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乱

传言三株树生长在厌火北赤水之上,其叶似珍珠若星辰。一旦开枝散叶,站于树下,便仿若观星海降落世间。

但是这赤水是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其人迹罕至的程度和极北蛮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只是传言有这么个地方,但是它到底在哪儿,却不知要向谁去问。

芫芜和陵游自南海一路行来,断断续续走了将近半年,也没有找到赤水的所在。

但是二人也不着急,虽然要寻找赤水,但是目的却并不是它。按照芫芜的话说:来到尘世,自然整个尘世才是目的。到最后能不能寻找赤水尚且不能预知,但这一路一定要走的值得。

日前二人日前从一个过路的商队那里听闻,成周几日前开始落雪,大雪一直不停,直将其内的一座名叫景室山的山峰尽数盖住。

景室山处于尘世,并非灵山。其上有人间数代帝王下令建造的数座亭台楼阁,规制多宏伟辉煌。此时被那白雪一盖,云雾萦绕其间,富丽堂皇之感掩去之后,便仿若人间仙境,直能将不入凡尘的神女引来。

这是那商队中的人跟芫芜二人交谈时对景室山的描述,其中虽不乏夸张溢美之辞,但却是当真勾起了芫芜想要前往一观的念头。

她常年居于灵山之上,对于尘世中的山峦模样,倒是还未曾见过。不知道和少咸山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二人此时,正在去往成周的路上。

芫芜正踏着上邪,行在云雾之上。不期然一片绿叶飘飞过来,落在她的肩膀。

时隔半年之久,这是芫芜接到的来自青衿门的第一封信。她眉尾微微挑动,伸手将绿叶拿下握于掌中。

片刻后,神情骤然凝重。传信的绿叶在她手中化为了粉末,被风吹散在云雾间。

“陵游。”她转头,正好迎上对方的视线,“我们恐怕要回一趟青衿门了。”

青空师叔来信,云、杨、廉、洛四脉长老正在商议各立门户之事。

师父离开才不过半载,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

青衿门。

芫芜的脚步已经迈入议事厅的大门,在座大多数人却还没能注意到她。

“四位长老以及诸位管事聚集在此,是门众有何大事要发生吗?”不疾不徐的话语传进大殿之内,将殿中众人的目光瞬间吸引到一处。

坐在最前方的云韶、杨灵均、廉问以及洛清漪看着芫芜走近,神情还能保持如常。而坐在下首的一众管事和能在门中说得上话的弟子,面上的惊讶之色却大多没有来得及收敛。

显然,这场聚集了青衿门几乎所有重要人物的会谈,一开始便将她这个前任掌门弟子排除在外了。

芫芜不甚在意地将视线在厅中扫了一圈,缓步走向最里侧,坐在了以往卫落所坐的位置。

她落座的同时,满厅人的神色又是一变。最里侧的四位长老若有所思,而站得离门口最近的几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阿芫。”云韶首先开口,看着芫芜道:“你不是下山游历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无他,就是在山下玩腻了,便回来看看门中一切是否如常?”芫芜和颜悦色,再次问道:“诸位长老聚集在此,是门中发生了何事吗?”

芫芜连续两次发问,厅中或坐或站数十人却再无一人作答。

见状,芫芜笑了笑。视线在离她最近的四位长老中间流转,最后停在了唯一的女子洛清漪身上。

“洛长老,你能告诉阿芫发生了何事吗?”她笑着问道。

后者抬眸看向她,张了张口,却又将视线移向一边,最总未言一语。

“杨长老。”芫芜又看向杨灵均。

仍旧没能得到回应。

她又转向廉问,未及开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门中群龙无首已有半年之久,长老们正在商议解决办法。”一个坐在云韶下首的管事将芫芜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既然是商量对策。”芫芜看向那人道:“芫芜自问也是青衿门的弟子,应该坐在此处的权利吧?”

“诸位请继续。”芫芜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乃门中机密,岂能轻易泄露?”

“思明,慎言!”那名管事话落,云韶出声呵斥。

“哦?这么说这些决策你听得,而我听不得?”芫芜倒是仍旧一派平和,看着那个名叫思明的管事问道。

“门中元老议事,晚辈弟子皆不可参与。”名叫思明的管事并没有被云韶的呵斥吓住,继续道:“即使你是前任掌门的弟子,也应该遵守这个规矩。门中大事,岂能儿戏?”

他说的似乎条条在理并且信誓旦旦,但是听到他的话,在座许多人第三次变了神色。

芫芜上身微微前倾,语调不慌不忙:“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如今云、杨、廉、洛四位长老按照辈分算,是青衿门第十六代弟子。”

“而我的师父卫落,是青衿门嫡传第十代掌门弟子。我是他的徒弟,按照辈分来算便是第十一代弟子。”

“这位管事说的晚辈,是按年龄来算的吗?”

芫芜话落,对方已经脸色铁青。

“云长老,你说是吗?”

闻言,云韶的脸色也瞬间难看。

其余众人纷纷躲避芫芜的目光,唯恐其发难到自己身上。若真的论起辈分,如今的青衿门除了药师青空,没有人的辈分能大过芫芜。

因为卫落并非十分在意辈分,也因为芫芜着实年少,所以门中一应长老管事皆跟随卫落称呼其阿芫。毕竟倘若真的按辈分,这些早已年过半百甚至已经过百的人都要称一个小娃娃一声师祖。

但这么喊着喊着,便容易让人忘记本来正确的辈分。就像放权放得太久太宽了,下面的人便开始各自为政。

这场议事因为芫芜的到来,还未正式开始,便不得不结束。