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必然

云栖握着玄墨淬火扇的手骤然收紧,他看得清楚,那一道迸溅到空中的鲜血来自于芫芜的肩膀。缄锦刺入其中又飞速抽回,血液是顺着剑刃被裹挟出来的。

他能看清一是因为自身的修为在帮助双眼跟上台上两人的动作,二则是那一瞬间他正好站在能够纵览全局的方向。

而大部分兵士或位置不利或修为不足,看到的只有忽然出现然后落在地上的鲜红。而擂台之上的战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断挥洒出来的剑光仍旧不停地在两人周遭织网。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不是血?

这个怀疑尚未得到解答,第二道鲜红便跟上了第一道的步伐。而两柄长剑以及两名执剑之人仍旧不曾受到丝毫影响,这下,纵然是战神府邸的亲兵卫队也忍不住出现了小声哗然。

“肃静。”川以出声提醒,喧哗声顿时止住。

他看得清晰,第二回的血液同第一回一样,来自芫芜。卿莘的剑擦着她的脖颈而过,蹭破的脖颈从远处并不能看见血迹,那些血是卿莘将缄锦收回时忽然下坎,最终削掉了芫芜肩头处的衣料和皮肉所致。

她倒是聪明,就算抵不过,露给敌手的破绽也一直是无需持剑的左臂。思及此,川以脸上的神色淡了淡:可不是聪明吗?

……

相似的场景在不曾有丝毫停顿的战局中一连出现了十余次,直到第十二道鲜红落在地上,片刻之后缄锦第十三次触碰到芫芜。此次没有第十三次相似的场景再上演,并且持续了数个时辰的“表演”也戛然而止。

芫芜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建造擂台的石板上,上邪同她一起摔下,声音脆亮。

“认输吧。”卿莘暂且反手握剑背于身后,望着地上的芫芜道:“你输定了,再打下去也不过是无谓的死撑,换来的只有更多的伤痛。”

她顿了顿,接着道:“没看见台下那人已经紧张成什么样了吗?”

芫芜落地之后没有明显的动作,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她是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气。可是卿莘话音刚落,便见她连人带剑一同消失。瞬息之后,上邪凭空出现在卿莘身前不足一尺之处。

卿莘持剑抵御的同时脸色微变,并非因为芫芜突然而至的袭击,而是她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但只出现了一瞬间,待缄锦和上邪相撞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芫芜的突袭并未如台下许多人所想那样戏剧般地将战局逆转,而是十分贴合现实地被卿莘一掌再次击落在地。

这一次她没有和之前一样在地上静默许久,而是立即翻身跃起,朝着卿莘攻去。出手便是杀招,卿莘想要暂缓迎击都没有机会。

“你疯了不成?”见芫芜摔落在地之后顷刻间又飞身而来,卿莘震惊的同时出声呵斥道。

而芫芜好像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感知能力的行尸走肉,不停地重复摔落在地又跃起进攻的场景。这样的景象接连上演了五六回之后,她满身狼狈已经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但奇怪的是,台下众多观战无一人对她心生同情,或者说不敢同情。

更甚者,有一些胆子小的几乎感觉到恐惧即将突破压制爆发出来。

并非只有台下人如此,不断出掌把芫芜击落在地的卿莘亦有同感。她长到一千多岁,大架小架打了数千次,这是头一回明明占尽上风却满身的不舒服。

可是芫芜的进攻接连不断,并不给她时间去想到底为何如此。

愣神的刹那,对方从地上跃起提剑攻来,已经近至身前。

卿莘大意之下露了破绽,再出手抵御已然来不及,只能撤身退避。脚尖点地跃起后退的过程中,她恍然间在对面那张已经没有血色又没有表情的脸上瞥见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转瞬即逝,又像是一个幻觉。

这个擂台并没有大到任人飞跃的程度,卿莘原本立在中间,不过片刻便已经退至边缘。她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当即决定下落。

可是芫芜好像是提前预知了她的打算一样,上邪离手向着前方斜刺下去。同一时间她的手掌面向卿莘,加速前推。

缄锦被抛出去应对上邪,卿莘出掌迎接芫芜。两只手指比一般女子略长,骨节也更加分明的的手掌面对面相接,顿时灵力四散。

芫芜的修为不可与卿莘相提并论,其中差距九成以上在灵力。两掌对上的瞬间,二人原本的移动方向立刻颠倒过来。从芫芜逼着卿莘后退变成了卿莘推着她向后退去。

“没工夫同你继续纠缠!”若说卿莘此时还能保持心平气和那一定是假的,她说话的同时蓄注灵力于掌上,紧接着便见芫芜的手掌被震开。

“阿芫!”云栖厉声嘶喊,同时飞身来救。

却见本该像之前那样摔落在地的芫芜不过退后了须臾,然后不知道凭借着哪儿来的内力还是外力,居然硬生生地在后退过程中向前凌空翻转了一圈,转眼又回到了卿莘近旁。并且满身戾气不加掩饰,让卿莘意识到她之前的感觉都不是错觉。

同一时间让她几乎惊叫出声的,是芫芜顷刻间增长了一大截儿的修为。二人再次交手没有再以掌对掌硬拼灵力,而是双手同出你来我往。

芫芜出掌的路数脱胎于她的剑招,卿莘亦是如此。于是乎不过是从两丈高的半空落到地上的过程,两人已经你来我往数个来回。

任何人在感知到危机的时候做出的反应皆是本能为之,比如说此时的卿莘。她朝着芫芜心脏处打出一掌的时候并非是将云栖的叮嘱和恳求以及对战论输赢的道义抛在了脑后,而是一直谨记心间却没有时间将它们调动出来。

卿莘的手掌眼看就要到达芫芜的心脏,赶过来的云栖则出掌对准了她的手臂。可是后者终究是晚了一步,卿莘的手掌落在芫芜身上乃是必然。

可是今日是和“必然”二字不和的日子,卿莘的手掌在接触到芫芜身体的刹那,她自己的身子却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这股忽然出现的巨大力量针对的并非卿莘一人,连带着朝一个方向而去的云栖和芫芜,二人落后卿莘一步,也分别被震得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