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不欲和他逞嘴上功夫,所以权当没听见。
“装聋作哑是吧?”其厌用扇子戳了戳他的手臂。值得一提的是,他手中这把新换的扇子,还是他正在戳的这人前不久刚从一场赌局中赢回来的。
“总比闲极无聊絮叨不停要好。”缘何微微侧身,扇子只戳到了宽大衣袖的边沿。
“听完我接下来的话,你就不会觉得我闲极无聊的。”其厌很满意,他的目的不过就是引出对方的反应。
“你猜我今天在破穹楼外面等你的时候,谁来找我说话了?”他问道。
话落之后缘何又往前走了两步,第三步只落下半只脚便收回来用于转身的支撑。
“看样子也不必我说了,你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其厌看着缘何的神情,说道。
“谁?”没想到对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多年前欠下的风流债呀。”他笑得不怀好意,“才多久没见,就把人家忘了?”
“我觉得这句话你应该留在你自己。”幼时的缘何喜欢开怀大笑,一旦笑起来,本身葡萄珠一样的大眼睛都能眯成一条线。现在笑起来则是嘴唇微挑,眼睫微动,虽然笑意不甚明显,却自由一股让人因不开眼的风情。
这个笑容对于那些从来没看到过缘何公子笑容的人来说,绝对能将他们的眼睛定住。但是当对象换做其厌,则是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反应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对缘何的了解恐怕已经超过了他本人。
“我开玩笑的,何必当真呢?”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也被其厌奉为圭臬,“你若是不喜欢,我下回不说了便是。”
“她怎么找到你的?”缘何收回笑容,问道。
其厌见状松了口气:“她进不了破穹楼,但是破穹楼外地界,还不是任她走遍。谁都知道你每日都会去破穹楼与人对赌,雷打不动,是个傻子都知道想要截你该去哪儿。”
“若不是外面那片广场大得出奇,你以为你能那么好的运气能隔几个月才被她拦住一回”其厌道:“我今日这不是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所以先你一步出了破穹楼。谁知道正好那么巧,刚刚出门就碰见了那位大小姐。”
“我还没来及反应呢,她已经劈头盖脸丢过来一堆问题。而且和从前一样,三句话不离你。”
“说了什么?”缘何问道。
“还能说什么,自然是问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你最近每天都参与几场对赌,和人对赌的过程中有没有受伤……”亏得其厌记性好,居然能把对方说过的话一个要点也不漏下地转述一遍。
“这就皱眉了?”他看见缘何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笑道:“我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没说出来呢。”
缘何看过来:“说。”
“最后一个便是……她向我询问你身旁有没有其他女子献殷勤。”
“哈哈哈哈……”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倒是他自己没绷住,抢先大笑出声。
“我看你当真是无聊到了极点。”缘何说完一甩衣袖,脚步快到让其厌很难不认为他像把他扔在后面。
“哎……”他跑着追上去,“我又不是笑你,你气什么?”
缘何当作没听见。
“是真的。”他继续解释道:“我发笑是因为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晚照为什么会是道元的女儿?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我几乎敢肯定她和我们一样住在外面,绝对不是赌坊的生灵。”
“结果人家不仅家在赌坊,父亲还是赌坊的坊主。”见缘何没有甚多明显的变化,他再次问道:“你难道不惊讶吗?一个善良到少见的姑娘,居然会是道元的女儿。”
“还有她的名字,晚照,一听就是人族的女子才会取的名字。而且细细品来自带一股恬淡安稳的感觉,你相信这是道元能想出来的名字?”
“这些话你在数年之前已经说过了。”缘何不咸不淡地回应。
“可是这些问题我到现在也没能想通呀。”其厌道:“他们父女两个,一个过于阴狠毒辣,一个又善良单纯到极致。这……”
“阿姐?”缘何忽然打断他的话。
“什么?你……”其厌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但是还没来得及问,身边的人已经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衣摆迅速抽离留下的白影儿。
……
“阿姐,阿姐……”
其厌追过来的时候,便看见缘何像发了癔症一样流窜于一个个赌局之间,并且将没有不停地伸手去扒那些正围观别人对赌的人。
这里是赌坊,以强压弱是唯一的规则。而缘何眼下正在不停扒拉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在一场场赌局中摸爬滚打过来的,遇到危险之后身体比思绪反应更快是他们的本能。
若非缘何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已经被赌坊内外生灵印在脑子里,其厌有些疑惑他现在是该同情缘何还是该同情这些破天荒地跟“无辜”二字沾上了的人。
“缘何,缘何!”其厌伸手拉住他,“你在找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姐,我看见阿姐了!”缘何甩开他,跑向下一个赌局。
其厌被他这句话惊得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后者已经扒开人群进到下一场赌局的里面。
他趁着缘何开辟的大路尚未完全失效,赶忙也钻了进去:“缘何!”
“你冷静点儿!”他一把抓住即将奔赴下一场赌局的缘何,“如果你看到的是真的,芫芜美人怎么可能会不来见你?”
缘何即使被他抓着视线还在不停的扫视,就在其厌欲继续开口的时候,忽见他面色瞬间改变:“阿姐!”
“小心浊息!”其厌被甩了个踉跄,但是根本来不及生气。缘何居然不管不顾地纵身飞了过去,本格身子都隐入了红黑交织的浊息中!
他赌局中冲出来,朝着方才缘何索取的方向搜寻。这一看不要紧,只是让他险些来了个平地摔罢了。
“芫芜美人?”若非他还留有几分理智,此时应该已经和缘何一样纵身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