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双:“想听什么曲子?”
陈明玉走到罗汉床边坐下,随口说:“你看着弹一个静心的吧。”
“我突然又不想弹了,”秦霜任性的从琴桌前走开,坐到了陈明玉对面,“你有什么烦心事,我可是很少见到你这个样子。”
“唉,一言难尽呀,不说了,”陈明玉从怀里掏出一套花钿来,“呐,这个送给你吧!”
秦双接过那套花钿来说:“难为你有心,还晓得给哥哥我带点儿东西来。”
“哦,那个是我给宋哥买妆奁送的,我看他平时从来也不贴这劳什子,就没给他。”
“你——”秦双被陈鸣玉的直白气得一时语塞,斜睨着他冷脸道:“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哪怕是假的,哄我开心也成啊。”
陈鸣玉:“双哥,你一向是知道我的,我就不会花言巧语。”
“油嘴滑舌,你还不会花言巧语,那这天底下的女人就没有嘴甜的了。你不是不会说,是懒得哄我罢了。”
“双哥想听甜言蜜语,津宁城的女人们排队排到城门口,也用不着我来说。”陈鸣玉继续插科打诨,她知道秦双并不在意,只是嘴巴毒爱挑理,所以一点儿也不怯。
秦双:“算了,不逗你了,珍宝阁的铁公鸡肯送你一整套花钿,你莫不是买了她家十两一套的西域妆奁?”
陈鸣玉点点头,“是啊,双哥也知道啊。”
秦双当然知道,因为这贵得离谱的妆奁,唯一卖出去的一套就是他买的,还是一点儿都没砍价买下的。不过反正不是花他的钱,他也不心疼。
“你出手好大方,莫非你终于想通了,要入赘到他宋家去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陈鸣玉皱紧了眉头,一脸不解,“只不过是贺他乔迁之喜罢了。”
秦双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就装吧,那宋官人对你一往情深,又颇有姿色家财,你还有什么可拿乔的?”
陈鸣玉苦了脸,“双哥,怎么连你这个出尘的人,也说起这么世俗的话来。”
“哈哈,笑死人了。我生在这红尘最世俗的地方,还说什么出尘不出尘?”秦双心里有一股子傲气,但却从不自命清高,反倒常常在嘴上贬损自己。“不说我了,你是嫌宋明轩年纪大了?还是嫌他太精明强势?”
“和宋哥没关系,是我的问题,”陈鸣玉并不想挑剔宋明轩的缺点,“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过是个混迹市井之间的小混混,生性放荡不羁,只愿来去自由,我给不了宋哥,给不了任何人稳定的生活。”
“既然给不了,就别给他希望,你们女人都是这样,担不起责任又舍不得拒绝,好没意思!”
秦双怒气来得有点儿突然,但陈鸣玉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是联想到自身了。
据说秦双一曲动津宁的时候,天香楼台下就坐着一位新上任的通判大人,那位陆薰大人颇爱音律,当晚一掷千金买下了秦双的初夜。可这位陆大人却并没有碰他,而是通宵与他畅谈音律。
秦双那时候年纪小,还有些天真,以为得遇知音,在后来一来二去的交往中,心甘情愿地献上了身子,期盼着能得到陆薰的怜惜。但通判大人出身书香门第,家风很严,别说娶她了,就算是迎她进门做一个小侍也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是秦双很久以后才明白的。五年前,陆薰有一段日子似乎很忙,许久都没来天香楼找他,秦双耐不住分离的苦楚,拿出所有积蓄来给自己赎了身,满怀欣喜地去了陆府,结果在路上正瞧见陆薰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霞锦衣迎亲。
陆薰娶了城守的儿子,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同她身家相称、珠联璧合。秦双一腔热血霎时冷了下来,他灰溜溜地又回了天香楼,成了一个笑话。
陆薰成亲之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又开始频繁光顾天香楼。她对秦双心怀愧疚,因此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就给买什么,除了娶他什么都肯答应,那套十两的妆奁,也是陆薰买给秦双的。
陈鸣玉沉思片刻,似乎被骂清醒了,抬头道:“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再这样和宋哥纠缠下去了”
秦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余怒未消,把手里的花钿扔进陈鸣玉怀里说:“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稀罕。”
陈鸣玉接连碰壁,也觉得意兴阑珊,揣好那套不招人待见的花钿,垂头丧气地说:“那我告辞了。”
“哎——”
秦双见陈鸣玉要走,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太过火了。其实陈鸣玉和宋明轩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自己来说?退一步讲,自己又何德何能代入他宋明轩呢,人家有钱有势力,没遇见陈鸣玉之前也没缺过入幕之宾。他有的是挑女人的资本,就算是陈鸣玉不负责,那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毕竟天底下也没人规定,付出了真心就能收获同等的真心不是?要真有这规定,天下就没有那么多一厢情愿的痴男怨女了。
“这就要走?”秦双抢先站起来按住了陈鸣玉的肩膀,一边把她按回去一边说:“我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了,脾气这么大?”
秦双情急之下力道不轻,正好按在陈鸣玉肩头尚未痊愈的伤口上。
陈鸣玉下意识地闪躲,痛呼:“嘶——”
秦双不知所措地松开手:“呀!这是怎么了?”
陈鸣玉还试图掩饰说:“没事儿,受了点儿小伤。”
“不行,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让我看看到底怎么了?”秦双脾气上来宁得很,陈鸣玉自知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扒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受伤的肩膀来。
“都渗血了,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秦双唤小厮拿来剪刀、纱布和金疮药等,小心翼翼地拆掉了陈鸣玉的纱布替他重包。“这又是怎么受伤了?你这好勇斗狠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吃亏。”
“这次真不是因为跟人打架,”陈鸣玉用另一只健全的手捂住了脸,欲言又止,“这事儿说起来太丢人了。”
秦双反问:“连我也不能说?”
他和陈鸣玉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两人更像是知无不言,可以互诉衷肠的朋友。他的那些隐秘不堪的过往,统统说给过陈鸣玉,陈鸣玉年少闯荡的苦辣心酸,也不用对他隐瞒。苦命人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他们俩互相承担了这个角色。
“好吧,事情是这样——”陈鸣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倒真觉得心里头郁闷之气舒缓了许多。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被他扎了一剪刀,非但一点儿也不恨他,反倒更加惦记他了。有时候睡着了,他那张故作凶狠实则惹人怜惜的脸还会出现在我梦里,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为谁这么牵肠挂肚过,真是奇了怪了。”
“哎呀呀,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秦双听完了故事,看陈鸣玉一脸苦恼的样子,幸灾乐祸起来,“我说你怎么不要城里的美艳多金的宋寡夫呢,原来是瞧上村里年轻水灵的小寡夫了。真不明白你什么癖好,黄花大小子不入眼,专爱在寡夫堆里厮混。”
“也不是瞧上他了,我才见了他几次,就是他的模样——”提起叶昭来,陈鸣玉只觉得像有一只猫爪在她心头轻轻挠动一样,动得她心头痒痒的,“怪可人的。”
“我就不信一个乡野村夫,还能比得过朱门绣户里出身的宋明轩。女人啊,果然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也许吧,也许他真的应了我,我反倒觉得索然无味了。”想想真是犯贱,还是赶紧谋划谋划怎么把人哄上手,等睡过一次,也许就不再抓心挠肺地惦记着了。
“你啊,你虽然在风月场里混迹了几年,可未必真的明白男人家的心思,更不用说哄男人了。风月场中的男人只认钱,你花够了银子不用哄,他们自然会奉上最诚信最甜美的笑来。况且不是每个寡夫都像宋明轩那么有底气,那么大胆,你看上的那个小寡夫,自小在村里长大,兴许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女人,你来这么一出夜袭,可不吓坏了人家。”
陈鸣玉一听,露出虔诚请教的表情来,“那双哥说我该怎么办?”
秦双:“哄男人可是门大学问,你这几天就留在楼里,我慢慢教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看了评论才有码字的动力,评论摩多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