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傅砚山说了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后,无人敢再提选秀的事,无论是赵家老臣,还是南疆旧部,无一不重视阿瑞这唯一的子嗣,生怕他出了什么闪失,会叫这大沣江山后继无人。
只是选秀的事安定了,两边大臣又因阿瑞该随谁的姓争执起来,消息传到后宫时,赵乐莹正倚着软榻吃葡萄,闻言直接用手指勾起傅砚山的下颌。
“阿瑞姓什么?”她眯起长眸问。
傅砚山面色不改:“姓赵,殿下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姓赵。”
“这还差不多。”赵乐莹轻嗤一声,放过他了。
傅砚山拿了张帕子,将她指尖的葡萄汁水擦干净,这才擦了擦自己的脸,抬头看向她:“殿下不必在意,随便他们闹吧,不在这事上挑毛病,也会在别处挑毛病,何必理会他们。”
赵乐莹轻笑一声:“说得也是。”
说完顿了顿,“大名你可想好了?”
当年生阿瑞时,她便只请裴绎之取了个小名,便是为了有朝一日,阿瑞的亲生父亲能亲自为他取大名,结果这些日子一直没顾上,连册封太子的圣旨上,写的都是赵瑞。
傅砚山微微摇头:“还未想好,再给我一些时间。”
赵乐莹将取大名的权利给他留了三年,他心里越是清楚这份心意,便越重视这件事,这些日子闲暇时候,都在思索该取什么名,结果越想越纠结,一直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看着他凝重的眉眼,赵乐莹一时间觉得好笑:“无妨,你慢慢想就是,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嗯。”傅砚山眼眸和缓,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取名的事二人便不再提了,前朝闹成一团的事他们也只当不知道,只安心过他们的小日子,一如当初在长公主府时。
结果这种安定没有过太久,一些人的书信便已经送到了南疆,原本留在南疆养病的傅长明,当即日夜兼程地赶来。
还是在他快到京都时,傅砚山和赵乐莹才听说了这消息,二人对视一眼后,皆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你可将阿瑞是你孩子的事告诉他了?”赵乐莹干巴巴地问。
傅砚山沉默一瞬:“从我进京起,一切便兵荒马乱,登基后更是一刻都不得闲,加上路途遥远,书信不好送,所以……还未来得及。”
赵乐莹无言片刻,顿时感觉头疼。
“无妨,我会亲自向父亲解释,你不必担心。”傅砚山郑重开口。
赵乐莹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后长长地叹了声气。
虽说傅长明的到来,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什么,更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但听说他快到京都时,夫妻二人还是如临大敌,整日思索该如何说服他阿瑞姓赵一事。
就在他们的担忧中,傅长明终于进城了,只是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并非进宫问他们,而是直接将南疆旧部叫到一起,关上门说了大半日。
他们私下相见的事自然瞒不过宫里,虽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可总觉得和阿瑞有关。
不等赵乐莹再打探,他便和旧部散了,径直来宫中了。
听说他来了时,赵乐莹亲自去迎,二人见面的瞬间相顾无言,傅长明眼圈顿时泛红:“孩子,你受苦了……”
只一句话,便让赵乐莹微蹙的眉头松展了——
他应当不会执意叫阿瑞改姓了。
果然,傅长明下一句便是:“你放心,我已经将那些胡闹的教训过了,他们断然不敢再提阿瑞改姓的事。这群蠢材,也不想想你冒死生下阿瑞时,砚山在哪,我又在哪,如今阿瑞平安长成了,他们倒想来摘桃了,也不看他们配不配!”
他这话骂的是那些南疆旧部,骂的也是他自己,当听说阿瑞是自己的亲孙子时,他顿时懊悔得直抽自己,怒骂自己没有良心,竟叫她一个姑娘家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压力。
赵乐莹一向聪慧,轻易听出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道歉,笑了笑后开口:“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父亲莫要自责。”
“……你叫我什么?”傅长明竟然难得生出一分局促。
“父亲,”赵乐莹又唤了他一声,想了想后问,“还是你想让我唤你家公?”
“父亲便好,父亲亲切。”傅长明顿时笑呵呵,一向带着病气的脸难得透出几分荣光。
傅砚山抱着阿瑞赶来时,便看到二人相谈甚欢,顿了顿后走上前来:“父亲。”
傅长明顿了一下,看到阿瑞哎哟一声,赶紧伸手去接:“阿瑞可还记得爷爷?”
“阿瑞记得!”阿瑞笑眯眯地朝他伸手。
傅长明把孩子抱过来,笑呵呵地带着四处走。全程被无视的傅砚山无言地看向赵乐莹,引得赵乐莹笑了一声:“失宠了?”
“好像是,”傅砚山说着,低头握住了她的手,“往后就只有殿下疼我了。”
“……你倒是嘴甜。”赵乐莹斜了他一眼。
傅砚山扬了扬唇角,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看到不远处一老一少闹作一团。
傅长明在京都只待了两个月便离开了,走的前一晚将傅砚山叫走,两个人聊了大半夜,傅砚山回寝殿时,眼角都是红的。
“都说什么了?”赵乐莹听到动静,慵懒地看他一眼,又重新躺好闭上眼睛。
问完之后,久久没听到回答,她又重新睁眼,就看到他抿着薄唇走到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地开始解她的衣带。
赵乐莹:“?”
绸子的里衣一件件堆积在地上,轻薄的布料只剩下小小的一团,雕花床上一片热意,床单也变得皱巴巴的,赵乐莹还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拉入了滚烫的深渊。
一连胡闹了大半夜,赵乐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慵懒地枕着傅砚山的胳膊,闭着眼睛问他:“这是怎么了?”
“父亲说了许多往事。”他不知道的往事,包括管家走的那天晚上。
赵乐莹轻哼一声,眉眼间俱是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淡然:“又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他要我待你好一些。”傅砚山低声回答。
赵乐莹勾唇:“所以你方才那般卖力的伺候?”
傅砚山抱紧她,薄唇在她的额上亲了亲:“我日后会对你好的。”
赵乐莹笑笑,心想自己该说些情话的,可惜太困了,嘴巴还没张开,整个人便陷入了香甜的梦境。
南疆旧部被傅长明教训一通后,彻底明白了傅家两位对江山根本没什么野心的事实,莫说阿瑞是傅家血脉,即便不是,恐怕太子之位也只能是他的……主子都倒戈了,他们还跟那些前朝老臣争什么?
认清现实后,他们不再作妖胡闹,朝堂总算彻底安分了。
自打他们不再找麻烦,赵乐莹便过得十分惬意,只是惬意久了,便又隐约有些无聊,正当不知该做些什么时,某个已经回到京都的人突然给她递了信儿,邀她出宫一同喝酒,信儿上还有其他两个人的名字。
赵乐莹一看,瞬间动心了,可想想傅砚山粘人得紧,少不得要跟着一起去……他性子那样闷,带着他还能好玩么。
赵乐莹想了许久,最后等到傅砚山傍晚来寝殿时,她突然叹了声气。
“怎么了?”傅砚山看向她。
“阿瑞近来想你想得厉害,你今晚去陪他睡吧。”
傅砚山顿了一下:“我昨日才陪过他。”
“可你没留下过夜,他不满得很,今晚切记要陪他过夜,没事不要回来了。”赵乐莹忙道。
傅砚山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赵乐莹眨了眨眼睛。
傅砚山微微颔首:“好,我这便去。”
“嗯嗯,快去吧。”赵乐莹催促。
傅砚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扭头便走了。
他离开后,赵乐莹立刻轻装简行,趁天黑离开了皇宫。
到了醉风楼时,其余三人都已到齐,裴绎之一看到她便嘲道:“这么晚了才来,还以为殿下有了新人,忘了我这个旧人呢。”
“既然知道自己是旧人,还吃哪门子的醋?”赵乐莹斜他一眼。
裴绎之轻嗤,为她斟一杯酒。
赵乐莹抬头看向林点星:“何时回的?”
“下午时,明日便走了。”林点星笑着,跟她碰了碰杯,又加了一句,“同叶俭一起走。”
“林兄身手极好,有他在,小的便不怕遇到贼人了。”叶俭赶紧道。
赵乐莹一脸古怪:“你们何时关系这般好了?”
“他喜欢游历山水,我恰好闯荡江湖,一不留神便遇到了,索性就结伴走了一段,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林点星大咧咧道。
赵乐莹啧了一声:“那你们还真是潇洒。”
“确实潇洒,比我强多了,”裴绎之说着叹了声气,“我这日日都困在学堂,一月也就两日能得闲,比不过诸位了。”
“活该,只每日进宫教导阿瑞还不够,还要再开一个学堂,累死了也不能怪别人。”林点星一针见血。
赵乐莹认同地跟他碰了个杯。
裴绎之斜了他们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殿下如今是皇后,按身份来说,你才是燕雀。”叶俭小声提醒,引来赵乐莹和林点星大笑。
裴绎之无奈:“你到底向着谁?”
“我自然是向着裴兄的,”叶俭不好意思,“可也不能不让我说实话啊。”
裴绎之顿时郁闷,林点星同情地拍拍他:“我懂。”
跟叶俭一同游历那些日子,他每天都是这种无语的感觉。
叶俭大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举杯。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灌到桌子底下去了。
剩下三人说笑着饮酒,不知不觉便已到深夜,酒量稍差点的林点星也去桌子下陪叶俭了,只有裴绎之和赵乐莹还在桌子上。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赵乐莹声音含糊。
裴绎之也十分迟钝:“现在?太晚了,留宿一夜吧。”
“不行,我家那位还在等着。”赵乐莹拒绝。
裴绎之轻笑:“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可能还会等。”
“在等的,就在楼下。”赵乐莹捏了捏鼻梁。
裴绎之愣了愣:“……何时来的?”
“不知道,但此刻肯定在。”赵乐莹说完,突然傻笑一下。
裴绎之最后一点理智也没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赵乐莹跌跌撞撞起身,步履蹒跚地朝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门槛绊了一下,径直朝前倒去。
她轻哼一声,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怀抱。
“喝太多了。”他不认同地蹙眉。
赵乐莹闭着眼睛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在。”
“不是支开我了,为何觉得我会来?”傅砚山将她打横抱起。
赵乐莹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因为……我知道骗不过你。”说罢,便直接睡着了。
“明知骗不过还要骗,看来近日当真是无聊得紧了。”
傅砚山扬了扬唇,抱着他家小殿下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