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安的身子摇摇晃晃,她的身侧,沈含止眸光幽深地看着她。
如若可以,这矮小的窗户算得了什么,只需他一个翻身,待他落到墙外,就能轻易地将她抱出去,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赵可安终于艰难地落地了,原本还想叫沈含止也翻出来的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沈含止也听到了,知道此刻走已经来不及,于是浅笑着朝赵可安道:“我未曾见过殿下,殿下也未曾见过我,快走。”说完,内殿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赵可安急忙猫下身子。
耳边关窗的声音响起,瞬间将殿内的动静隔绝了。
赵可安站在墙角静思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先行去换身干净衣裳。
赵嫆只看到沈含止一人,应该不会为难他,哪怕想为难,也无证据,所以,她还不如尽快去换身衣裳,然后再看看沈含止这边需不需要她相助。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春柳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此刻赵可安才隐隐有些担心,行至路中,遇到贤王府的丫鬟,吩咐她们去寻人,顺便吩咐去找那个叫香儿的丫鬟以后,她才安心的去换衣裳。
换衣裳的行动也比平日里迅速许多,心里也不知在担心什么,就是想尽快换好衣服以后去前厅。
不久后,贤王府的管家寻来,和赵可安汇报,说贤王府并没有一个叫香儿的丫鬟,但是春柳已经找到了,就是不知为何晕倒在了路中央,已经寻了郎中替她诊治。
听到这些,赵可安只是点点头:“没事就好。”随后又问,“前厅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老管家怔然,不知赵可安何来此问,思索了半晌,道:“好像,二公主撞见沈世子与女子幽会,一群人还在云承殿闹上了。”
说完这些,老管家羞愤地低下了头。
这个荣宁公主,来了真是没好事,先是大庭广众之下泼了安宁公主一身酒,之后又是与沈世子闹,搅得小郡主的及笄宴不得安宁,当真是骄横跋扈,放在普通人家,谁会欢迎这样的人来呢。
一说到沈含止陷入了赵嫆的刁难之中,赵可安起身,与管家道:“劳烦徐管家带个路,我去瞧瞧。”
徐管家领命。
其实赵可安记得路,可是免得惹人猜疑,还是装得不认识路为妙。
赵可安随着管家来到了云承殿,发现殿外真如管家所说,人满为患。
众人围堵在云承殿门口,似街边看杂耍的百姓,没了王公贵族的雍容华贵,倒添了份市井气。
见到赵可安前来,众人纷纷礼让,小道轻而易举的就空了出来,赵可安就这样显眼地站在了前端。
里面是一群贤王府的奴仆在里面找什么东西,而赵嫆静静地立在门口,看着那些人搜东西。
而令赵可安担心的沈含止,则是一脸悠闲地抱臂依在门边,甚至还一脸带笑。
看见赵可安的一瞬,他的视线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悄然移开,似乎赵可安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把人藏哪了?”
这时,赵嫆面容带怒地质问沈含止。
沈含止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他道:“公主说的到底是谁,沈某来此明明是公主邀约,前厅初碧约臣之时,众目睽睽,公主是要沈某,找证人吗?”
赵嫆被沈含止这番话气得咬牙切齿:“沈含止,你给我等着。”说完,就甩袖欲要离开,可在转身之际,与站在最前面的赵可安对上了视线。
赵可安一身浅藕荷色外衣,里配月白霓裳裙,仙月飘飘,气质华然,脖颈处因少了东西遮掩,显得莹白一片,惹人侧目。
赵嫆深深地看了赵可安一眼,最后未言只言片语,愤恨离开。
一场闹剧似乎就这样结束了,许多人似乎还未看过瘾,离去的有些舍不得,而闹剧的主角,依旧倚在门边,此刻正明目张胆地看着赵可安。
刚才故作不识的人,在赵可安走后,眉眼含笑地看着赵可安,赵可安倒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了。
既然无事,赵可安也不打算多待,转身欲要离去。沈含止一见她要离开,急忙起身追了过来。
少女脚步婀娜,行姿缓慢。
少年急匆阔步,衣袂飞扬,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意:“殿下这就要离开了?”
赵可安眉眼低垂,专心看着眼前的路:“世子既已无事,那么留在此处已无意义,自然是要离开的。”
“如此,我与殿下同路,那便一起吧。”
听到这话的赵可安脚步忽地停下,转头看向沈含止,沈含止的脚步也堪堪停下。
赵可安吩咐一边随行的徐管事:“徐管事,你去看看春柳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叫她来王府门口等候。”
徐管事点头领命,随后离开。
望着徐管事离开,赵可安才一脸平静地看着沈含止道:“方才之事是有惊无险,本宫也感谢世子的出手相助,可是此刻路边人来人往,本宫觉得,还是保持距离为好,世子觉得呢?”
沈含止刚才笑意明媚的脸上笑意消散,似一个被苛责的孩子,眼睫低垂着含着失落,没有看赵可安。
原来一脱离了危险,她就想与自己划清界限啊,方才在云承殿那一幕,似乎和做梦一样,真叫人难过啊。沈含止这般想着。
赵可安忽然感觉自己的话似乎说重了,她只是挑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方才刚摆脱了赵嫆的诬陷,此刻二人还一起离去,被路人看见,难免传出不好的事情。
刚摆脱泥泽,何必又陷进去。
但是瞧着沈含止的模样,似乎是不开心了。
赵可安心中无奈叹气,最后还是开口解释道:“路上人多眼杂,被人瞧了去,岂不是如了赵嫆的意。”
赵可安这般一说,沈含止神色忽然明朗了起来,薄唇微弯,朝着赵可安浅笑道:“原来殿下是考虑这个,沈某还以为,殿下是不屑与沈某有牵扯。”
“方才也算是你帮了我,我又怎会这么想。”
赵可安说完这句话以后,沈含止忽然不说话了,但是又与刚才那个的不说话模样有所不同,瞧他的模样,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但是眼尾浮现的笑意,又那样的明显。
赵可安皱眉,怎感觉沈世子这人,情绪如此多变呢。
沈含止自喉咙底轻咳了一下,然后神色恢复如常,道:“殿下不必考虑这么多,若是此番被别人瞧见,别人只会觉得是臣想奉承公主殿下罢了。”
赵可安倒是被他的固执弄得迷糊了,问道:“那你与我一道,被赵嫆看见了,你就不在意?”
“这就奇了怪了。”沈含止道,“我与荣宁公主,一未私定终身,二未请旨下聘,三又不是两情相悦,为何众人都非得将我与她绑在一起呢。”
被沈含止这么一点,赵可安倒是有些羞赧了。沈含止这一番话,何尝又不是说给她听的呢,众人只知道赵嫆喜欢沈含止喜欢得紧,便默认了沈含止就是赵嫆的人,甚至连她也这般古板的认为,可从未有人在意过沈含止的感受。
如此鲜明的人儿,却犹如一个物件,被赵嫆贴上了标签。
赵可安微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莫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可安自小生活在察言观色的环境中,父皇的脸色,母后的脸色,甚至于赵嫆的脸色,她都会在意,她从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相反,儿时,她总会担心自己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情惹来父皇母后的不喜,虽说现在长大了,她也知道有些疼爱她注定争不过赵嫆,所以现在也没儿时那般小心翼翼了,可是骨子里带着的谦和与照顾他们情绪的秉性,依旧没改。
故而,身为公主,她才会轻易说出道歉的话。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沈含止心尖微颤,他没有生气,方才他只是为自己辩驳罢了,却没想到少女心思如此敏感,终究是他语气重了。
沈含止道:“殿下不必如此,是臣僭越了,殿下既然寻得到路,那臣便先行告退,小路曲折,殿下路上小心。”说着,拱手行礼,打算离去。
“你不送我,那便是生气了。”赵可安略微生气道。她这番话说的有些急,似乎是想留下沈含止一般。
沈含止脚步停下,回过身子,声音比刚才还低了,他道:“殿下不是想与臣划清界限吗?”
“你我本就清清白白,何来划清界限一说。”
“那……臣,给殿下领路?”沈含止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赵可安点点头:“那就劳烦沈世子了。”
这心情真是,犹如放纸鸢一般,起起落落的。
沈含止嘴角带笑:“臣的荣幸。”
二人几乎并排走在了一起,赵可安步伐慢,沈含止便放慢了脚步,垂在两侧的手臂握成了拳头,僵直地摆在那。
放才在殿内气氛紧张,一时之间他不觉得拘谨,此刻二人独处,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若是被步云青,良醒那两小子知晓了,非得笑话死他不可。
要知道,他沈含止在好友面前,对女人可是表现得游刃有余的,绝非此刻这般,木讷寡言,不知做何。
可是,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对待那些女子,都是圆滑地应付罢了,而眼前之人,显然不喜欢他那样做,他亦不敢那么做。
春寒料峭,凉意未减,沈含止的视线已经多次停留在赵可安光洁如雪的纤纤玉颈上了,奈何他不敢提,说了,会不会被当做污秽之人,遭她厌恶呢?
正想着,脑门上忽然一疼,沈含止忽然回神。
赵可安闻声回过头看向沈含止,“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沈含止身量高,也不知怎的,小路两侧的桃树枝探出头了,在他分神之际迎着他脑门就是一下,赵可安回过头看见的,就是沈含止捂着脑门一脸无辜的模样。
一片娇嫩的粉色花瓣落在沈含止的玉冠上,静悄悄的,怕是沈含止还不知道呢。
沈含止面露窘意,但是看见赵可安笑靥如花,忽然觉得这一下也不算白挨,随即也淡笑了一下:“让公主见笑了。”
赵可安收敛了笑意,指着自己的脑门示意沈含止:“你头上有花瓣。”
闻言,沈含止低头拍了拍,可是那花瓣卡得实在顽固,无论沈含止如何去拍,那花瓣还是纹丝不动。
“还有吗?”沈含止问。
赵可安点点头,发髻上插着的金玉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再配上那乌亮犹如葡萄似的大眼,娇艳非常,直叫人挪不开眼。
沈含止敛下眼底的暗潮汹涌,无奈道:“在何处?”
花瓣落在头顶,他实在是看不见,只能指望赵可安指一个明确的位置,好让他精准无误地取下那杂物。
赵可安却没想那么多,朝着沈含止招招手:“你低下头来。”
沈含止一怔,知道靠自己恐怕是拿不下那东西了,于是只得乖乖低下头。
赵可安的身量才到沈含止唇边,沈含止若要低到赵可安能勾到的位置,非得曲腿不可,于是乎,就有了桃花树下,美人垫脚,郎君弯腰的画面。
沈含止一低下头,眼前除了湿润的泥土,月白的裙摆,以及半露秀气的绣鞋以外,便再无其他。
除去那淡雅的华裙让沈含止有些不自在以外,还有那清雅脱俗的香气。
沈含不由得绷直了身子,感觉到赵可安的靠近,沈含止忽地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刻,轻软的女声就在他头顶响起:“好了。”
沈含止长长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沈含止:我很淡定的,独处时一点也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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