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大婚之日,这一夜展颜辗转难眠,上一辈子游千澈连洞房都不愿配合,如果这次他还是在洞房之夜借口离开,她是不是可以直接给他一封和离书?
可是,新婚之夜送和离书,会不会太侮辱人了?
要是游千澈当场发怒……她会很害怕的。
结果她还没想好对策,就先迎来了为新嫁娘梳妆的宫女嬷嬷。
寅时天未亮,公主府已经忙碌起来了。
好几个妆娘围着展颜为她梳妆打扮,展颜没有一丝睡意,嬷嬷拿着象牙雕琢的“压箱底”火辣小人图,声图并茂耐心地教导新婚之夜的头等大事,旁边伺候的侍女们一个个听得羞红了脸,捂嘴窃笑。
展颜垂眸看着那些图册,她也是跟游千澈有夫妻之实的,前世嬷嬷教她的一点都没学会,那种事情全靠他一个人主导,细想起来,他其实每一次都很温柔。
镜中的新嫁娘睫毛低垂,努力掩饰着旁人看不懂的忧愁。
上一辈子,他到底有没有过一刻真心爱过她呢?
展颜彷徨地想着,杏月甜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赞道:“殿下真美,可惜花轿去接驸马了,不然坐花轿里更好看……”
展颜忽然一愣:“谁让花轿去抬驸马的?”
在大庆,只有入赘才会让男子坐花轿,游千澈是入府当驸马,却不是入赘,何况,前世那么多人围观笑话,可想而知有多侮辱人。
所有人安静了一息,雪芝从容回答:“回殿下,听说是李贵妃向陛下提议的。”
李贵妃?
她想起前几天进宫确实见到李贵妃了,皇兄的后宫有数不清的美人,其中一个恃宠而骄的贵妃实在没能引起展颜太多的注意,况且,李贵妃和皇兄的作风浪荡,让她实在不敢恭维。
不过,她记得上辈子她成亲没多久,李贵妃就因为顶撞皇兄被赐死了。
帝王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死一个贵妃,还有千千万万的美女前赴后继,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虽不知李贵妃跟游千澈有何过节,要这般羞辱他,但她不能让任何一件小事成为游千澈黑化的导火线。
“本宫觉得驸马还是骑马比较好,”情急之下,展颜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柳月,你去,让马夫把踏雪送去驿站,本宫要看驸马骑马入府。”
游千澈身穿大红色的吉服,相比起公主府,驿站的准备简单得多,吉服、花轿都是宫里送来的,带上聘礼就能出发。
淮山气愤不已:“简直欺人太甚!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咱家公子放在眼里,先是安排在驿站暂住,连家像样的客栈都不给。”
“大婚当日,竟然让咱家公子坐花轿!”
游千澈脸色也不太好,没料到,永嘉公主居然让他坐花轿,果真如传闻那样刁蛮跋扈么?
这时,元胡上来禀报:“公子,公主府送来一匹良驹,带话的人说殿下让驸马爷骑马去。”
游千澈愣了愣,淮山又开骂了:“不是花轿就是骑马,殿下明知道公子身上有伤的,还强迫他骑马。”
“……无妨。”骑马总比坐花轿好,这点伤痛他还是能忍的。
游千澈拄着手杖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楼梯,花轿是宫里送来的,马匹是公主府送来的,这下可真是有趣了。
他对庆康帝不满,连带着对永嘉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既然永嘉公主当众给他一个选择,那他不介意试探一下庆康帝和永嘉分别是什么样的关系,看一看永嘉是不是值得拉拢的人。
游千澈行至驿站门口,驿站外头晨光普照,他跨过门槛,让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大红的吉服更显明艳。
迎亲的禁卫军威武整齐地列队,许多百姓在一旁围观,有的赞叹驸马爷果真天人之姿,也有的疑惑他为何拄着拐杖走路,游千澈听力极好,这些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慢条斯理走到矫健地白马身旁,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踏雪顺滑的鬃毛,一看就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马夫抱拳行礼:“驸马爷好,主子命小的送她的爱驹踏雪过来。”
出乎意料的,游千澈没想到送来的是永嘉公主的踏雪,还真是给足了面子,他摸了摸踏雪的脑袋,苍白的唇微微勾起一丝笑容,朗声道:“既然公主殿下要在下骑马,臣遵命便是。”
说罢,他忍着伤痛,飞身跨上马背,吉服长袍甩出大红色的弧形,在他身后完整地罩下,铺满半个马身,金色的绣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迎亲队伍前头的的公公扯开嗓子:“吉——时——到——!”
展颜站在红毯的尽头,听着仪仗的乐声越来越近,她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一次,她冒着被皇兄责备的风险,为自己的驸马留个面子,游千澈是坐花轿进来,还是骑着踏雪呢。
坐于上位的陛下怀里搂着妖娆的李贵妃,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浩浩荡荡而来的迎亲仪仗出现在府门,高大的白马头上绑着大红花,游千澈一袭红衣,骑着白马出现在人群的簇拥之下,气势凛凛,英姿飒爽,确有少年将军的风采。
展颜恍惚间愣了神,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将他与谋逆、杀戮这类词语联系在一起。
“展颜……”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似有若无地的停留在她的后背。
展颜似有所感,觉得脊背阵阵发凉,后知后觉冒出汗毛悚立的惊惧感,脊梁骨似要被身后之人盯出一个洞来。
她缓缓转过身来,镶金的圆扇遮住了她的眉眼如画,也遮住了她的紧张,她恭敬地鞠躬,头上的珠钗微微晃动:“臣妹在。”
“是你把踏雪送给他的?”庆康帝问。
“不是送,臣妹是让踏雪去接亲,”展颜柔柔地回答,“大庆□□是马背上得天下,皇室贵族无论男女都会骑马,臣妹的驸马若是连大婚当日都要坐花轿,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大庆男儿无能?”
搬出□□来说事,准不会出错。
庆康帝噎住了,又像是认真在思考她的话,李贵妃哼唧唧地开口了:“这么说,永嘉是嫌弃本宫准备的花轿?”
“娘娘说笑了,您的一番心意臣妹又怎会嫌弃呢!”展颜谦虚地道谢,“这花轿臣妹收下了,多谢娘娘。”
“既然收下,为何不用……”李贵妃还要说话,显然揪着这点不放。
“好了,今日是永嘉的大喜之日,人生仅有的一次,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庆康帝和蔼地笑着打断了李贵妃的话语,做足了一个好皇兄的模样,只有李贵妃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展颜不慌不忙,没再与李贵妃做无谓的争辩,她转过身去迎接新郎。
游千澈下了马,拄着手杖艰难地走着,宾客们依然窃窃私语,这一次,展颜徐徐上前搀扶他。
“……殿下?”游千澈眸中尽是惊喜,有惊也有喜。
她就是……永嘉公主本尊?
“本宫是公主,本宫的驸马不能被人当笑话一样围观。”展颜低声解释,声音清澈温和,还带着几分刻意提醒的意味。
游千澈扫视四周,顷刻了然,大方地把手搭在她手上,抬眸看见殿上身穿龙袍的那位,那位眯起眼睛盯着他,脸色阴沉,游千澈不知为何,心情竟变得好了。
李贵妃偷偷瞥了一眼皇帝,他的目光明暗不辩,却依然停留在皇展颜身上,李贵妃脸色变了变,心中的妒忌更甚。
拜堂过后,新人回洞房,宾客开席。
游千澈在外面应酬宾客,展颜寝殿里坐着,她默默放下手中扇,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似乎跟前世没有很大的不同,但也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下柳月和杏月陪在殿中,两个小姑娘见自家主子一声不吭,想着要不要说些话来逗她开心。
“柳月杏月,备笔墨。”展颜忽然开声。
柳月虽有疑惑,却也照做,去把笔纸铺好,杏月一边研磨一边发问:“殿下,您要写什么?”
“和离书。”展颜捻起细长的狼毫,语气平静。
柳月和杏月齐齐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展颜:结婚当天签离婚协议。
游千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