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季胜的考试分数很低。

重点高中的日程进度快,两天五门的考试强度,季胜根本无法顺利完成卷面上的所有题目。

起初老师们看着大半空白的试卷,还会找季胜询问原因,批评教育。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季胜都是低垂着头闭口不言,一幅任打任骂的模样。

没有办法,只好请家长来学校。

季胜的母亲听不懂老师说的那些态度方法,但她看得纸条上那一排惨淡的成绩。

她知道季胜的成绩受病情影响,更不忍心责骂自己的儿子。

于是每次来办公室都一个劲地责骂自己,越说越难过,又骂起季胜的生父,最后哭得稀里哗啦,还需要老师反过来安慰她。

家长和孩子都这样难以沟通,老师们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对季胜这样的问题学生放任自流了。

寒假的时候,季胜和夏诗雅又巧遇了。

这次不是因为季胜,而是因为季胜的母亲。

年关将近,夏诗雅的妈妈请了个阿姨来家里打扫卫生,结果阿姨在擦餐厅水晶灯的时候,一不小心没站稳,从梯子上跌了下来。

夏诗雅的妈妈吓坏了,连忙叫了救护车,将阿姨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后说是骨折,因为阿姨的年龄较大,又出现了淤血肿胀的症状,所以建议住院治疗。

于是那一天,夏诗雅练完舞回到家后,就看见了季胜出现在了她家客厅里。

“你怎么会在我家?”夏诗雅睁大眼睛。

看见夏诗雅出现,季胜也吃了一惊,张了张嘴,有些手足无措。

“诗雅,回来了啊。这个是刘阿姨的儿子季胜。你们认识吗?”夏诗雅的妈妈看着两人也很诧异。

“嗯,他也是江城一中的。”夏诗雅微微皱眉,“刘阿姨是谁?”

季胜身体僵住了。房间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夏诗雅妈妈见状,以帮忙切水果为由,将夏诗雅叫到了厨房。

季胜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边角上。

夏诗雅的家就像是故事书里的宫殿,光是此时所处的客厅都有季胜家两倍大。

干净到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不知道是什么皮制的高级沙发,墙面上装裱的大幅油画……周围看到一切都让季胜萌生出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弯下腰,拿起茶几上的纸笔,写了起来。

“你蹲在地上干什么?”没等他写完,夏诗雅已经端着水果盘回来了。

“写给……阿姨……”季胜低声说。

夏诗雅扫了眼季胜手上的字条:“你是结巴,又不是哑巴。换个地方,就连话都不敢和我说了?”

季胜:“……”

夏诗雅自顾自坐下吃起了水果,“我妈已经出门了,晚上她和我爸有个生意上的饭局。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等她回来再说。”

见季胜傻傻地站在那儿,夏诗雅抬了抬下巴:“坐啊,我妈让我好好照顾你。”

让养尊处优的公主照顾自己。这种事光是嘴上说说都让季胜诚惶诚恐。

见快要到饭点了,夏诗雅问:“你吃西餐吗?就是沙拉牛排之类的。我们家晚上吃得比较简单,你要是吃不惯,我可以让阿姨给你单独做点别的。”

“我都行。”季胜连忙说,生怕自己给夏诗雅家里添麻烦。

夏诗雅问什么,他就应什么。夏诗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拨一动,像是个提线木偶。

明明两人几乎每天都有相处,但今天季胜如坐针毡。

等到保姆喊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季胜更是重新认知了夏诗雅口中“简单吃点”的含义。

芝士焗虾,火腿拼盘,香煎羊排,凯撒沙拉,蓝莓鹅肝……这种报菜单式的上菜方法,更是让季胜开了眼界。

“你太瘦了,一个男孩子手臂和我差不多细。”夏诗雅直接让阿姨将羊排放在季胜的面前,“多吃点。”

季胜没吃过西餐,望着整块的羊排,无从下手。

“王阿姨,麻烦给我们拿双筷子。”夏诗雅将季胜的反应看在眼里。

王阿姨疑惑:“诗雅啊,你平常吃沙拉不是都用这把叉子的吗?”

“还是筷子用得方便,我爸今天又不在,不用那么讲究。”夏诗雅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季胜动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谢谢”,从王阿姨手里接过筷子。

他不傻,知道夏诗雅是看出了自己不会用这些刀叉,才故意开口要了筷子,给自己解围。

季胜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进嘴就往下吞,速度很快。

他家里贫困,没有品味食物滋味的习惯。吃饭对于他只能算是例行公事。

反观夏诗雅吃饭则是细嚼慢咽,每一口食物都要咀嚼很多下。

因为从小练舞的缘故,她的体态很漂亮。

即使是用筷子吃沙拉,也给人一种非常优雅的印象。

看着夏诗雅怎么用餐的,又想到自己刚刚闷头吃饭的模样,季胜不由惭愧的面上一热。

他放慢手上的动作,开始刻意地控制自己进食的速度。

见夏诗雅吃完后,季胜也紧随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

回到客厅,两人又坐在沙发上,隔着老远。

夏诗雅:“你这么拘谨干什么?”

季胜:“……不知道。”

夏诗雅:“你是不是第一次到女生家做客啊?”

季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不仅没去过别的女生家里,这也是他第一次到同学家里做客。

瞧着季胜傻傻的样子,夏诗雅噗嗤一笑:“巧了,从小到大,我也从来没有邀请过人来过我家里。你是第一个。”

夏诗雅望着季胜,开玩笑地调侃:“你不会拿这件事和你们班男生炫耀吧。”

季胜一怔,连忙摇头。

夏诗雅是他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与这样的女生关系亲密,确实是男生间可以拿出来吹牛的荣誉。

曾经季胜就听见过有个男生因为在运动场上拿到了夏诗雅送的水,而在班上洋洋得意了好几天。

季胜不敢想象,要是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他不仅去夏诗雅家里做客,还留宿,会在学校里引起怎样的轰动。

季胜当然不会到处宣扬这件事。

一方面他从来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事,另一方面他很清楚这种事情说出去对夏诗雅是不好的。

这是最重要的。

他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夏诗雅的事。

像是觉得这样眼对眼的坐着太过无聊了,夏诗雅忽然站了起来:“要不要去楼上看看。”

季胜跟着夏诗雅身后上了楼,迎面就有一台黑色的钢琴放在大厅中央。

“想不想听钢琴曲?虽然我的水平不是很专业,但是小学学过几年,考过十级了。”夏诗雅掀开了琴盖。

真是一首触动人心的曲子,典雅的音符从夏诗雅的指尖流出,少女笔直的腰线犹如亭亭明轩,为他弹奏出曼妙的旋律。

季胜看着她在黑白琴键上舞蹈的双手,秀窄纤长的线条,白皙干净的肌肤 ,在昏黄的光晕下看不见任何一丝瑕疵。

他忽然明白古人《诗经》中“手如柔夷,肤若凝脂”的含义。

季胜看出了神,他心里没有任何僭越的心思。没有想入非非,也没有蠢蠢欲动,他只是觉得弹琴的夏诗雅和她跳舞时一样,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你在发什么呆呢?”夏诗雅伸手在季胜面前挥了挥。

“啊。”季胜张了张嘴,这才猛地回过神。

“好久没摸琴了,我弹得好听吗?”夏诗雅问。

季胜真诚地说:“好听,特别好听。”

没想到季胜会这样直白的夸赞,夏诗雅掩饰地揉了下鼻子:“我信啦,毕竟你这种人是不会说谎的。”

……

时至今日,季胜能记得当初的场景。

那时的夏诗雅眼里满是光亮,无论干什么,都所向披靡。

在季胜的心中,夏诗雅才是真正的天才。她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有无与伦比的自信,还有坚定不移的勇气。

这些都是比聪明头脑珍贵太多的优势了。

他不如夏诗雅。

但他想努力成为像夏诗雅这样的人。

也正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愿,季胜才能克服万难,一步一步地成为现在的季胜。

这是夏诗雅绝对想不到的事。比起爱恋更隐晦的情绪,曾经蛮横骄纵、肆意妄为的她居然会成为某个男孩心里一闪一闪的“人生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