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吊(二)(隧道恶灵)

恐慌到极致的尖叫和脏话连篇在车厢里此起彼伏。

头颅被扯下来的销售男扑腾四肢,混乱中拽住醉酒中年男的脚踝,后者惊出一身冷汗,拼命踹开销售男的手并跳到座椅上发表连声国骂:“卧槽!卧槽!!”

其他人连连后退,元轻白快步上前,将一枚铜钱放在销售男的心口,销售男挥舞的四肢立即停动,彻底成了一具僵死的无头尸。

无头尸被制伏,解决了一个突发小危机的同时也证明元轻白和慕降霜两道士的本领,让他们成为车厢唯一的保命倚仗,勉强压下众人的恐惧。

绿毛头玩惯刺激冒险的游戏,胆子比较大,这会儿敢凑上前问:“这是什么?”

绿毛头:“他是被吊死鬼害死的?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变成僵尸?或者变成厉鬼?”

元轻白检查无头尸,慕降霜则寻找鬼出没的痕迹,闻言回道:“被鬼弄死的人有一定几率会变成供它驱使的伥鬼。如果发现有人被鬼害死,保险起见,可以用铜钱或葬玉放进死者的口腔或心窍处镇压,事后找专业人士来处理就行。”

死飞族围上来好奇询问:“有什么讲究?”

“我知道!”绿毛头抢答:“你们玩没玩过去年大热的灵异网游《见诡》?里面有个单元科普了上下五千年的墓葬习俗,关于镇尸币、镇棺钱和葬玉覆九窍,说是都能封住人的三魂七魄,防止尸变。”

慕降霜用力一掌拍她后脑勺:“理论知识都让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没错?道教学院文化课不是把墓葬习俗说得明明白白吗?口含钱,背垫钱,塞九窍,坐地成仙,那是异想天开,大搞封建迷信!”

一个口口声声地铁有鬼的道士指责他同行封建迷信,不觉得违和吗?

难怪国家肯颁发道士证给他,这三观去考马列估计理论满分。

医生低声问:“口含钱,背垫钱是什么意思?”

人们从古至今寄托于习俗的情感永远都这么简朴务实,无冤无仇不亏心,除了升官发财,谁管你祖宗会不会诈尸?

顾拙鸠轻声科普:“葬玉塞九窍是古人认为玉养人,能保尸身不腐,而且水银遇玉则凝固,古代养尸方法之一就是在死者身体里灌水银,用玉堵住七窍能防止水银流出来,达到尸身千年不腐的目的,的确有科学依据。”

医生追问:“为什么铜钱和葬玉能镇压尸变?”

“不清楚。”慕降霜回答:“玄门目前也没能研究出原因,课本里只有理论结果,也有实践支撑,就是不知道原理。”

“可能古籍记录过原理,但是道家断代,古籍丢失严重。”元轻白摊手,耸肩,无奈说道:“所以不是随便什么铜钱葬玉都能用,用一批少一批,幸好能重复使用。”接着嘀咕了句,“要是知道原理,我自个儿就能在家搞批发,还能创业致富争当国家有志青年。”

本打算薅点铜钱保命的众人闻言,失望溢于言表。

顾拙鸠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鬼气凝霜,效果最好。”

铜钱葬玉表面会覆盖一层凝结成霜的鬼气,越厚则镇尸效果越佳,现在的玄门道家竟然没人知道这个常识?

常年宅在小乡镇殡仪馆里的顾拙鸠并不清楚如今的玄门发展成什么样,因此很惊讶。

医生惊叹:“他们和您说的一样,您也是道士?”

“不是。”顾拙鸠没道士证。“你怎么知道车厢有鬼?”

医生:“我经常坐这趟列车,所以知道5号线不同于其他区十一点半停止运营,而是十一点就停止运营。而且广播播音一直是女声,突然异变成呆板的男声,再笨也能觉察到怪异吧。”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分,地铁站应该关停才对。

顾拙鸠声音很轻:“但是普通人不会想到闹鬼。”

“您怀疑我吗?”医生肩宽个子高,挡住车厢顶的光源,戴着口罩和平光眼镜,即使近距离也无法分析他的表情变化,只能从声调起伏揣测他的情绪,但无论是见鬼还是面对无头尸,他的语气始终波澜不惊。“我是医生,职业特殊,因为某些经历而相信世上有鬼,这并不稀奇。”

“素不相识,医生为什么会问我关于镇尸币的知识?”顾拙鸠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几分疑惑和怯怯,似乎疑心医生的目的,又怕他被冤枉,犹豫的表情是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清澈愚蠢。“您似乎笃定我知道答案,可是为什么?”

“我是医生啊。”医生无奈地说道:“您背着裹尸袋,我哪里认不出来?谁又会满大街背着裹尸袋跑?除了殡葬行业就是杀人犯,但我记得您站口附近就是留仙区警局,下一站又有一家殡仪馆,想必您是那儿的员工。做这个行业的人,多少知道点不为人知的禁忌。”

顿了顿,他推了下眼镜笑道:“其实我瞎猜的,也没想到您居然知道这么多扎实的民间习俗。”

“旁门左道罢了。”

“道无正邪是非,钻研到极致也能成大家。您很厉害,也很谦虚。”

哪怕此刻赞叹顾拙鸠也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虚假感。

顾拙鸠道谢,似乎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自我介绍便又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医生的视线落到顾拙鸠的耳朵尖上,那儿染了薄薄一层绯红,点缀在黑发、雪肤之间,形成颇为强烈的视觉冲击,而他本人五官偏秀气,却有一双招惹风月的桃花眼,共同组合成干净无害又招人的模样。

似乎成长成一个很容易相信陌生人的软烂无趣的性格了。

“李观琙。”

顾拙鸠喊了声李医生,盯着车厢地面,手指不自觉抠着裹尸袋的尼龙绳,有一种想靠近但又不知如何释放善意的局促,像很久不和外界沟通的寄居蟹终于鼓足勇气,伸出幼嫩的钳子去触碰黄金沙滩,一开口就从耳朵红到了脸颊,像打翻的胭脂盒。

冷淡的表壳彻底打碎,露出内里的无措与软烂。

但要是这时候有人瞥一眼车厢玻璃就会发现看起来羞怯得说话磕巴的顾拙鸠,正目光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观察身旁的李观琙。

“李医生在哪里上班?平常都这个点下班吗?”

“我是安顺医院的主治医生。”

“安顺医院?”

“留仙区高街胡同里,是个老医院,估计本地人才知道怎么走。”

非本地人的顾拙鸠的确没听过安顺医院,便顺着他的话赞叹李观琙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主治医生实在是太聪明了,言语透露他的学术崇拜和艳羡:“我没读书的天分,擦边上的本科,专业偏门到毕业即失业,最后只能回老家烧尸体……李医生,您真是太厉害了!”

他俩就堵在车门正中间,旁边挤着一对小情侣。

男的专注于两个道士的讲解,唯恐落下保命手段。

女的听到鬼附身后就一直留心车厢里的每个人,尤其身旁气质出众的顾拙鸠和李观琙。

当听到二人对话里的‘安顺医院’和‘烧尸体’,范晓秋已经从惊恐进化成轻微的瑟瑟发抖,而她愚蠢的男友还以为她是被看不见的鬼吓的。

她是护士,对裹尸袋再熟悉不过,盯着顾拙鸠背后的裹尸袋看了半晌才终于肯定他现在真的背着一具尸体!

深夜背尸进地铁,不是变态杀人狂还能是什么?

还有医生,谁下班还穿白大褂挤地铁?留仙区高街胡同的安顺医院早在三年前就废弃了,医生、护士和病人全部转移。她的护士长以前就在安顺医院干过,一提起安顺医院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人为什么说他是安顺医院的医生?

他是人是鬼?

男友:“别怕哦,宝宝,死人而已,不怕不怕,吹吹。”

羡慕男友的天真,范晓秋呜咽出声。

这时慕降霜检查完毕,说出结论:“他不是被吊死鬼所杀,地铁里还有另一只鬼!”

本就胆战心惊的人们闻言更是情绪崩溃,白领女捂嘴哭泣,小情侣脸色灰败,十几个死飞青年忍不住后退,面面惊疑,中年男直接破口大骂:“这条地铁线老子坐了五六年,从来没听说闹鬼!为什么突然出现两只鬼?是不是你们放进来的?我也混过社会,我还接触过有真本事的道士,知道你们这行干黑走邪才挣钱!”

他恶狠狠地瞪着元轻白和慕降霜:“你们……你们是不是养鬼?”

这话一落地,引起其他人的警戒心,怀疑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说起来,两人的出现确实很突兀。

中年男刚才醉酒,没听到两人说吊死鬼是赶吊途中逃进来的,可他们知道来龙去脉,自然疑惑为什么闹出几条人命的学校会选择两个这么年轻的道士来处理吊死鬼?为什么地铁突然多出一只鬼?为什么学校隐瞒吊死鬼杀过人?吊死鬼逃进地铁究竟是趁人不备还是道士的自导自演?

眼前两个道士实在是年轻,男道士估计二十五六,女道士怕不是还没成年!

有无头尸作证,没人不相信闹鬼,但他们怀疑二人动机。

中年男:“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是不是自编自导?”

小情侣和白领女下意识警惕两人,倒是绿毛头还算理智:“先证明你们和鬼杀人无关,再说多出来的鬼是什么,我们怎么才能活下来?”

慕降霜无奈道:“养鬼害人是道家大忌,不仅会被玄门除名、追杀,还会取消道士证,你们可以上道教官网查我的名字。”

绿毛头身后一死飞少年当即扬起手机说:“查到了!”他说慕降霜是道士,但没查到元轻白的名字。

元轻白郁闷:“我还没考到……但是我有皈依证。”

成为道士的考证之路,先皈依再传度后道士,三道程序三份证件。

慕降霜:“道教官网还有捉鬼赶吊算命风水等业务,诸位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我们什么业务都接,价格好商量。”特地强调一定要选他指定的店铺,“别地的道士不懂本地习俗、风水和都市怪谈,难免出差错。我们不同,土生土长,熟悉地形和禁忌,找我们解决困难绝对物超所值!”

其实是因为民间教派不如大教出名,很难接到大单。

当然民间教派实力差点,也很容易遇到类似校方隐瞒吊死鬼杀过人这种天坑。

元轻白:“再说了,你们以为养鬼很容易吗?养鬼比杀鬼还难!”

简而言之,他们没本事养鬼。

“说回正题。”慕降霜态度严肃,“先科普一个小常识,路鬼没有杀人的能力,但是会利用环境创造杀人条件,比如我们遇到的吊死鬼杀的第一个人有心脏病史,所以他被吊死鬼吓死了。人在横死前会爆发强烈的求生意志,同时伴随‘为什么是我死’的怨恨,鬼能吸收这种怨气,壮大自身力量,到临界点就能升级。升级后的鬼拥有动手杀人的能力,它们会找替身,会附身杀人,能创造鬼域。所谓鬼域,其实就是‘利用环境创造杀人条件’的升级版。”

元轻白:“还有,鬼的行踪基本就藏在‘杀人条件’里。”

绿毛头很快反应过来,“关键是‘杀人条件’?”

慕降霜:“聪明。我们必须知道吊死鬼的杀人条件才能避免被害,顺着杀人条件找到它的藏身地,用道家术法把它赶回鬼门里。”

绿毛头:“不能打得它们魂飞魄散?”

慕降霜摇头:“鬼没有实体,它只能通过媒介在人间行走,所以无论鬼的等级大小,它们都会受杀人条件限制。与此相对的是它们没办法被消灭,但可以把它们打掉级,最后送进鬼门——因厉鬼失去行动力,任人宰割,所以也可以说是‘被斩杀’了。鬼门,就是民俗里的鬼门关。每年有新的鬼门被发现,总数未知,每道门对应道教民俗里的地狱,里面关押无数凶煞厉鬼。”

死飞族有人举手提问:“开鬼门时,里面的厉鬼不会跑出来吗?”

慕降霜:“鬼门只能进不能出,至今没人能从鬼门里安然无恙地跑出来,鬼也不能,具体原因没人知道。”

每扇鬼门里都有一只修罗鬼镇守,这也不知道?

顾拙鸠皱眉,玄门式微至此?

范晓秋忍住恐惧询问:“怎么才能找到‘杀人条件’?”

元轻白望着她,轻声说:“只要厉鬼动手,杀人条件的线索就环绕在我们身边。现成的例子就是吊死鬼,它将整个地铁站台和车厢都变成它的鬼域,并把杀人条件藏进去。有的厉鬼悄无声息地杀了触碰死亡条件的活人,有的厉鬼会故意将死亡条件伪装进环境里,故意提醒,引诱活人掉进陷阱。”

“什么意思?”

“比如地铁禁止抽烟,禁止月台或车厢内奔跑……当然厉鬼可能会故意误导你们,比如不抽烟或不奔跑才是真正的死亡条件。”

众人闻言,深感绝望。

“吊死鬼根本没提醒,毫无头绪,怎么才能活下来?”

元轻白:“它提醒过了。”

什么时候提醒过?

慕降霜:“请遵守留仙地铁5号线35条乘坐条例规则。”

范晓秋绝望呢喃:“地铁规则少说百来条,要从里面找出有问题的35条,再从中找出真正的杀人条件,这怎么找?一个个试?人头都不够耍的!”

众人陷入沉默,元、慕两人也苦恼。

这时顾拙鸠温馨提示:“是‘乘坐’条例。留仙地铁进入车厢后的乘坐条例规则一共三十五条,你们可以上网搜。”

其他人上网一搜,还真是!

绿毛头激动道:“死者脑袋被扯断,肯定是触发恶鬼杀人条件,我们一起回想这人刚才的异常举动,配合35条规则一一排除就能找到死亡条件了!”

“是不是他太吵闹了?我记得地铁车厢禁止喧哗和奔跑。”范晓秋说。

刚还大吵大闹的中年男登时闭紧嘴巴,左右观望,恐惧之色浮于脸庞。

死飞族面面相觑:“论吵闹,我们更吵。”

范晓秋男友:“菜刀属于禁止进地铁的管制刀具,只有他违反规则。”

习惯乘坐地铁的人都知道管制刀具带不进去,因此没人携带刀具,除了本就打算报复社会的销售男。

“有可能。”绿毛头觉得希望很大,于是看向元轻白两人,没想到身后一个死飞族少年交出他随身携带的弹.簧刀,也属于管制刀具。“看来杀人条件不是携带刀具。”

乘坐条例规则被一一排除,始终没找到符合销售男被害的杀人条件,众人不由灰心丧气。

中年男心烦气躁:“妈的到底是什么!又不是老子教唆贪污,也不是我让那只鬼上吊自杀,凭什么害我?”

这话说到每个人心坎,可他们不敢附和,怕被地铁里的鬼记恨。

顾拙鸠无声叹气:“一般来说,替身鬼会选择自身生前的死法去杀人。”

李观琙:“什么意思?”

顾拙鸠:“比如水鬼死于溺毙,它的首选是溺死替身,而吊死鬼死于上吊,则首选是吊死替身。”

“没错。目前唯一的死者不是死于吊颈,扯断头颅的死法和吊死毫无共同之处,所以我们怀疑地铁里有两只鬼。”慕降霜行了个道家礼,询问顾拙鸠:“阁下也是同道?”

顾拙鸠:“我家开殡仪馆,自学了点茅山术法。术无法脉,野道罢了。”

道法分正统和非正统,关键在于法脉,也就是传承。半路出家,不拜道门无法脉,则称野道,一向不入流,也为玄门所不齿,因为多半是招摇撞骗谋财害命的神棍。

慕降霜和元轻白知道顾拙鸠非正统道家后,虽然内心失望,但不至于轻视。

“现在的情况是已知吊死鬼的来历,但率先动手的是另一只未知恶鬼,我记得进隧道前有人提醒别动,可是道友?”慕降霜问。

“是我。”顾拙鸠点头。

元轻白性子急,赶紧追问:“你发现了什么?”

顾拙鸠:“我想知道吊死鬼进地铁前的逃跑路程。”

元轻白和慕降霜对视一眼,想了想说:“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先是到民政部门申请殡葬赶吊,傍晚六点钟左右经过十字路口,那儿发生一起车祸,造成人流堵塞,我当时背着一个稻草人……赶吊需要制作一个吊死鬼替身,麻绳就缠在稻草人的脖颈,简易替身就算制作完成。马路堵得水泄不通,不知道谁碰到麻绳被附身,等我们发现麻绳被偷走,吊死鬼已经连续附身多个路人,逃进地铁,凶性难驯。”

李观琙问:“换句话说,吊颈麻绳在谁身上,谁就是被附身的吊死鬼?”

顾拙鸠看向绿毛头:“我记得你车把头缠了一根红色的麻绳。”

“!”绿毛头身后的死飞族瞬间退后,缩成一团警惕地防备他们老大。“说起来,修路换道就行,自行车进地铁本来就很麻烦,可是老大想都没想就冲进来……好像是很值得怀疑。”

绿毛头忍无可忍:“我要是被鬼附身,先找条没人的山路把你们杀了,至于大费周章进地铁?”

……似乎也有道理。

绿毛头没被附身,那是顾拙鸠撒谎?

元轻白检查过绿毛头的单车:“没有吊颈麻绳。”

范晓秋紧随其后,指着顾拙鸠声音颤抖地说:“他背上的包裹是我们医院同款裹尸袋……他背着一具尸体!”

这下顾拙鸠更可疑了。

所有人迅速远离,连李观琙也下意识后退两步。

顾拙鸠瞟了眼李观琙,欲言又止。

元轻白和慕降霜捏住灵符,严阵以待:“你到底是什么?把尸体放下来,背包翻开,身上所有是绳子的东西都扔出来!”

顾拙鸠当然不可能放下他的顾客,抬起双手证明他无害:“我也刚从警局里出来,受人所托背尸回老家。途中遇到他们,因为车把头缠麻绳的造型挺别致,所以多留意两眼。”

元轻白质疑:“你看到麻绳没发现异常?”

慕降霜忍不住唠叨:“他野道出家,没法器协助怎么发现异常?鬼擅长伪装,你我法器在手,一样被骗,一样探不出恶鬼深浅。”

元轻白:“你别老拆我台!”

慕降霜哼了声:“法术不精还不让人说!”

顾拙鸠:“……”靠这俩学艺不精的道士真能解决两只鬼吗?“当时吊死鬼附身某个人,鬼气被人气遮挡,我发现不了。”

所谓鬼气森森,便是鬼出没时,温度骤降,阴风阵阵,动物狂躁,处处营造出危险的氛围,道家辨鬼可从陡变的环境发现鬼的降临,也可从道家法器比如最经典的罗盘确定是否有鬼。

可惜最高深的法器也不能准确指出鬼的藏身之所。

一旦鬼附身在人身上,人气遮盖鬼气,短时间发现不了,被鬼附身者长此以往,生气渐散,鬼气暴露,如此才会被罗盘发现。

这也是替身鬼必须不断寻找替身的原因,被附身的人类没了生气就会死。

元轻白低声:“能信吗?”

“半信半疑。”慕降霜:“我也是第一次独立处理替身鬼,要不是校方隐瞒,轮不到咱俩接这单。”

元轻白心碎:“两万的价格接二十万的单,我被轻贱了,很难过怎么办?”

“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慕降霜毫不留情地吐槽,接着说道:“先活下来,回头讨债。”

顾拙鸠听到二十万,心跳很快,忽然想加入他们。

没等他开口,就听绿毛头颤颤巍巍地说:“我知道车把头的麻绳是谁给我的。”

一干人猛地扭头瞪绿毛头,只见他抬手指向死飞族其中一人:“是她给我吊颈绳!说是路边捡的,还给我缠车把头上!”

被指到的绿色棒球外套女生瞪大双眼,连连摆手:“不是我!我没被附身!”

然而她的同伴早就吓得退避三舍,互相拥抱着瑟瑟发抖。

元轻白和慕降霜配合默契,一前一后堵住棒球女生去路,灵活且快速的将掌中雷符拍她脑门,结果无事发生。

女生一动不动,小心翼翼问:“抓到鬼了吗?”

元轻白:“不是她。”

慕降霜:“应该是逃进地铁时换了个人附身,你们记得她和谁接触过吗?”

绿毛头脸色惨白地说:“她和车厢里的每个人都接触过……”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能是吊死鬼。

众人顿作鸟兽散,感觉身边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鬼。

顾拙鸠此时低头看手机,闻言说道:“路边捡的东西,你也敢戴?”

绿毛头委屈:“我在追她。”

所以时刻关注,确信棒球外套女生和车厢里的每个人都接触过。

就在这时,地铁广播响起,依旧是呆滞冰冷,不怀好意的男腔:“地铁即将进入隧道,请乘客遵守安全规则。”

“比起吊死鬼,先堤防扯人头颅的另一只鬼吧。”顾拙鸠抬眼说道:“地铁进隧道没有所谓的安全规则,我们被困车厢等于瓮中之鳖,被害只是时间问题,吊死鬼其实没必要提醒我们关于它的杀人条件。之所以主动提醒,是让我们小心另一只鬼。”

这就是他肯定地铁存在第二只鬼的主要原因。

范晓秋愣住:“吊死鬼会救我们?”

顾拙鸠:“僧多粥少,两只恶鬼同处一个鬼域,势必起争执。吊死鬼不敢正面对抗另一只鬼,只能暗搓搓保证猎物不被杀。”

李观琙自然地凑上前,“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顾拙鸠闷头不语,似乎计较李观琙刚才毫无信任的后退一事。

李观琙不好意思地道歉,退至车门,看向黑黢黢的车厢外,眼底流露一丝乏味无聊。

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小别扭,唯有时刻关注两人的范晓秋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慕降霜问顾拙鸠的发现,他才举着手机说:“留仙地铁5号线有一段出了名的不干净,当初造地铁挖隧道挖出脏东西,死了好几个地铁工人,上报部门,找了几个玄门高人来处理。但是隧道里的鬼太凶,打不了,赶不走,只能镇压,地铁十一点后禁止通行,工人换到白天检查路段。现在网上找不到任何相关新闻,但是死第一个工人时,相关灵异新闻铺天盖地,我家人在那时收集到足够详细的资料,将其命名为——”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车厢两端的灯逐一熄灭,除了地铁行驶的白噪音,黑暗里依稀传来叮叮当当声,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和锤子敲打黝黑的隧道墙壁。

倘若耳朵再灵敏些,还能听到夹杂其中的,时不时的‘咄’、‘咄’声,像有什么东西拖行过车厢。

赶在黑暗完全吞噬地铁车厢之前,顾拙鸠说完他查到的东西。

“隧道恶灵。”

“不知其踪,不知其源,夺人头颅,生还几率低于10%。介于大红和深红之间的,极其凶残的红衣厉鬼,活命的条件是:噤声。”

话音一落,光明湮灭,黑暗笼罩,恐怖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