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球传给我。”
少年站在三分线外,对她扬了扬手。
夏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小提琴盒,抱着球走到篮球场上,生硬地将球扔给了周擒。
她手臂没力气,篮球只扔了不到一半的距离,便滚落在了地上。
周擒歪着头看着她:“你这也太弱了!”
“我本来就不会。”
夏桑兴致缺缺,沮丧地说:“我从来没有摸过篮球。”
“你男朋友篮球队的,竟然不带你玩?”说话间,他捡起球,起跳一个三分,进框。
“那不是我男朋友,你别乱说。”夏桑辩解道:“我跟他只是…比别人稍微好一点而已。”
这也没说错,目前而言,她和祁逍真的只是比朋友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并且夏桑滴水不漏地维系着这样的关系,一点话柄都没留给别人。
就连最好的闺蜜一而再地八卦,她也抵死不认。
所以即便覃槿对这俩人心知肚明,却也拿她没办法。
周擒带球小跑到她身边,将篮球温柔地扔了过去:“他不带你玩,我教你。”
“我本来就不想学。”夏桑捧着球,闷声道:“我对这个没兴趣。”
“那你兴趣是什么?”周擒望了眼立在篮球架边的小提琴:“拉琴?”
“也不。”夏桑下意识地否决掉。
他抱着手臂睨着她,看出了小姑娘藏进骨子里的叛逆,眼底多出了几分玩味:“来玩一下。”
夏桑又要拒绝,周擒却夺过了她手里的球,顺便从她身边掠了过去,带着挑衅的味道。
夏桑生气喊了声:“干嘛!”
“笨蛋,来抢我的球啊。”
“我才不玩。”
她拍拍手上的灰,转身就要走,周擒又带球跑了过来,故意在她面前拍球。
夏桑假装不看他,自顾自地往前面走,余光却观察着他,趁他不备之际,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篮球,抱在怀里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看他,笑道——
“抢到了,我赢了!”
周擒站直身体,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本来想说“你犯规了”,但是看她迎着夕阳、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周擒忽然感觉,规则算个屁。
他跑了过去,做出要努力拦截她的姿势:“你能把篮球投进去,才算赢。”
夏桑压根就不会拍球,于是抱着球来到篮筐下,努力跳起来投篮,不过她力气太小了,连篮板都没碰到,球便掉了下来。
“啧。”
周擒发出了鄙夷的嘲声。
夏桑抬着脖子,看着篮板,似乎又被打击了兴致:“不玩了。”
”别用手臂力气去砸。”周擒将篮球放进她手里,顺势握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这样,手腕用力,轻轻一投。”
在他辅助的用力之下,夏桑果真“轻轻一投”,篮球在框边打了一个圈,竟然滚进篮筐中。
“啊!”她惊喜地叫了声:“不会吧!”
就这?这么容易?
篮球落地之后,弹跳了两下。
而夏桑也迅速察觉到少年滚烫的身体还贴在她的身后,粗砺的掌心也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夏桑耳根一阵发烫。
就在她推开他的间隙,周擒却立马松开她,然后小跑着捡起了篮球,将一切都藏于自然而然之中,不给她发作的机会。
夏桑感觉到自己手背处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像影子一样,略带埋怨地望向他。
周擒又来了个三步上篮,动作流畅而潇洒。
即便是夏桑眼中完美无缺的祁逍,这个三步上篮的动作…都比不上周擒来得风姿飒逸。
“好玩吗?”他笑着回头问她。
“不好玩。”
“我发现你这小孩有点口是心非。”
夏桑固执地嘴硬:“本来就不想玩。”
“行,不勉强你了。”周擒也看出了她今天心情不好,捡起了地上的黑色外套,顺手又拎起了她的小提琴盒背上:“一起出去。”
莫拉艺术园区内部道路很长,平日里都有小型观光车,不过这会儿天晚了,观光车也都停了,他们只能步行出园。
夏桑很少运动,刚刚被迫动了一会儿,脸颊红扑扑的,小巧的鼻子上还带了微汗。
“把琴给我。”
“急什么,又不要你的。”
周擒走在她身边,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倒也很是给人安全感,她便没再勉强。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每天都来这里上课?”
“怎么可能,只有周四和周六。”
“哦,知道了。”
“……”
夏桑立马后悔,干嘛要把自己时间表告诉他啊!!!
她防备地望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找话题聊天。”周擒看起来毫不在意,睨她一眼:“你这情商了,是怎么交朋友的?”
“……”
夏桑闷闷地应了句:“没话题,其实可以不说话。”
周擒算是摸透她了,真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乖,这小姑娘身上每根骨头都是反着长的。
天知道,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让看似温顺的她叛逆成这个样子。
走出园区,门口的公交站稀稀拉拉站着两三个路人。
周擒站在夏桑身边,和她一起等着公交车。
两人站在一起,相当的年纪,又是相当惹眼的美貌,对“般配”两个字做出了最恰如其分的诠释。
年轻女孩们三三两两走出艺术中心,视线也难免在他们身上停留很久。
很快,便有公交车驶了过来,俩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大概因为这是南线的末班车,车上乘客有点多,夏桑顺着拥挤的人流走到公交车中间靠窗的位置,将自己安放在了角落里。
周擒自然而然也走了过来,站在另一端的窗边,修长的手拉住了车顶的横栏。
个子高真是了不起,就算夏桑踮起脚都够不到顶上的横栏,他却轻而易举便拉住了。
不管这车怎么颠簸,他身子都宛如泰山般屹立不动。
夏桑不喜欢公交车的味道,于是从小包里摸出了口罩给自己戴上。
周擒抬眸,看着女孩口罩之上那双睫毛细密修长的黑眸子。
兴许因为皮肤冷白的色泽,所以那双黑眸,便显得格外浓墨重彩。
他按捺着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侧开了视线。
公交车进城之后,便有来了一波客流,有个矮个子的夹克衫男人被挤到了夏桑身边。
夹克衫男人和夏桑的视线接触了几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往她身边挤了挤。
夏桑嗅到了一股味儿,有点像腌了很久的酸菜开坛时漫出来的味道。
她有点反胃,转过身去,视线对着车窗玻璃,让窗外飞速流过的风景分散她的注意力。
男人又往她背后挤了挤。
夏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奈何她也动弹不得,只能回头用皱眉表达不满。
夹克衫男人翻着白眼望天花板,假装看不见。
便在这是,一双有力的手拎住了夹克衫男人的衣领,很不客气地将他推搡到一边。
男人被推得摔进人群,引来一阵不满。
他稳住身形,正要发作,抬头看到周擒那张冷感凶戾的脸,立刻讪讪地闭嘴了。
他生了一张让妖魔鬼怪都得让道的脸。
夏桑不用回身,也能从车窗的倒影上看到周擒挺拔的身影以保护状的姿势、站在她的身后。
而他一只手抓着车顶的吊栏,另一只手则放在她身侧,若有若无地…圈着她,明显地替她阻挡了拥挤的人流。
夏桑的背,随着车辆的颠簸,若有若无地蹭在周擒的腹部。
坚实、硬朗。
她视线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低头看到了周擒脚上毛糙却干净的球鞋,很旧了。
夏桑不免又想到了祁逍,祁逍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坐公交车。
每天放学,都是司机开着昂贵不菲的轿车来接他,坐在轿车里的他,宛如古时不染凡尘的清贵公子,与面前这粗糙的少年…
是天壤之别。
就在夏桑思绪万千的时候,公交车报站,已经过了中心广场。
公交车沿着南府大道继续向南驶去,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道:“周擒,你家也住城南吗?”
“我住城北,火车站附近。”
城南是富人聚居的地方,房价贵得逆天,打造科技生态住宅区。
而城北则天差地别,街道环境脏乱差,到处拆迁再建,烟尘弥漫,尤其是火车站那一带,鱼龙混杂。
夏桑迟疑了一下,提醒道:“你住在北站的话…这辆车它是往南开的哦。”
“是吗?”
“是啊!!”
周擒抬头看了看公交线路站点标识,良久,喃了两个字:“妈的。”
“……”
不知道为什么,上错车这种事情,配合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声“妈的”,竟然产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感,戳中了夏桑的笑点。
她低头笑了起来,而且越发有些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来。
周擒看着她面泛喜色的脸,嘴角也忍不住提了提:“我坐错车,你这么高兴?”
“不是的。”夏桑也觉得自己太傻了。
她强忍着,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下个站,你快下车吧!”
公交车往南驶去,车上的人流渐渐少了,机械的女声广播提醒到站。
“行,走了。”
他在走到车门边,又回头望了她一眼,夏桑正好也在偏头看他。
俩人视线相撞,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
夏桑心慌意乱抽回视线。
便在这时,她看到了脚边放着的一个篮球,俨然就是刚刚周擒抱在手里的那一枚。
然而,公交车已经重新启动了。
她抱起了篮球,随意看了看,篮球有些旧,背后用马克笔写着几个遒劲的小楷字——
“周擒的球,捡到请归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