怎么保证钟一月性命无虞的情况下替她安全接生。】
【理论上来说,最好别让鬼仔出生。当然憋久了,母体也会死。】
【有理论就有实践,实践例子的结果是什么?】
【重新找个合适的母体,把鬼仔引进去。当然鬼仔现在很喜欢钟一月的肚皮,除非有更令它喜欢的母体比如极阴之体,或者至阳极阴,生气盎然的特殊母体。】
【……我?】
【咻——啪!】小灵宝口动放烟花,欢天喜地地狂奔:【恭喜我们小顾要当妈了!】
顾拙鸠一脸深沉,耿洋看得胆战心惊,又觉得他似乎有一种令人信赖的高人风范,难不成这也是位大师?!
【快点抉择哦,是眼睁睁看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被黑不溜秋的鬼仔撕破脏腑、肚皮,惨死当场,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做一个新手妈妈?】
【如果我把小鬼引进肚子,事后怎么解决?】
【惊——妙龄少男挺着八月孕肚,竟寻偏方来堕胎!】
懂了。
顾拙鸠让耿洋出去,然后听从小灵宝将鬼胎引入己身,不稍片刻,腹部肉眼可见地隆起一点,像怀胎三月。
小鬼贪婪地吸食顾拙鸠的生气,很快脸色苍白,他不得不往腹部贴黄符暂时镇压,又在四肢贴灵符补充生气,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下。
此时房门被拧开,胡雪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我没想到居然是赵坤莹养鬼仔!小鬼难缠,尤其枉死,还被当古曼童养了十几年的鬼仔更难对付。如果被寄生的母体即将临盆,就是最糟糕的情况,必须趁其未出生时,连母体一块斩——咦?”
钟一月揉着眼睛爬起,和胡雪石、耿洋面面相觑,胡雪石猛地倒吸口凉气,难掩震惊地望着顾拙鸠:“你——”
他快走两步,捧起顾拙鸠的手叹道:“高人啊!你就是十方救苦?”
小灵宝幽声:【‘产子有灾,堕胎之象’,算得真TM准。】
顾拙鸠神色幽苦,眼神幽深,“不,我其实是十方救苦唯一的真爱。”
小灵宝:欸?
胡雪石三人:哈?
顾拙鸠:“十方救苦的真名其实是李观琙,他爱我顾拙鸠爱得要死要活,如果不是为了挣我们孩子的奶粉钱,他不会冒险接13号凶宅的单子。”
胡雪石瞳孔地震:“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