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回宫时,才到皇城,便听前面有老臣的声音提起了自己。
“东方陌和昭宁公主在那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呵……那种地方……”
“不过也倒是男未婚,女未嫁。”
“哼,男未婚,女未嫁,却行此苟且之事,当真是世风日下,礼崩乐坏!”一人叹息道。
昭宁的马车拐过弯,出现在那一帮老臣面前,她撩开车帘看向外面那帮老臣,老臣们纷纷闭嘴,到一旁避让。
走了几步,却在人群最后看到了顾清允。
他抬首看着她,目光中闪着光泽,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却只是站着,然后看着她。
昭宁知道,他想必,也知道了禁军将她和东方陌堵在静慈庵的事。
大周公主的名声的确不好,和离再嫁成风,有二嫁,也有三嫁,还有养男宠的,但是她的母后,是以贤德闻名的薛皇后,薛家,是家风严谨的百年望族,她也是文采最好的公主,没人会觉得她也如此放|荡。
顾清允呢,他相信吗?他怎么看她?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周荣被人买通,不知道新城假造他的字迹,不知道她正是因为他,才落入圈套。
她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回身,将车帘放下。
果然,等到第三天,宫中便开始传播静慈庵的事。
到第四天,朝臣、皇宫上下都知道了,京中也知道静慈庵皮条客、卖|淫|窝的消息。
京兆尹亲自找到昭宁,问她在静慈庵的详细经过。
昭宁承认自己去了,去见东方陌的,京兆尹又问:“据萧铮铭说,他推门进时,公主与卫国公正在说什么,卫国公手上还拿着刀,不知公主和卫国公在里面见面后都说了什么?”
昭宁没办法说,因为她没和东方陌串过词,不知道怎么说。
但这没关系,她是公主。
“是不是我和东方陌说了些什么情话,亲了几下,是第几次幽会,你都要弄清楚?”她语气轻松,眼神却泛着寒光,京兆尹一怔,连忙道:“不,臣……臣绝无此意,臣就是例行公事,随便问问。”
昭宁没好气道:“随便问问就是我和他约在了静慈庵,他去得晚了些,刚说上几句话,萧铮铭就来了,接着禁军就来了,你让本宫说什么?你要查封静慈庵就去查封,难不成还要抓了本宫?”
“臣不敢,公主恕罪……只要公主没看见突厥探子,此案便与公主无关了。”京兆尹连忙道。
昭宁很快回答:“没看见。”
京兆尹慌不迭叩头:“是,那……那臣告退。”
送走了京兆尹没多久,萧圣人身旁的内监王茂升便到了,和她道:“公主,圣人有请。”
昭宁暗忖大概是为静慈庵的事,丝毫没有怠慢,立刻就随王茂升前往庆福宫。
至庆福宫,萧圣人端坐于堂下,问她:“你方才,随李纪出宫了?”
“是。”昭宁一副小心模样。
萧圣人又问:“去做了什么?”
昭宁明白,萧圣人虽说想将她送去和亲,但只是回纥提亲了,她顺势而为,并不是存了必杀之心。
曾经母后为后,萧圣人为妃,她受过母后的压制,自然会厌恶自己。
但自己如今没有倚仗,又只是公主,威胁不到皇权与帝位,所以萧圣人暂且能容下她。
只要她再表现得无能懦弱一点,萧圣人便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昭宁轻声回道:“纪表哥说……是卫国公托他来……”
“哦?”
“卫国公说,想做我的驸马……”
萧圣人又问:“你和他,在静慈庵是怎么回事?”
昭宁一副紧张的样子,连忙道:“那日我收到一张字纸,是顾清允的,让我去静慈庵相见,我便去了,结果就看见了卫国公,他说……”
“说什么?”
“说新城想嫁他,但他知道新城与萧铮铭已有婚约,他不愿意,可若母后下旨赐婚,他又不好回绝,便要我同他成婚……”
昭宁将事情和盘托出,甚至说的全是实情。
此事是新城设计,萧圣人怎会不知道,她一问就招,还能落个老实胆小的印象。
萧圣人果然神色放松了许多,又问她:“那你同意了?”
“同意了……”昭宁小心地看一眼萧圣人,又连忙道:“还要看母后的意思,若母后不同意,儿便……”
萧圣人笑道:“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传你们的事,我若不同意,皇室的颜面又在哪里?”
“是儿给皇室蒙羞了。”昭宁低声道。
萧圣人道:“行了,你下去吧。”
待昭宁退下,新城从里间帘子后出来,嘟着唇不满道:“母后为什么要答应,凭什么就让她嫁东方陌!”
萧圣人叹声:“事情到这份上,如何不答应?”
“母后就下旨,让东方陌娶我!”新城恨声道。
萧圣人睇她一眼:“人家就是为避你才娶昭宁的,你看看你平时做的那些事,还有萧铮铭那事,谁敢要你?”
新城不服地轻哼一声,“东方陌,敢看不上我,我倒要让他看看我的厉害!”
“胡闹!”萧圣人呵斥一声:“你与萧铮铭的婚事就这么定了,当初你是同意的,以后也反悔不得,东方陌那里,你别轻举妄动!”
新城嘀咕着仍是不高兴,萧圣人缓声道:“你这事,做得还算隐蔽,可东方陌却能这么快知道,实在不能小看,他本就有军威,又马上要做驸马,到时若是联合昭宁、薛家做些什么,倒是不得不防。”
“所以说,母后就该直接下旨,让他娶我,不许娶昭宁!”新城立刻道。
萧圣人看她一眼,烦心道:“行了,你便好好同萧铮铭解释,少生些事,别的不用想了!”
昭宁回宫,便让程峻给东方陌带信去,告诉他自己在萧圣人面前的话。
入夜程峻回来复命,说话已带到,昭宁点头,正要让他退下,却又不经意问:“他怎么回?”
程峻犹豫一下,说道:“卫国公说,‘知道了’。”
昭宁默然,半晌道:“行了,你下去吧。”
她就知道,不该对他抱期待。
几日后,静慈庵之事早已是沸沸扬扬。
常去里面烧香诵经的老爷夫人们,不知在里面做什么的萧铮铭,或是被抓个正着的东方陌与昭宁公主。
首当其冲,当然是东方陌和昭宁,一个是刚回京的常胜将军,一个是薛皇后唯一的嫡女,两人之前的名声都无可挑剔,一朝出事,却是如此大的丑闻,还弄得满城皆知。
不知是不是连回纥使者都听说了这事,提亲的事倒没再坚持了,答应了大周的其他和谈条件,准备回程。
在回程前,回纥提出要与大周举行一场骑射比赛,切磋骑射之技,大周是东道主,自然同意。
骑射比赛在皇家围场上林苑举行,萧圣人不去,只有皇上去,然后是皇亲,宗室,以及要为大周争光的禁军与武将。
此时昭宁与东方陌的事正传得人尽皆知,并有了许多细节,比如禁卫撞门而入时,两人正在床上翻云覆雨,见来人后昭宁公主大怒,立刻喝退众人,禁军自知得罪贵人,连忙退出门去,跪在门外,昭宁公主与东方陌在房中穿好衣服,这才出来,怒气冲冲离开了静慈庵。
所以当昭宁出现在上林苑,而同时东方陌也在上林苑时,众人的神态很暧昧。
他们偶尔会有意无意分别看一眼两人,偶尔彼此间目光撞上了,也会露出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一切八卦尽在不言中。
昭宁假装没看到这些,也没去看东方陌,由宫女举着罗伞,往看台上去。
迎面,却撞上了徐骥与徐铸久。
徐骥低头道:“见过昭宁公主。”
徐铸久低了头,作出了行礼的姿势,却并没有开口。
昭宁不予理会,道了声“徐将军”,正欲走开,却听徐铸久道:“当初公主主动求上门,我徐家不顾及自身而毅然出手相救,我当公主是金枝玉叶,没想到公主却是他人枕上客,脚踩两条船……”
“铸久!”徐骥低喝儿子一声,徐铸久却置若罔闻,继续道:“如此,是不是太不把我徐家放在眼里了?”
昭宁怒气填胸,杏眼圆瞪道:“本宫想选谁就选谁,想和谁好就和谁好,徐都尉管得着么?”
“你……公主如此放|荡,可曾想过辱没了皇家尊严?”徐铸久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徐骥眼看不对,立刻按住他道:“犬子无状,公主还请恕罪,切莫与他一般见识。”
昭宁不想在这儿闹得难看,从而被人看出端倪,只是睇了他一眼,去往看台。
徐铸久终究是慑于她公主的身份,又被父亲按着,没再纠缠上来。
昭宁含着怒,用力打着手上的团扇,扇得几丝香风,以驱赶心中的火。
她的地位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那徐铸久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和她说话!他日要能得势,看她不让人掌他的嘴!
就在她隐忍着怒气时,骑射比赛开始。
偌大的草地上,以渔网与木桩围了个大大的圈,又在圈外围了个更大的圈,这便是弓箭手的跑道,而在圆圈中间,每隔十步,便有一道箭靶,弓箭手们在跑道上策马奔驰,随即射出弓箭,中红心多者胜出。
回纥出赛者十名,大周出赛者十名。
昭宁看了一眼,萧铮铭也在比赛者名单上。
他是萧氏新贵,又在禁军担任要职,这样露脸的好机会,自然要上。
然而第一轮比赛,竟是平局。
大周武将虽强,但回纥到底是马上民族,个个勇武骁悍,并非那么好赢。
这场比赛,大周赢了,那是理所应当,大周输了,便是颜面尽失。
所以在回纥提出比骑射的那一刻,大周便是只能答应,且只能赢不能输。
第二轮比赛,不再是静止箭靶,而是在网内放了兔子,靶成了活靶。
之前大周便输了,到了这一场,赛制更难,几乎很难翻身。
这是大周的脸面,也是军中人的脸面,一向温和的皇上脸色也紧张起来,武将们更是纷纷出谋划策。
大周这边换了几个人,昭宁发现徐铸久上去了。
第二轮比赛开始,大周又是被回纥压制,先是平局,然后竟开始落后,就在千均一发之时,到徐铸久上场了,只见他在马上迅速拉弓,射箭,竟是箭无虚发,把把命中,到终点之时,已将场上兔子猎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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