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除了当街的五层楼外,还有后面占地面积不小的一大片院落,而秦双身为头牌,自然有专属于自己的一处居所。后院里头平常是不许客人进去的,秦双的居所只有他和他贴身小厮抱琴两个人住。
秦双安排道:“这前头是营业场所,迎来送往人多杂乱吵闹,不如你就去后院里头我那边的空房间去住。”
“这样不好吧?”陈鸣玉有些纠结,“我是应宋哥之邀到他府上小住的,今天早上我是怕被他发现我肩膀上的伤,才借口有急事躲了出来。要是一声不吭地再也不回去了,未免太没礼貌了。”
秦双:“你还知道礼貌啊?那你在那种时候丢下他跑出来礼貌吗?而且你现在回去,后面要是再遇上类似的情景你该怎么办,难道每次都找借口逃走,那恐怕用不了两三回,宋明轩就该怀疑你‘不行’了。”
“别说了,”陈鸣玉羞愧地双手捂住了脸,“那双哥给我出个主意吧。”
秦双:“这个好说,我派人去传个话,就说你来听琴,在我这边住下了。”
“啊?”陈鸣玉抬起了头,“那怎么行,那宋哥不就知道我骗他了。”陈鸣玉虽然平时挺没皮没脸的,但在宋明轩跟前难得还想维持一点体面。
“哼,”秦双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你不说,他就会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敢跟你打赌,你从宋家跑出来后,他一定派了人跟在你后头。你前脚进了天香楼,盯梢的后脚就回去报信了,你信不信?宋明轩这种精明能干的男人,怎么会真的对你的行踪一无所知。”
“唉——”
陈鸣玉叹了口气,认命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秦双:“你啊,也别总想着万事周全,好事占尽,既然你不愿意和他好,又何必在意在他眼里的形象。等他对你的好感和耐心慢慢被消磨殆尽,用不着你费尽心思地去躲,他自己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陈鸣玉听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宋府
“这个陈鸣玉,真是欺人太甚了,官人你好心邀她来小住,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抛下您抛去青楼。”得到秦双派的人口信后,宋明轩还没什么过激反应,倒是算珠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偷偷去青楼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人大剌剌地传信回来,真是毫无廉耻,呸呸呸,气死我了。她不就生了副好皮囊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官人,咱们以后再别搭理她了。”
宋明轩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好是伤心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他不愿相信陈鸣玉对他毫无情谊。
“不是这样,算珠,你想想要是她真的去眠花宿柳,她怎么好意思说呢?秦双是天香楼的头牌,也是她旧相识的蓝颜知己,她和我提起过,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就喜欢去听秦双弹琴。也许是我让她感到压力了,所以她才会离开?”
“哎呀,您还替她开脱呢,”算珠气得直跺脚,想不通为什么平时行事果断的宋明轩,一遇到陈鸣玉就失去了理智,“官人,您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您一心惦记她能有什么好结果,要我说还是趁着现在还算年轻,物色一个品行庄重,能帮您打理家业的实在女子才是正理。”
宋明轩不想听算珠老生常谈的劝解,这样的话他从不同人嘴里听了无数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别说了,我自有打算。”他现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计划,哪怕将来抓不住陈鸣玉,他也不会让自己落入无依无靠最终孤老的境地。
陈鸣玉在天香楼后院住下,秦双闲暇时候就跑来向她传授,如何读懂男人,如何抓住男人的心等等秘诀,几天下来听得陈鸣玉大开眼界。
比如:“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嘴上说的往往跟心里想的是截然相反的,有时候他说让你走,心里却想着你千万别走。”
“男人看上一件东西,不管是胭脂水粉还是珠宝首饰,他一定会说不喜欢不想要,这时候你不能真信了他的话。你要注意他的眼睛,如果他看一样东西看很久,那他一定想要,只是出于为了维护自己贤良简朴的形象,所以才不好意思开口要的。”
这时候陈鸣玉忍不住提出疑问,“可是每次我来楼里,那帮小子们都凑上来要这要那的,恨不得跑上来搜身。”而且给陈小虎买什么东西,他也没拒绝过,哪回不是兴高采烈地接过去。
“呵,”秦双冷笑一声,轻蔑地说:“楼里的小子们都是见钱眼开的,我们干这一行的,可不都是盯着客人的钱财嘛。而且他们道行太浅了,只知道凑上去要这要那,真正有心机的男人,要懂得欲擒故纵,是让女人们心甘情愿奉上礼物,还求着他收下。”
陈鸣玉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所以双哥你是欲擒故纵的高手,所以我送礼你都不收。”
“呸~”秦双翻了脸,啐道:“谁对你欲擒故纵了,我是真瞧不上你送的破玩意儿。”
陈鸣玉做捧心之状,往后一倒,“啊,双哥你这么说,我要伤心了。”
“朽木不可雕,今天就说到这儿吧,说再多你也消化不了了。”秦双摇了摇头,满脸鄙夷嫌弃,“要我说你啊,得亏生了副好皮囊,要不然就你这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哪个男子能看上你。”
陈鸣玉知道秦双一向冷面毒舌,挨了数落也不恼,反倒笑呵呵地表示:“哈哈,我就当双哥你夸我好看了。”
两人正说着,老鸨秦老爹踱着步子过来了,在窗户跟下扯着嗓子问:“双双啊,你现在方便不?”
秦双望向窗户,翻了个白眼说:“爹爹进来吧。”
“哎。”秦老爹应了一声,慢悠悠地晃了进来,手上还拿着那把羽毛扇子。
“哎呦,陈小姐你还在呢!”秦老爹故作惊讶,随即问:“你来我们天香楼待了多久了?”
“呃——”陈鸣玉先是看了秦双一眼,才回答说:“有个七八天了吧。”
秦双听出秦老爹的弦外之音来,嗔怪道:“爹爹,你什么意思啊?”
“双双你别发火,我什么意思你也清楚,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秦老爹说着转向陈鸣玉,“咱们这儿呢,开的是青楼可不是客栈,陈小姐要住店从这儿出去往东走,去来福客栈才是正经地方。”
秦双:“这是我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让她住两天怎么了?鸣玉她从前也没少来花钱,爹爹你这么说也忒势利了。”
“什么你的屋子?你住的都是我的屋子。”秦老爹腰一叉嘴一撅,一双眉毛倒立起来,鼻孔里好像要喷出火来。
陈鸣玉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生怕下一秒两个男人再打起来,虽然她知道秦双不会干打架这种事情的,但作为争执的中心,她还是认为自己有义务来平息这场即将发生的争端。
陈鸣玉马上站起来,把和秦老爹针锋相对的秦双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然后从钱袋里摸出二两银子来,又塞到了秦老爹手里,说道:“看我叨扰了这么久,竟然都忘了孝敬老爹,真是该死,老爹莫怪莫怪。”
秦老爹拿了银子,变色龙一样立马转变了态度,一下子脸色也缓和了,语调也温柔了。
“哎呀呀,”秦老爹满脸堆笑说:“瞧瞧你说的哪里话,只要你不嫌弃咱们这儿招待不周,咱们开门迎客的哪儿有往外赶人的道理。”
秦双最看不得秦老爹这副利欲熏心的世俗样子,在后面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爹爹你拿了银子就忙去吧,我们可不敢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双双你这孩子——”秦老爹无奈地瞥了秦双一眼,又和陈鸣玉说:“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啊。”
等秦老爹走了,秦双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地坐下了。
陈鸣玉:“双哥别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亏你被敲了一大笔,还说得出俏皮话来,”秦双怒气消散了大半,对陈鸣玉略带歉意地说:“让你见笑了,他就是个老财迷。”
陈鸣玉:“这有什么,银子赚来就是花的,只要花的痛快就好了。李太白不是说嘛‘千金散尽还复来’,我有本事花就有本事赚,双哥不用替我担心。”
秦双无奈地摇了摇头,彻底不生气了。
“你啊,你这潇洒自如的态度,倒真有点儿太白的风采了。”
陈鸣玉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少贫,当我真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