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海滨,海滩上的破旧船只相较于百年之前,又多出不知多少。
绿衣树妖从树中现身,远远望着并排走向海岸的两人。一个白衣公子,一名布衣书生。
“终于能被你等到了吗?”绿衣树妖看着其厌的背影,喃喃道。
忽然,从海上漂来一艘船。
最近也没人出海呀,绿衣树妖心想。
等等!既然没人出海,那就是从外面过来的。
绿衣树妖兴奋非常,心神波动之下,已经脚步生风朝来者而去。这次过来的不知道好不好骗,给他们指个路,能赚多少灵力呢?
与此同时,正要上船的缘何跟其厌自然也注意到了来人。二人不自觉地顿住脚步,等着那艘船漂过来。
绿衣树妖止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回去了。
“看来又是从外面过来的。”其厌道:“有人想出去,有人想进来。”
缘何没接话,定睛看着远方的船。
“海边好像有人。”芫芜拉着陵游从船舱里出来,看到了海边的人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缘何怎么样了。”她扭头问陵游,“你说,他的样子是不是变了很多?是不是已经长大了?修为呢,不会还是没有进益吧。”
陵游微笑,替她把被海风吹得有些散的头发拨到耳后。
芫芜继续自言自语:“不过就算没有进益,也没关系。他只要好好地就行,我只求他这一百多年,是安稳走过来的。”
“其厌虽然弱,但好在脑子灵光。想来,也能护住缘何吧。”
“他就算是荒废了这一百年,也不过才三百岁。等咱们到了再督促他勤加修炼,也远远不算晚。”
“你说是不是?”
陵游又笑了一下,回答道:“是。”
芫芜心满意足了,以灵力催动船只行进。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小家伙儿了。还有其厌,那个家伙,应该还活着吧。
他的用灵力延长寿命之法,不知道修到了何种程度,是否已经能保他活上个千载万年了呢?
还有雨屋、赌坊、竹林小居……
“阿姐?”静立的缘何忽然抓紧了其厌的手臂,激动道:“是……是阿姐……”
“缘……”其厌刚要有反应,对方却已经松开手,飞身朝尚未停泊的船只而去。这条船的甲板上,站着一青一紫两道人影。
缘何落到甲板上的同时,陵游将芫芜转至身体的另一侧,警惕地面向来人。
“陵……陵游哥哥……”缘何站稳了身体,却突然不敢动了。
“真的是你们!”其厌随后跟过来。
……
“你长得也太快了。”四人回了竹林里的小院,芫芜看了缘何一路,终于发出了这句感叹。
“你要是一直在他身边看着,肯定不止是现在的语气。”其厌道:“你走后不过十几年,他的修为飞速提升,样子也跟着迅速变化。真的就像是一株花草在生长,简直是一天一个模样。”
闻言,芫芜沉默半晌。想了想方才在船上的设想,和眼前一对比,却是大不相同。她伸手,想要摸一摸缘何的脸颊。
却被另一只手从中拦住。
芫芜失笑,解释道:“他是我们的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一开始跟着我们的时候,才这么高。”
陵游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是抓着芫芜的手却没打算放下。
芫芜无奈,只好妥协。
“你还没跟我们解释。”其厌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来话长。”芫芜道:“我找了他一百年,到最后,却仍旧是他过来,找到了我。”
“你这话,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看着其厌的表情,芫芜笑了笑,没反驳:“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以后慢慢说。”
“阿姐,陵游哥哥,你们回来了就好。”缘何说话时仍忍不住哽咽。
“回来了,以后都会再分开了。”芫芜说:“听其厌说起你的事情,我是真的遗憾,没能亲眼见证。”
“你遗憾没能见证他的成长,他同样伤心同你们分离了百年。”其厌叹了句,“都是命途捉弄,无可奈何罢了。”
房中安静了片刻,芫芜首先开口道:“陵游没有了从前的记忆,我想帮他找回来。”
“原来如此。”其厌了然道:“怪不得,你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又完全不同。”
“缘何,当初从华胥国离开,琉珖是不是告诉了你如何再回到那里?”芫芜问道。
“是,阿姐。”缘何道:“我们要去华胥吗?”
“是。我想找她问问,如何才能帮陵游找回记忆。”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哎等等!”其厌不干了,“你阿姐你陵游哥哥一回来,我就是外人了是吧。”
“这话我可没说。”看着这人故意找茬儿,缘何一阵无语。
“你没说但是你就是这么做了。”其厌不依不饶,“从前他们不在的时候,你做什么事情不都是同我商量吗?现在他们俩一回来,我就直接成了可有可无的闲人。”
“你现在有至亲陪伴身侧,眼里心里,哪里还能记得半分我这个外人?”
“噗。”芫芜听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陵游一直是一脸木然,但此时被芫芜的表情感染,自然也扬了扬嘴角。
至于缘何,先是惊讶后是嫌弃,最后的神情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了。
“其厌。”芫芜忍着笑道:“你这个的样子,我不久前刚在别处见过。”
“你这是在缘何面前争宠吗?我见过的那些富商巨贾的后院里,那些成群的妇人们也是这么争的。”
说到最后,她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可惜我不是女子。”其厌道:“所以诸位,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正因为不是女子才好笑啊。”芫芜道:“你方才一脸的怨妇情态,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缘何对你始乱终弃了呢。”
“始乱终弃?”其厌“呵”了两声,“我这一生,和红尘无缘,始乱终弃就算了。”
“我所见过的深陷情爱者,无一不是在百般苦难中嗟磨数个来回,到最后还不一定能修成正果。既伤人又伤己,何必触碰?”
芫芜笑意渐止,道:“你倒是看得通透。”
“过奖。”
“不过看光通透有什么用?”芫芜话音一转,“等你陷进去了,一切通透都是空谈。”
“别别别!”其厌连道三个别字,“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扯回正题,先说说替陵游找回记忆的事吧。还有这些年的分别,彼此都有许多遗憾,不详细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